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高出地面的景致（組章）

黃世海

身旁的石頭，恣意圍成一個大大的圓，倒懸起萬丈深淵，讓我俯瞰與仰望。

天空與潮水斷裂，在人間滯留下一些永遠不可告人的秘密。像是在大地上畫了一個虛無的句號，或者是一個實實在在的驚嘆號。

那些盤古開天的鞭子，烙在比歲月還亙古的峭壁上，趕著風霜雨雪，也趕著人間煙火。至今，還未完全與我們達成和解。

倒塌的巨石如蓮花瓣，平攤于地。一汪清水在花瓣上映照藍天。

無根無源，永不干枯。此刻，斜陽已暗，唯有清水，倒影著周圍的樹梢，以及僰人曾經的故事。

一朵云，在水面慢慢游動，清水眨了眨眼睛。仿佛，向天空說著自己的心事。

天就要黑了，山澗的雨停了下來，水面淡然若定，塵世間的一切事情，好像從來就沒有發生過。

一棵松樹，從石隙伸出頭來，用它全部的葉子遮住腳下，那一片遼闊的土地。

一棵松樹，孤單地站在風雪里，用綴滿凍僵的紅，煨暖親人們的冷和自己的痛。

一棵松樹，用它最后一片葉，盡染風霜，以它臉頰上那耀眼的紅，在一場大雪的收尾中泛青。

被一滴雨聲驚醒的竹筍，在筍殼的氤氳中徘徊，一陣風吹過，就有了上躥的理由。

陽光，繾綣在它的額頭，舔食著汗珠。筍殼張開一次胸懷，就要歷經肝腸寸斷。

雨，給它指引一條路，風，扶它一把，泥土，抖落歲月的塵埃，竹筍與筍殼，就此相忘于江湖。

竹筍以跋涉的姿勢伸向天空，整個過程，干脆、粗暴，一節重疊著一節，掙脫喧嘩與短暫的靜謐。

一張血淋淋的攻勢圖，被誰雕刻在大地上，那些長矛、大刀、戰車，插入土地，提煉出漫天的金輝。

哦，那些看不見的靈魂，用夕陽的余暉點燃人間煙火，該如何憑吊曾經的功過，又該從何處去尋找遠去的馬匹？

抑或，落日是一個方向，以及石頭上的刀痕，也是一個方向。但他們都靜得出奇，卻隱匿著一種神秘而又強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