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向烏克蘭提供的集束彈藥為什么引發爭議？

朱江明

近日美國宣布，為了協助烏克蘭發動反攻，將向烏提供集束彈藥。

這顯然是一項有爭議的決定，因為集束彈藥已經屬于被國際法明文禁止在戰爭中使用的武器。美國白宮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則表示：“我們承認，集束彈藥的未爆彈構成平民傷害風險。但如果因烏克蘭沒有足夠火炮，而讓俄羅斯的部隊和戰車輾壓烏克蘭陣地、占領更多烏克蘭領土、征服更多烏克蘭平民，同樣也會構成龐大的平民傷害風險。”

烏克蘭方面則表示不會在都市地區使用集束彈藥，只會用于“突破敵人防線”。烏克蘭防長雷茲尼科夫（Oleksii Reznikov）則表示，集束彈藥將“協助拯救烏克蘭士兵的生命”，烏克蘭還承諾，將嚴格追蹤記錄這類武器的使用。

那為什么美國會在這個階段為烏克蘭提供這種存在爭議的裝備，而技術彈藥在戰爭中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要回答這些問題，首先需要了解為何集束彈藥存在如此大的爭議。

集束彈藥又稱“子母彈”，是一種發射后會在空中散開大量小炸彈以覆蓋更廣泛區域的武器。這種武器最初的設計目的是攻擊裝甲部隊集群和工事的，可以地毯式殺傷有防護的敵軍、癱瘓機場并阻礙敵軍行動。

集束彈藥之所以存在嚴重的爭議，以至于國際社會要專門設立《集束彈藥公約》來禁止使用，并非因為此項武器威力過于強大，而在于這種彈藥使用后會出現一定的啞彈率，也就是部分彈藥落地后并不會立刻爆炸。這些戰斗中留下的啞彈會隨機發生爆炸，經常造成附近的平民傷亡，形成長期的人道主義危害。美國曾在越南、柬埔寨和老撾等中南半島多個地區投放集束彈藥，導致這些地區至今仍有大量啞彈突然爆炸殺傷平民的情況出現。集束彈藥造成的啞彈危害影響深遠，且清理成本非常高，國際上禁止此類武器的呼聲越來越高，最終促成了針對性的國際條約。

從國際社會禁止集束彈藥的緣由來看，只要解決或者降低其啞彈帶來的后續傷害，那么這款武器的人道主義風險還算可控。所以《集束彈藥公約》對帶有自毀設定的新型智能炸彈豁免，因為這些彈藥即便出現啞彈也會在一定時間內自毀。此前美國提供給烏克蘭的武器中就包括這些帶有自毀裝置的集束彈藥，當時并未引發什么爭議。

從技術上來看，要避免戰后長時間的啞彈傷害，使用者和提供者仍有多種辦法可以降低危害性。比如，提供者可以提供啞彈率更低的彈藥，實際上集束彈藥之所以存在啞彈的情況，除了技術上難以克服的一些問題之外（比如采取碰炸引信卻因為命中了松軟土地而未能觸發起爆），也有戰術考慮專門設計的啞彈率（比如對機場投放子母彈，當場爆炸的彈藥可以損毀跑道和基礎設施，而啞彈則可以拖慢對方的搶修進度，不徹底排除這些未爆彈則無法進行維修）。徹底禁用這種人為設定的延時隨機起爆彈藥，也可以大幅降低啞彈率。

集束彈藥比普通彈藥殺傷力更強，造成平民傷亡的可能性更大。圖為155毫米口徑炮彈。圖/視覺中國

美國公布的情況顯示，他們準備向烏克蘭提供的集束彈藥M864是1987年開始服役的155毫米口徑炮彈，20年前美國五角大樓宣稱其啞彈率為6%，后來的改進型啞彈率則為2.35%。據稱2020年最后一次改進后，測試的啞彈率低于1.2%。

除了在技術上降低戰后傷害之外，使用中如果多加注意也可以有效減少啞彈造成的傷害，比如使用時記錄地點和投放數量，這樣戰后進行爆炸品排除時能夠按圖作業提高效率。由于烏克蘭在地理上是大片平原且氣候條件相當穩定，戰后進行排雷作業的難度遠遠低于中南半島這種雨林山地地形。

在了解集束彈藥的危害后，我們仍需要探討一個問題，為什么美國要在現階段援助這種存在嚴重政治風險的彈藥？

首先，近日烏克蘭發動的反攻雖然有些成果，進展速度卻未免太慢，集束彈藥對于防護目標和集群目標都有較好的殺傷力，如果大量投入作戰，烏克蘭的進攻速度有望加快。集束彈藥本來就是冷戰時期為對抗蘇聯裝甲集群研發的。

另外一個原因在于，戰爭中彈藥消耗太大，北約常規彈藥的儲備也有點捉襟見肘，但現在庫存中還有數百萬發集束彈藥可用。而且美國、俄羅斯和烏克蘭都不是《集束彈藥公約》的簽約國，根據國際法自愿管轄原則，理論上此舉并不違反戰爭法，但存在嚴重的道德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