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的歌（組詩）

□文／魯娟

去動物園的路上

孩子們列隊，時而小跑出列

興奮的尖叫藏于體內

隨時可能爆發

這群興致勃勃的小獸

貯備了很多熱忱去見另一群

長頸鹿

它的頸子那么長

女兒也伸長脖子仰望

高高的個頭和漂亮的花紋

仿佛一副閃現眼前的油畫

我們的一生本不會和它邂逅

如果沒去過非洲

沒有草原上一個幸運的早晨

隔著這厚厚的透亮的玻璃窗

抵達多少來不及想象的相遇

羚羊們

空心而結實的角

波浪般彎曲的角

這些優雅的紳士

不同于那些長著胡須的山羊

但，我無法忘記有一次

在窄窄的山路上

與一只山羊的目光對視

它多像我逝去多年的老阿普啊

大烏龜背小烏龜

看到它們的第一眼

女兒就反復嘀咕

“它會不會背小烏龜呢”

假期，在哥哥家她親眼看到

一只大烏龜背著小烏龜

慢悠悠地游到這又游到那

其實那兩只大小烏龜素不相識

它們見面就成了一家人

孤獨的氣息多么相似而濃烈

小鹿同學

“媽媽，快看，這就是小鹿同學吧”

女兒歡呼，偏著頭打量

“為什么爸爸要叫你小鹿同學呢？

你和它看起來好像沒有什么相同”

我傻笑，找不出答案

誰敢懷疑愛情沒來過

小鹿爸爸說不定也會叫小鹿媽媽

“嗨，親愛的小鹿同學”

大 象

這些體形龐大的家伙

像蝸牛們一樣害羞

躲在一旁不肯打照面

它們并不笨拙，反而靈巧

用長長的鼻子喝水吃東西

相互傳遞愛的甜言蜜語

這些心底善良的大家伙

“在野外，若有同伴死去

它們會把同伴埋在落葉枯枝中”

聽到這一句，女兒熱淚盈眶

忍不住感嘆

“噢，我聽懂它鼻子傳遞的那些話了！”

河馬先生

黃昏臨近，河馬先生即將上岸

尋找晚餐，它們的視力白天模糊

傍晚開始逐漸靈敏

“瞧！這頭睡在水中的豬”

女兒大笑，但她的話馬上被糾正

“河馬的近親實際上是鯨魚和海豚”

它們的一生大多數在水中度過

有時也可以在陸地，我們卻一直在地面

偶爾也該像河馬先生自由在水中

蝴 蝶

我們在一條小溪旁的草叢里

發現了她正扇動五光十色的翅膀

輕盈、優美地飛舞有如幻覺

女兒小跑著追逐一邊興奮地大叫

“她是我的好朋友！”

“你怎么知道？”

“因為她的眼睛一看到我就發出星星的光！”

“噢，天！”

我確定她倆心靈相通

在她們天然默契的國度，

我才是那個笨手笨腳的不速之客。

溫 泉

“媽媽，快來呀！”

臨睡前，女兒嚷道

“到哪里來？”

“快來泡熱乎乎的溫泉啊！”

“在哪里？我什么也看不見”

女兒咯咯大笑，

讓我跟著她學盡最大努力伸展自己的手腳

接著慢慢蜷縮成一團

反反復復，樂此不疲

直到困意徹底打敗我們

她蜷縮成一團暖暖的可愛的小球

終于滾進我的懷里，仿佛一刻也沒離開過

果然這時，黑夜向我們傾倒出了一股熱乎乎的

溫泉。

蝸牛先生的家

寶貝拿出白紙

開始畫蝸牛先生的家

畫出一張桌子，一把椅子

一張小床，一個枕頭

一臺有天線的電視

又畫出一個圓圓的東西

“寶貝，這是什么？”

“這是夜燈呀，蝸牛先生晚上就不會害怕了”

“對了，還要在桌上畫一個花瓶

花瓶里插一朵小花，一定是紫色的”

“為什么呀？”

“因為我喜歡紫色啊！”

蜜

“媽媽，我想喝水。”

睡前關掉的燈被打開

“媽媽，我還想喝。”

“媽媽，我再喝一口。”

如此往復

來回打開燈數次

被窩里的家伙像頭莽撞小熊又開口

“媽媽，再開一次燈！”

黑暗中媽媽的火山快爆發

“媽媽，這次請你喝。”

“為什么？”

“因為我害怕你口渴，媽媽。”

王 國

入夏之前，傍晚以后光線越收越晚

我和女兒賽跑，沖進一處林地

四下無人悄無聲響，我興奮地大喊——

“嗨，這是我們的王國！”

女兒立刻把小手指豎在鼻尖——

“噓！媽媽，難道你不知道嗎？

我們才是真正的客人！

不要嚇著那些蝸牛寶寶，

他們來散步的頭會躲進大圓殼。

螞蟻士兵們剛剛收完工，

在享受他們的美味晚餐。

蚯蚓先生也在咀嚼他喜歡的草根，

樹上那只毛毛蟲小姐還在睡袋里努力

說不定明天會變成一只漂亮的蝴蝶。”

她睜大眼睛繼續說——

“不信，你去搬開那塊石頭

千足蟲王后正擺動她數不清的小腳快樂跳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