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璐


我很愛我長大的地方。有多愛呢?無論去哪里,我都會很自豪地向別人報出它的大名——北京市光明小學。在那里,任由興趣和想法天馬行空。我在小學生涯里沒有拿過一張成績單,學校只發紅花、紅旗、火炬等各式印章,沒有99分,沒有60分,更沒有第一名、第二名。老師之間有一套嚴格保密的印章等級標準用于信息互通,每種印章對應了學生的表現情況或能力水平。同時,老師也不會刻意規定作業的內容和形式,甚至在考試的時候,我們都可以選擇自己擅長的題目類型。我小時候的興趣愛好是考古,也曾憧憬記者、律師的生活,或許是小學自由寬松的教學方式,讓我一直對未知的事物抱有好奇心,這可能也是我今天能夠走上科研道路的重要原因。
同樣讓我感到幸運和自豪的,還有我的家庭。3歲時,我得了一種疑難雜癥——川崎病,每天都需要大量服用藥物。醫生對我父母說:“孩子太小,你們無法說動她自己吃藥,直接把藥片弄碎了,灌進去。”但我的父母一直認為孩子也是獨立的個體,不同意醫生的說法,堅持與我溝通。于是,他們花了好幾個小時和我講道理。他們成功了,年幼的我積極配合治療一個多月,康復出院。正是因為父母從小對我沒有過多約束,加上他們對我想法的尊重,自然地,我們之間形成了一種良好的溝通模式。我們很少吵架,而是擺事實講道理;我們愛開家庭會議,一度還把過程拍下來,確保下次不再討論重復的問題;我們會從當天所見所聞聊到國際新聞事件,從影視評析談到社會現象,可以說對大千世界無所不談,父母是我最好的朋友。
像一株幼苗,我漸漸長大。在看不到的地底下,家人、學校是小小的我纖弱卻堅韌的根。破土之后,全憑我自己生長和施展了。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告訴我:“學習是你自己的事情。如果你憑本事考上好學校,我能保證供你讀書;但如果考不上,你必須自己學一項能立足社會的技能。”所以我一直明白一件事:我的人生只有我自己可以負責。很多人說,你是北京大學的學生,肯定是學霸,但我覺得自己并不是天才型選手,只是在學校養成了受用的學習習慣。父親很早就給我灌輸一個理念:上課時把老師講課的內容吃透,今天的事情就在學校解決,不要花多余的時間在輔導班上。對此,我一直身體力行。放學一回家,我便沖回臥室,完成作業;寒暑假的前兩周內,就把除作文外的所有作業完成。我在中學階段就領悟到如何自學,如何計劃事情,如何管理時間的重要性,這使得我的大學生活及今天從事的科研工作事半功倍。
如今社會上“內卷”特別流行。我想其中可能有不少人想得到更多,但很難接受必須更努力的認知,便給自己下了個定義:不是我不行,而是社會太“卷”,我無法滿足社會對我的要求。可事實上,我們應該有更多的能動性,而不是用“壓力大”之類的理由來推脫。如果你想要好的成績,那就努力學習;如果你不想學習,你更要意識到日后一定要有一技之長,花時間向你尊重但不理解你的人證明你自己的決定是對的。總在焦慮、抱怨的情緒里徘徊,毫無意義。我喜歡正向激勵自己,相比花時間質疑工作的必要性,我更愿意把精力投入思考如何更高效地完成任務和這個過程能帶給我的潛在優勢上。比如我最近在做驗收新購置的實驗機器這件看似與科研無關的瑣事,我會趁此機會和工程師聊聊這臺機器市面上的使用量、機器的技術核心……如此,我在實際操作時或許可以規避一些簡單的問題,對國內外的研究趨勢也有了新角度的解讀。給自己更多的正面激勵,接受“我想要更多”的事實,減少情緒內耗,主動去做,壓力、困難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今年,我很榮幸地獲得了“西湖優秀女性博士后獎”。一路走來,我看到了太多女性遇到父母、婚姻等因素的阻礙,無奈放棄科研。她們的周遭充滿了諸如“女生應該把重心放在家庭上”“像個男孩子一樣,沒有女生的樣子”之類的聲音,甚至還有人說培養女性高學歷人才的意義不大。可誰說一個人的選擇就會影響社會資源分配,安定家庭不也是重要的社會服務方式?無論男女,我們都不該給自己設限,而是需要清楚地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不管是工作學習還是尋找愛人,或是生兒育女,我認為最重要的是享受每一天。就像每棵樹都可以長出不同的形狀,都可以郁郁蔥蔥。
我無比感謝我的家人,正是他們給了我探索未知的底氣和勇氣。我也希望年輕有活力的你們堅定自己的想法,屏蔽紛雜的聲音,以主動積極的狀態做自己想做的事,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