瑞士全民公投通過氣候法案

雷澳咪 孫伯龍

當地時間2023年6月16日，瑞士戈姆斯附近的羅納冰川上，瑞士冰川學家、瑞士測量網絡“Glamos”負責人馬蒂亞斯·胡斯（右二）和他的團隊正在監測該國剩下的冰川 （圖/視覺中國）

2023年6月18日，瑞士民眾以59.1%的贊同票通過新的氣候法案——《關于氣候保護目標、創新和加強能源安全的聯邦法案》（以下簡稱“氣候法案”）。這一法案是瑞士政府與議會在全球氣候變暖的大背景下，針對冰川迅速消融、化石能源緊張等問題，所提出的力求減少碳排放與能源消耗、實現綠色發展的“氣候友好型”解決方案，也為瑞士實現碳中和目標提供了法律框架。

瑞士境內的冰川正以史上最快速度消融

瑞士坐落在阿爾卑斯山地，近年來民眾對于冰川的快速消亡，有著更為切實的感受，這也使得瑞士政府意識到了保護冰川生態系統的緊迫性與重要性。據報道，受全球暖化、氣溫升高的影響，瑞士冰川消亡的情況十分嚴峻，阿爾卑斯山冰川在2001年至2022年期間，已銳減了1/3的冰量。2022年9月，瑞士冰川監測網絡（GLAMOS）數據顯示，因夏季熱浪襲擊，瑞士境內的冰川正以史上最快速度消融，其剩余冰量減少了6%。這幾乎是在2003年酷暑期間創下歷史峰值紀錄的2倍，也遠超此前科學家預測的2%的極端值。

2023年6月11日，位于奧地利和瑞士邊境的弗盧赫特峰發生了山體坍塌，其坍塌的主要原因在于山上的永久凍土層融化，致使超過10萬立方米的巖石墜入下面的山谷，也引發了公眾對于冰川融化的擔憂。蘇黎世瑞士理工學院的冰川學家馬蒂亞斯·胡斯等專家在社交媒體上發布了冰川退縮和永久凍土融化導致的巖石滑坡的照片，以展示阿爾卑斯山正在發生的變化，并倡導瑞士國民在“還來得及時”采取行動。

長期以來，瑞士本國化石能源缺乏，冬季供暖主要依賴于進口石化能源（據統計有約60%的私人住宅使用化石燃料供暖），而化石燃料的大量使用，并不利于瑞士實現碳中和目標。為此，瑞士氣候保護協會在2019年發起了“冰川動議”，主張完全禁止使用化石燃料，在2050年前將二氧化碳凈排放量降低到零值。為回應“冰川動議”，氣候法案采納了這一目標，即截止到2050年，在瑞士實現溫室氣體的凈零排放平衡。但在具體措施上，瑞士政府和議會認為“冰川動議”的做法過于激進，相較于直接禁用化石燃料，政府與議會更傾向于通過財政激勵等措施，逐步減少化石燃料的消耗。

實際上，氣候法案屬于對“冰川動議”的“間接反建議”。瑞士議會選擇“間接反建議”而非“直接反建議”的原因在于：“間接反建議”不涉及憲法修訂，而僅僅為法律修正案，若其在公投中得以通過，即可迅速生效。而這一反建議的內容，也得到了瑞士氣候保護協會的肯定與支持。

氣候法案并不是瑞士政府在能源與環境保護領域的首次立法，此前瑞士就已經通過《環境保護法》《二氧化碳減排法》奠定了瑞士減緩氣候變化的法律基礎，并將碳市場與碳稅同時作為限制碳排放、保護生態環境的工具。

瑞士氣候法案的主要內容

瑞士氣候法案共有15條內容。第1條至第5條對該法的宗旨、聯邦及聯邦各部門的目標、企業主體及其分支機構的目標進行了規定；第6條至第7條對財政保障政策進行了闡述；第8條至第11條則對防范氣候變化、確保資金流動、聯邦與各州的引領作用、目標的具體落實等方面作出規定；最后4條主要是關于該法案與其他法案之間的關系、法案的實施、條文修正和公投、生效等內容。

從立法宗旨來看，要實現的目的主要包括：減少溫室氣體排放和使用負排放技術；適應和應對氣候變化的不利影響；引導資金流動，使其能夠抵御氣候變化。法案設定了長期目標與臨時目標：長期目標即確保在2050年前將瑞士產生的人為溫室氣體排放的影響降至零，也稱“凈零目標”；臨時目標又分為聯邦的臨時目標、聯邦各部門的臨時目標。對于聯邦而言，其臨時目標是應確保溫室氣體排放量比1990年的水平有所減少——在2031年和2040年之間，應平均減少至少64%；到2040年，應平均減少至少75%；在2041年至2050年之間，應平均減少至少89%。對于部門臨時目標而言，氣候法案分別對建筑部門、運輸部門、工業部門作出要求：對于建筑部門，到2040年，溫室氣體排放量應減少82%；對于運輸部門，到2040年，溫室氣體排放量應減少57%，對于工業部門，到2040年應減少40%。對于企業主體及其分支機構，法案要求最遲必須在2050年前將溫室氣體排放量減少到凈零。

除了設定聯邦及其部門、公司及其分支機構的減排目標以外，氣候法案還涵蓋了一系列旨在促成實現凈零目標的廣泛措施。該法案在要求減少溫室氣體排放的同時，還要求通過使用負排放技術來抵消剩余溫室氣體排放帶來的影響。法案中，不僅規定了減少能源消耗的舉措，還規定了幫助工業、建筑行業和普通民眾家庭擺脫適用化石燃料的激勵措施。該法案承諾，政府將在未來10年里提供20億瑞士法郎的財政支持，促進用氣候友好型替代品逐步取代天然氣或石油供暖系統，逐步減少對進口化石燃料的需求與依賴。同時，瑞士政府還將投入12億瑞士法郎推動企業加大綠色科技創新，并投資綠色技術研發。對于積極創新技術、實現從空氣中過濾二氧化碳的企業，將會從政府的扶持政策中受益。為確保資金流動能夠適應低排放發展，氣候法案還指出聯邦委員會可與金融部門簽訂相關協議，瑞士金融中心應采取相應措施，以減少國內和國際資金流動所產生的不利影響。為替代化石能源，瑞士將生產并投入使用更多的可再生能源（如水力發電和光伏發電），并加快建立環保供暖系統（如熱泵）。

此次，瑞士政府和議會吸取了《二氧化碳減排法》修正案公投中的教訓，氣候法案中不再涉及碳稅相關內容，也不包含“冰川動議”中禁用化石燃料的內容。只是明確該法案由聯邦委員會確保實施、發布具體實施條款，并及時向聯邦議會提出實現法案目標的各項建議。

來自瑞士社會各界的代表性觀點

瑞士知名冰川學家馬蒂亞斯·胡斯一直密切關注著冰川消融的問題，6月18日瑞士的公投結果被認為是發出了“強烈的信號”，他表示“非常高興氣候科學界的觀點得到傾聽”。

瑞士綠色和平組織的氣候與能源專家格奧爾格·克林格勒表示：“該法案的公投通過，意味著實現凈零排放的目標最終成了一項法律”，這為未來的能源規劃提供了更好的保障。同時，這一新氣候法案也確認了瑞士對《巴黎氣候協定》的承諾，即實現溫室氣體排放的大幅減少、努力限制全球氣溫增幅。

筆者注意到，盡管當前通過的瑞士氣候法案中并不涉及化石能源的禁令，但在減少化石能源使用的過程中，必然伴隨著對其他綠色能源消耗的增加。因此，在實施該法案的過程中，瑞士必須注重可再生能源的生產、可替代能源的提供，同時不斷推進技術創新，如此方能實現碳排放的減少。

（作者單位系杭州師范大學沈鈞儒法學院）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