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用證單據被退回引發的思考

文/施悅 編輯/韓英彤

在國際貿易實務中，受益人交單后遭到開證行拒付甚至退單的情況很普遍，如若遇到開證行退回的提單正本并非全套的情況，受益人可能面臨“錢貨兩空”的巨大損失。筆者從一則實際案例出發，探討了開證行拒付、修改、退單等一系列行為背后的原因，分析了在不規范的操作下受益人和開證行可能面臨的風險，并對規避此類風險提出了實務建議。

案例回放

2020年9月6日，受益人P公司出口機械設備和配件到申請人孟加拉M公司，開立了出口金額為173.5萬美元的信用證，合同規定使用貿易術語CFR（Cost And Freight，成本加運費），付款期限為議付后360天，議付條件是自由議付信用證。

2021年1月28日，開證行發來第一次修改，規定受益人可以獲得即期付款，利息由申請人承擔。同時信用證規定將單據寄往指定銀行，再由指定銀行寄給開證行。然而，信用證并未改變自由議付的條件，也沒有寫明具體的指定銀行，信用證條款存在一定的模糊性。

6月27日，交單行與受益人溝通后出單并將單據寄往開證行。7月7日，開證行發來拒付報文，交單行確認所提不符點成立且出單時均已告知受益人。7月12日，開證行發來報文稱申請人不接受不符點并將退還單據，指示交單行收到后按照7月8日所發的信用證修改將單據寄往位于阿聯酋的U銀行。7月18日，交單行收到開證行寄還的單據，發現所有單據的份數均不全，三份正本提單只退回了兩份，且從受益人處得知貨物已被提走。交單行遂發送報文給開證行要求其立即付款或者退還缺失的正本提單。7月25日，開證行要求交單行寄回所收到的單據。兩日后，該筆業務收匯，交單行將單據寄回開證行。

案例辨析

開證行再三修改信用證的原因

開證行2021年7月8日發來了第三次修改，此次修改改動較大，把匯票的付款人改成了位于迪拜的U銀行，增加了一個位于美國的S銀行作為償付行，且在條例78欄里明確了U銀行是議付行。筆者此處有兩種猜測：一是開證行在第一次修改中有差錯，忘記寫明指定行并將自由議付條例修改為指定行議付；二是開證行在收到單據發現不符點后發出了拒付，且與迪拜的U銀行達成了融資協議，由其進行貼現付款，退單并指示交單行將單據寄給U銀行。由于第三次修改發出的時間只在發出拒付的后一日，筆者推測第二種情況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開證行為何會將一份正本提單放給申請人

開證行將正本提單放給申請人的行為存在兩種可能的解釋。一是由于開證行操作流程的紕漏，導致他們誤將一張正本提單提前放給了客戶，這種行為可能性較低。二是開證行在未付款的前提下直接放了一張正本提單給申請人用于提貨，這種解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首先，從信用證條款可以看出，開證行要求受益人開具5%金額的履約保函，來保證收益人按時按質按量履約。交單行與受益人核實后，得知該筆業務的申請人是新客戶。申請人對受益人的不信任需要通過銀行開具的保函來加以保證。在這樣的情況下，申請人有較大的可能性想盡快提貨核驗貨物質量。其次，位于孟加拉的開證行退單給交單行，再轉寄給位于迪拜的指定行U銀行，U銀行議付無誤后再將單據寄給開證行，這勢必會耗費很長的時間。在申請人等待提貨期間，貨物極有可能滯港從而產生巨額的費用。在這樣的情況下，開證行可能僅考慮申請人的利益將一份正本提單放給客戶先行提貨。

開證行是否存在故意拖延付款的可能

開證行在2021年7月25日發出報文要求交單行退還單據，在兩日后交單行還未寄還單據之時就付款了。由此可以看出，開證行故意拖延付款的可能性不大。更合理的解釋可能是，開證行與U銀行達成了融資協議，由U銀行先行付款。但由于一張正本提單確實已放給客戶提貨無法再退還，在交單行的要求下，只能直接由開證行履行即期付款的義務。

風險分析

這筆業務雖然經歷了一些波折，整體而言沒有耗費過多時間，收匯比較順利。但對方申請人與開證行一系列不合規的操作無論是對受益人還是對開證行自身都造成了極大的風險。

受益人面臨“錢貨兩空”的風險。申請人是受益人新合作的客戶，雙方均不太熟悉國際貿易規則。在交單行收到退單時發現少了一份正本提單后，詢問了受益人情況。受益人稱在收到拒付通知和寄單給U銀行的指示后，曾經與申請人溝通過。申請人表示請他們按照開證行指示向U銀行遞交單據議付，并被開證行告知提貨可以不需要正本提單，所以整套單據都可以寄回。雖然事實證明申請人最后還是用一份正本提單去提貨的，但整個溝通過程中的種種跡象暗示了開證行確實存在流程的不規范。即便已提貨不付款是開證行違反了國際貿易準則，但訴諸司法流程必將耗費大量人力財力，這對于客戶是不利的。

開證行面臨“財單兩空”的風險。雖然案例中的付款并沒有過多的拖延，但現實中申請人提貨后惡意拒付的情況并不在少數。假設申請人拿到提單提貨后對貨物不滿意，卻以單據表面不符點為由拒絕付款，此時開證行雖已向交單行發出了拒付報文，但由于已無法退還全套正本提單，就會陷入“進退兩難”的局面，出于對自己銀行信用的保全也只能付款。雖然開證行提前放單是對申請人提貨訴求的考量，最終卻也可能因申請人面臨著“財單兩空”的巨大風險。

案例啟示

選擇資信好的開證行?？蛻粼谫Q易談判時要了解開證行的資信狀況，盡量要求對方客戶從一些大的、信譽較好的銀行開證。因為信譽較好的銀行一般很注意自身的聲譽，相對來說風險會比較小。中東、南亞、非洲等國由于外匯不充裕且外匯管制較嚴，這些國家開來的信用證附加條款很多且商人大多數屬信用欠佳的中小商家，在貨價下跌時，他們往往不講信用，不去付款贖單，開證行可能以由于商人不付款為由不履行付款責任。對于此類情況，最好要求一家比較大且資信好的銀行加以保兌，并對其條款逐字加以審核，對沒有十分把握的條款最好要求修改，并待其修改后方可裝運出口。對于資信不良或不詳的銀行開來的信用證，也可要求另一家銀行保兌，以減少風險。

選擇信譽好的貿易對手。根據國際商會統計，約40%的信用證業務在第一次交單時因被開證行審核出單證不符而被拒付，約20%信用證業務因單證不符最終被開證行拒付。可想而知，交單行在審核單據并與受益人溝通后，不符點出單的比率遠勝于此。在出單的時候受益人如果已經悉知單證不一致，那么極有可能遭到開證行拒付，后續是否能收匯都要依靠商業信用。受益人要對對方客戶的資信情況有一定了解，以有把握對方接受單據表面的不符點并且最終愿意付款。

要密切關注貨權憑證。在信用證業務中，單據被拒付后，貨權并未喪失，受益人作為單據的所有人，仍擁有對單據的處置權。即便遇到了實質性拒付貨物被退，仍有轉賣彌補損失的可能性，但前提是必須擁有全套正本提單，如果任意一份提單落入他方之手，貨物便可能被提走。因此，受益人應密切關注貨物憑證正本提單的動向以及貨物下落，同時與交單行保持密切的聯系，必要時指示其與開證行及時溝通追蹤，避免出現“錢貨兩空”的極端情況。

銀行操作需嚴謹規范。貿易雙方所涉及的銀行扮演的角色也非常重要。受益人銀行在收到開證銀行退單后要十分仔細地檢查尤其是涉及貨權的單據。本案中如若交單行在收到單據后沒有仔細核查，而是直接將缺少了一份正本的單據寄給了位于迪拜的U銀行，極有可能被拒付而再次退單。屆時，再向開證行索要付款的話，收匯進度又將被推遲。同時，開證行也要明確自己的獨立付款責任是不受申請人與受益人之間貿易糾紛約束的，應秉承銀行的專業性，恪守付款放單原則，不可遷就申請人所提的違反國際貿易準則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