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陽欣

2022年7月19日,山西臨汾吉縣,兩名牽著驢的男子在黃河壺口景區橋下躲雨

2021年12月21日,陜西韓城,一名男子站在黃河沿岸觀賞雪景
王攀的老家在西安市臨潼區,靠近兵馬俑。少年時期他和伙伴們經常騎著自行車沿渭河一路往前,有一天終于騎到了渭河匯入主流的入河口,第一次見到了黃河。
黃河是中華文化的根。古時候人們依水而居,繁衍生息、出行通商,都靠一條奔流不息的河。拍攝黃河就是對其流域歷史和文化的一次梳理。王攀選取了陜西、山西和內蒙古等地多個黃河流經的村莊,將鏡頭對準秦晉大峽谷。
在冬季的陜西韓城,王攀遇見了一位站在峭壁上觀賞黃河雪景的男子,他長久地凝視冰雪覆蓋的枯水期的河面,神情肅穆。王攀上前搭話,男子摸著耳朵擺了擺手,示意他是聾啞人。
壺口瀑布是必拍地點,去的那天下著雨,他抓拍流水撞擊巖石的瞬間,拍那些依托于黃河生存的本地人。雨勢越來越大,兩個牽著毛驢的老漢——他們原本在岸邊給游客拍照賺錢—— 一起躲到拱橋下。橋外大雨滂沱,橋上的路人撐傘遠望,倆老漢蹲在橋下,點著煙桿閑聊。
黃河沿岸的景區有很多這樣的旅拍生意,穿著陜北衣服、拿著長煙桿、牽著毛驢是基本的配置,更豐富的攤位還提供租給游客的特色衣服。王攀在陜西境內的壺口景區見到一頭盛裝的毛驢,身上裝飾著大朵紅黃粉色的花,女士們依次穿戴紅色頭巾和花布襖上前拍照。
在千篇一律的擺拍和自拍中,放縱于山水之間的嬉戲是珍貴的。盛夏時節的黃河支流,王攀見到兩個在河流灘涂上玩鬧的小孩。那時他站在遠處山頂的小廟里,鏡頭里的孩子們光著身體在陽光下奔跑,腳下濺起層層水花;鏡頭外的王攀感動到“大氣都不敢出”。

2022年8月6日,陜西榆林府谷縣,一名中年男子背著植樹護坡、防止水土流失的擋板,往黃河沿岸的山上走去
民俗也是一門生意。磧口古鎮城樓上唱民歌的老者,10塊錢可以點他一首《東方紅》;古鎮小村里的李大爺,給前來寫生的美院學生當過無數次模特,有了值得驕傲的出場費。他們知道該穿什么樣的服裝,知道該在鏡頭前擺出什么樣的姿態。還有農家大媽自薦,“你給我50塊錢,想拍什么我都能做,挑擔子、剝玉米、納鞋底。”在王攀看來,他們是在虛構以往的民俗,但虛構本身就是一種當代文化。“過去他們只是農民,隨著旅游業和互聯網文化興起,他們轉化了。”
有些民俗傳承至今,融入了當下的特質,比如陜北地區盛大的民間節慶“牛王會”。每年春節期間,陜北的村子集體舉辦“牛王會”,場面盛大,神像游街時,往來村民一路跪拜,鞭炮轟響不絕。“牛王會”上的民俗演出劇種豐富,涵蓋秦腔、說書、道情等等,認真觀看的人不多,但演員們十分敬業。承辦的村子舞臺條件不好,演員們大冬天沒地方化妝,只好在車里將就。她們臉上濃墨重彩,身后是村里人轉圈祈福的黃河九曲陣。
難得感受到當下性退場的時刻,是在娘娘灘——晉、陜、內蒙交界處,黃河河道中央的一座小島。當地居民早已遷居到岸上的村子,但有三戶老人仍習慣在島上生活。王攀遇見了其中兩位:一個人站著,用手中的工具在地上挖洞;另一人跪在地上,用手往土里埋種子。
無論經歷過怎樣的變遷與流轉,黃河及其過去,依然深刻地影響著個體的命運,塑造著當下文化的形態。“挖坑、澆水、期盼生長,就是這片土地古老的生活方式。”

2023年5月12日,山西忻州河曲縣巡鎮鎮五花城堡村,90歲的裴姓老人說她曾是從北京來插隊的知青

2023年5月13日,山西忻州偏關縣老牛灣,長城與黃河的“握手”處

2023年5月14日,山西忻州偏關縣,水泉供銷社的孫愛榮

2023年1月30日,陜西榆林橫山區白界鎮黨莊村席家灣,參加當地民俗活動“牛王會”演出的秦腔劇團演員在車里化妝

2022年10月6日,山西呂梁曲峪鎮,從城里趕回老家收獲紅棗的人們

2022年9月27日,山西河津市西北的黃河峽谷中,陜西直通山西的108國道禹門口(龍門) 黃河公路大橋,為黃河晉陜峽谷南端出口

2023年5月12日,山西忻州河曲縣城北黃河河道中,娘娘灘上兩名男子在播種。娘娘灘是黃河上唯一住人的小島,現在定居的只有為數不多的老人,其他家庭已在三十多年前的一場洪災后搬遷到南岸

2023年5月12日,山西忻州河曲縣樓子營鎮羅圈堡村,正在參與修建的工作人員。羅圈堡屬明朝大同鎮外長城,主要是防止蒙古鐵騎在冬季踏冰強渡黃河

2022年9月29日,山西臨汾吉縣,早晨抵達黃河壺口瀑布的第一撥游客。壺口瀑布東岸是山西臨汾吉縣壺口鎮,西岸是陜西延安宜川縣壺口鄉

2023年1月30日,陜西榆林佳縣譚家坪村,世代居住在黃河沿岸的人們傳承著黃河文化,講述著黃河故事。每年正月初九舉行“放赦”是佳縣獨有的年俗活動,距今已有一千五百多年歷史

2022年7月20日,山西呂梁臨縣,磧口古鎮湫水河與黃河交匯處,三個女孩在清幽的河水中降溫消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