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安順
柳發(fā)之于春,戀于夏,纏綿于秋。
這種感覺絕非偶然,也許是我苦思冥想后的個人論斷。我以為,情總是要找到它的來路與歸去,愛的意緒始終也擺脫不了瞻前顧后的苦苦追尋。
北宋詩人柳永的《雨霖鈴》中寫到了柳,那是寫于“寒蟬凄切”的“冷落清秋”,對望長亭暮色,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詩人在與戀人依依惜別、留戀傷感之時,感受到“蘭舟催發(fā)”的心靈疼痛,彼此執(zhí)手相看,哽咽傷感。詩人柳永,是位寫情詩的高手,別離的傷痛也并非只寫得一味沉淪,而是在“念去去”之中,看見了“千里煙波”,也領悟到“暮靄沉沉楚天闊”的豁然境界。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這分明讓人聯(lián)想到茂盛夏柳的燦然景致,那種字眼里的美妙,那種意緒里的生動,那種無以言喻的細膩與深情,讓世人嘆為觀止。那是在寫景,更是在寫情,情景交融的世界變得恢宏無邊,詩人在遐思跳躍的天宇之中,生成了浩瀚無涯的生命情趣。可以想象,詩人借“柳”言情,憑“柳”論世,正符合他遭遇宦途失意以及與戀人離別的雙重痛苦的心境,他在“良辰好景虛設”的感慨之中,擁有了“千種風情”,也擁有了“與何人說”的超脫與無奈。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這是《詩經(jīng)》里的名句,在一幅柳的畫卷中,傳達了出門在外旅人的思歸心情。他們想念妻兒父母,追思舊友戀人,在那個北方獫狁(即后來的匈奴)強悍入侵的混戰(zhàn)中原,民不聊生,多少戍邊在外的將士們擁有了這種苦不堪言的心靈渴望,那依依中的深情,那依依中的守望,還有那依依中的痛不欲生與全部生命的渴望,都在柳之依依中,展示出人性美的極致想象,也生成了心靈美的極致灑脫。
在初春,有“梅柳之戀”,那吐青之柳旁,也有梅花綻放,二者相映成趣,樂樂而生情致。而夏日,也有“荷柳之戀”,那池塘邊的無邊風荷粲然怒放,柳姿更顯出了成熟風韻,像一片寧靜中的輕撫細摩的柔順女子。此時,二者綿綿私語,仿佛談論著歲月無痕,也像在淡淡生風之中笑談“柳樹嫻靜,若水思緒”的萬般風情。柳枝輕擺腰肢,猶如“曼舒綠袖”的謙謙君子,那荷花在一襲碧裳之上,婉約溫情,花朵像舞步搖曳的精靈,出水婀娜的纖巧體態(tài),升起了令人無限憐惜的溫柔之美。
有人說,柳是一個精靈,是春的女兒,夏的伴侶,秋的知音。說得太好了,春柳是最愛撒嬌的小女孩,心事懵懂,將春的柔腸情結(jié),化成了柳絮放飛的夢境。而柳,在夏日是最美麗的,如一個美麗的情人,長眉娟秀,多彩俏麗,沒有了青春的羞澀,卻有了熱戀中的熱情、美麗、奔放、激烈……夏柳是真正成熟了的女子,不再有清純婉約,卻有了執(zhí)著中的天然稟性與坦然身影,等待秋的高山流水,渴望著一場如醉如癡的生命之戀。
(源自《今日廬江》)
責編:馬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