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在左，星空在右（組詩）

比鄰

夜晚空出右邊，星辰各映松窗

左邊呼嘯，另一群燈火在追逐影子

忽明忽暗的速度中，無法看清更多事物

我斜著身子奔跑，聽

火車穿過隧道，燈火們擠在一起

嘴巴微張，像緩解耳鳴的苦瓜籽

我無法把左邊的事，完整地轉述到右邊

風完成一部分，另一部分等待走投無路的人

眼神擦肩而過，卻不是相遇

似拔河，燈火深如蹬坑

耳朵里的癢活在左邊的剎車聲中

右耳是磨刀石，月牙的形狀

相遇

呼嘯在黑暗中相逢

從合肥站北廣場地道里走出易燃之物

關節處一根根枯枝折斷

燃燒后，只剩下回音

影子的神情沒有絲毫改變

有人扶著墻，磕鞋里的沙粒，甚至掏出鞋墊

像磕出影子里的眼睛，再塞回塵世

幸福的火苗挽著幸福的火苗

爬山虎點燃體內柴薪

替我們探出頭，尋找合適的喻體

火車被抽空的應該不是愛憎

她是一個活在我們身邊的陌生人

那么多腳，竊竊私語

光陰被贊美得火花四濺

像燧石碰撞

破惑

火車站棚頂翼展從未收攏

以供列車滑翔，所以不宜悲傷

它們不再是鳥，不辨故土，不辨異鄉

彼此也無法安慰對方

沒等變成魚，橫風就把影子趕回列車

“哐當”一聲，懸于空中的清晨

一瓣一瓣剝落，昨夜

誰又不是在黑暗中獨自活到天亮

至遠郊，它們大多搬離地面

單像一條尾巴，見過遙遠的星星

我對她的幸福深信不疑

她大聲呼喊，卻不期盼回音

不見羽毛，也未見魚刺

八根為鳥，十六根為魚

出站的人們行色匆匆，欄外

我和爬山虎一樣清醒地看著空骨架

卻不知如何解釋剛剛消失的部分

識認

列車不斷提速，避開人間悲苦

鐵道盡頭沒有事物是傷感的

朝陽里的草木，月光中的薄霧

我贊美過很多，它們各自美好

只有左邊的鐵路、右邊的星湖與我為鄰

相處許久，仍然需要一盞盞燈火

才能彼此相認，像欲言又止的目光

看見多年以前的淚水從葉尖滑落

一個站名晃過

白色石牌上一聲黑色嘆息

底片上簡易的生活回到色彩里

我知道，所有發光的麥穗都是幸福的

即便有的顆粒不夠飽滿

也應該向陌生的事物問好

長鳴是月光隧道

對應我們悲傷時誤解的出口

釋懷

我在新蚌埠路橋上放牧

訓練三只綿羊：越冬，進退，忠于塵世

橋醒著，看數匹白馬用燈火果腹

時光團成一滴，彈回生活的軌道

莫須有，鞍韉不如換成蝴蝶

我不會與正在遠去的事物殊途同歸

蹄音困在站臺巨大的鐘表里

光合作用下，羊毛蜷起來的痛感

讓所有小草心虛

羊群之間，蝴蝶清掃過的空中

開出白色小花，不要試圖找尋答案

擱置久了，疑惑要么生根，要么快馬加鞭

綿羊眼中的事物大都是白的

像燈光一樣盲目，我有一個兒子

沒事，就帶他坐坐火車

作者簡介

許俊，教師，安徽省作家協會會員。有詩作發表于《星星》《詩歌月刊》《安徽文學》《散文詩》《散文詩世界》《特區文學》《時代文學》等。

［本欄目責任編輯 陳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