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望

我的少年時期,還沒有互聯網。家里訂閱了很多報刊,受家人影響,我會閱讀《參考消息》《南方周末》《世界知識畫報》等報刊,并通過電視了解世界上發生的事。這些信息為我開啟了一扇認識世界的大門,讓我知道在遠方還有那么多不同的生活方式、那么多故事,包括一些“小事”。比如有報道說,莫斯科的公廁很少,外地游客如果內急隨地排泄的話,會被警察抓住罰款,不過也有警察比較人性化,會放游客一馬。若干年后,我到了莫斯科,發現其實廁所沒想象中的少,只是很多公廁需要付費。
這些閱讀也漸漸影響了我的就業觀。小學六年級寫作文時,我希望自己未來能成為外交官,為世界和平而努力。那時我對外交官的認知更多是美學式的——電視里的外交官大多精神抖擻、穿著得體,在世界各地奔忙,肩負重大任務。不過這個職業理想,我沒有和家人分享,只是默默地藏在心里,繼續通過閱讀祖父和父親的藏書擴大知識面。祖父很支持我閱讀,但隨著我進入青春期,有些“叛逆”,對世界的看法變得和他不一樣。我們發生過爭執,他一度揚言要禁止我讀《參考消息》,不過沒有實行。
在我們那個年代,高考填報志愿是在考試前幾個月,考生只能通過模擬考成績來“盲報”。我當時想報北京一所綜合高校的國際政治專業,然而那年這個專業沒在我們省招生。權衡再三,我的第一志愿報了本省的一所綜合大學。學校沒有國際政治專業,考慮到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我報了國際金融專業,但被調劑到了政治學專業。不期然,這卻是最符合我胃口的專業。
大學里,老師們多滿腹經綸,我常聽各種名家講座,和各院系的朋友圍坐在紅磚綠瓦掩映下的校園中,縱論江湖。大三的時候,我的學年論文沒有和其他同學一樣寫美國、日本等國家或東南亞等熱門地帶,我是班里唯一一個寫了俄羅斯外交政策的。
我的碩士方向是中國現代化和國際關系,依然是國內政治和國際政治兩條腿走路。這讓我在研究國際問題的時候,會習慣性地以中國為本位來思考。攻讀碩士期間,我萌生了選修俄語的念頭。碩士畢業后,我決定去俄羅斯留學,因為我覺得中國歷史和俄羅斯歷史有一段相似的歷程,而在中國的有限閱讀,無法滿足我對這個國家的好奇。俄羅斯的國際關系學科更關注學生的多語言能力,比如在英語之外,要再掌握聯合國六大工作語言的其中一門,此外還要學習一門小語種。雖然學院對外國留學生沒有這樣的要求,但我還是主動學了馬來語的初級語法。莫斯科大學作為俄羅斯的頂級大學,會有一些不錯的資源,經常有政要來此做演講。2011年,我就在學校的禮堂聆聽了時任中國國務院副總理李克強的演講。
我也常在媒體撰稿,和讀者一起分析動蕩的世界。
俄羅斯曾經有很多被稱為“光頭黨”的混混,他們經常襲擊包括中國人在內的有色人種。有一年元旦假期,一位中國留學生被人從背后偷襲,身上被刺了十幾刀。這位同學大難不死,我去采訪他,他同意讓我們拍攝他身上的刀痕,渾身的刀痕觸目驚心。后來在俄政府的努力下,這股惡勢力被打擊了很多。
2009年,我奔赴相對動蕩的俄羅斯北高加索地區采訪,了解這一地區在第二次車臣戰爭后的重建情況。格羅茲尼的市中心可以用驚艷來形容,到處都是整齊漂亮的建筑,尤其是新建成的卡德羅夫清真寺,頗為氣派,內部富麗堂皇。不過清真寺周圍聚集著一些特警,門口的安檢處張貼著標示“請勿帶槍進入”。車臣大學的社會學系教授穆薩告訴我們,城里的大多數戰爭遺址已經被清理了。“之所以要把戰爭的遺址都清理掉,是因為人們不想生活在陰影里,不想重復慘痛的記憶,要生活在希望里。”
其間,我也十分榮幸地目睹了一些“高大上”的現場。我曾作為留學生代表在中國駐俄羅斯大使館被時任國家主席胡錦濤接見;10年前,就在克里姆林宮會堂,我親眼見證習近平主席和普京總統的會晤。在那次訪俄之行中,習近平主席提出了“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
一路求學中,我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有不少前輩為了和平努力,比如著名哲學家康德就撰寫了《永久和平論》。但很遺憾的是,多少年過去了,戰火并沒從地球上止息,即使在全人類共同抗擊疫情的時候。我對世界的認知,也從理想趨向對現實的分析。
有時候,有些地方出現了和平的曙光,但是和平的進程常常被打斷,尤其是中東地區;有時候,一個地方實現和平了,另一個地方又爆發了戰火;有時候,開局是和平的,但幾十年后會發生戰爭。比如蘇聯解體,各加盟共和國獨立,總體而言這一進程是和平的。但時隔30年,2022年俄羅斯和烏克蘭爆發沖突,就是30年前事件的后續。導致戰爭的原因是多樣的,有物質利益,也有非物質利益。
我們還無法在世界上完全消除戰爭,但在核時代,可以通過核大國間的戰略制勢,防止核戰爭導致人類的毀滅。
作為個體,我們在為中國的和平與發展而讀書的同時,可以在自己的能力范圍之內,為世界和平出點力。比如參加聯合國等國際組織的工作,以全職或兼職的方式從事國際人道主義工作。比如學醫的同學,可以成為無國界醫生,抗疫英雄張定宇就曾經在巴基斯坦擔任無國界醫生。你也可以在網絡世界中學習和推廣人道主義理念,這也能為世界和平做貢獻。
現在的我在一家醫學院校任教,繼續關注國際局勢的同時,也向醫學生傳播國際人道主義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