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組詩）

張洪波

黃昏

這個黃昏多么溫和

在近處

幾只無名昆蟲閃爍而翔

霞色漸漸走失

是誰在歌唱中由遠及近

又由近及遠……

在那飄忽中想象一種神情

牧人將奶茶和酒彈向空中又彈向大地

那一刻連牛羊都俯首聽命

所有光都聚入氈房

火和香氣在刀叉間碰撞

臉上晃過一縷又一縷暖色

馬頭琴手

他孤獨寂寞

他琴聲遼遠音符布滿星空

突然斷了琴弦

站起來四處張望

未見有知音走來

只有羊群擁近

想起查干花草原

鷹兒飛在天上

影子仍然藏在心里

——蘇赫巴魯

有一年盛夏

蘇赫巴魯先生帶著我們

去查干花草原

走進草原

我們一下子被熱情包圍

接受哈達

接受烈酒

我們敬天敬地敬朋友

走進蒙古包

大家坐下來

相互介紹握手問好

就是蘇赫巴魯先生那句話

影子最好有一個

朋友至少有兩個

這下朋友多了

超過了兩個

興奮 痛快

馬頭琴響起來

蒙古包這個大音箱

震動著夏日草原

馬頭琴停下來

我們是一個個音符走出蒙古包

還在激動著

藍天護佑著草原

草原護佑著生靈

羊群在白云下合唱

鷹把長調帶向遠方

查干花草原要多美有多美

此時 我們是一部分美

多少年以后一想起查干花

耳邊就響起琴聲

眼前就飄蕩著哈達

就有一個個蒙古族兄弟

捧著酒碗站在面前

查干花草原

一個影子一直藏在我心里

認識草原

馬群 牛群 羊群

草地 花朵 湖水

一只鷹在上面飛翔

兩只牧犬在下面奔忙

喝過了奶茶和烈酒

好兄弟

我應該從哪兒開始認識草原

春天截句

春回大地

原野樂開了花

對 飲

未騎駿馬

未趕牛羊

友人從草原來

嗓門粗獷洪亮

兩只銀碗

一醉方休

天明時有云雀引路

帶他返回故鄉

六 月

進入六月

江山正在設色

羊群漫步其中

被鞭聲趕往草原深處

羊群如一片云在游動

牧人像一滴墨凝望遠方

那邊山峰比孕婦還要激動

河水唱起長調

樹木抖響葉笛

有人坐在石頭上

吹著冒頓潮爾

把氣息漸漸鋪展開

六月用雙喉音講述

野草和羊羔都在自由成長

誰也無法阻擋

草原上散布著牛羊

曙色里河兩岸草地即將泛黃

牛羊漫步。牧人身影長長

有一只羊凝望遠方良久

是在想象嗎？那不是往日歸途

有微微輕霜降臨泥沼

這些草原隱身者。可能是今年最后會面

牛糞里探出一朵倔強鮮花

秋風追著側身羊群

該如何反芻這連年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