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時光

魯世聯

兩人相識，是在呂品再度回到師里宣傳科當科長時。他離開科里這段時間，宣傳科里無論是人員還是工作都有變化。這天，呂品來到宣傳科直屬的宣傳隊辦公的地方。當他走進馮隊長的辦公室時，看到馮隊長坐在椅子上，隔著桌子對一名站在不遠處的女隊員交代任務。見呂品科長來了，馮隊長立即起身熱情地與呂品握手，隨即向那位女隊員介紹：“這位是師宣傳科科長呂品同志。”又向呂品介紹，“這位是李慎娥同志，師宣傳隊的骨干隊員。”

兩人就這樣認識了。此后，兩人雖然因工作也有接觸，但彼此都沒有多想什么。

那時候，部隊任務繁重，圍繞中心任務展開宣傳工作，呂品每天都像被緊抽幾鞭的陀螺一樣忙得團團轉。領導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經常勸他道：“應該考慮一下個人問題啦！”他對領導們的規勸當作是關心，應付式地答應，并沒有上心。直到有一天，師政治部主任嚴肅地開導他：“不小了，該考慮個人問題了。”

“年齡不小了，是應該想想個人問題。但這是終身大事，兩相情愿才行。”他這樣對自己說。

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師機關和直屬隊指戰員齊刷刷地坐在舞臺下觀看師宣傳隊自編自演的文藝節目。當輪到身穿鮮艷演出服裝的李慎娥上場時，臺下指戰員被她美艷絕倫的表演深深打動。呂品也被她的表演所吸引，一邊熱烈鼓掌，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這不就是我一直在尋找的‘小花嗎？”望著臺上正在款款謝幕的李慎娥，呂品內心一陣悸動，腦際迅速閃過一念。

“原以為‘小花離我很遠，其實她就在我的身邊，我以前怎么沒有發現呢？”呂品捫心自問，大有“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之感。想著想著，他笑了。

不久，五十軍所屬部隊奉命北上。載滿軍人的長長軍列，“哐哐哐”有節奏地向北疾駛。呂品和馮隊長，還有幾個隊員擠坐在一起。宣傳科的干事和宣傳隊其他隊員們也坐在一起。從馮隊長和宣傳隊員的只言片語中，呂品對李慎娥的情況了解個大概：李慎娥是1950年初師部經過四川廣安縣時，接收入伍的諸多青年學生之一；她入伍后進步很快，是師宣傳隊的骨干隊員。

隨著對李慎娥的不斷了解，一個念頭在呂品心中愈發強烈：“李慎娥不就是我人生的理想伴侶嗎？”

一天，師宣傳隊的馮隊長對李慎娥說：“慎娥，呂品科長找你有事兒。你去他那里走一趟吧！”李慎娥一愣，“呂科長找我有什么事兒？”她忽閃著一雙明亮的眸子，心中嘀咕著。

抬頭看見李慎娥進來并敬禮，呂品趕緊挺直腰板舉手還了禮，停下手頭的活兒，熱情招呼道：“快情坐。”然后坐直身子與她嘮起了家常，并講述了自己十五歲少年扛槍抗日的往事。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滿懷深情地和別人敘述自己的成長經歷。呂品的傳奇經歷，聽得李慎娥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感覺她聽到的不僅是呂品對自己過去的回顧，也是他對自己吐露的心聲。她非常感謝呂品的坦誠和對自己的信任，一股敬意的暖流在她心中油然而生。

那次見面，雖然沒有確定兩人戀愛的關系，但他倆彼此都產生了好感。

后來，入朝作戰，呂品又從師里宣傳科調到四四七團任副政委兼政治處主任，整天忙于戰事。兩人無暇見面，更別說交流了。全團指戰員在前線經受了血與火的洗禮、生與死的考驗。這些戰斗情況，李慎娥后來才知道。

終于有一天，李慎娥在焦急期盼中等來了呂品的來信。

那天，師保衛科科長從四四七團檢查工作回到師部。他興匆匆地趕到師宣傳隊，把帶回來的一封厚厚的書信交給了李慎娥，解釋道：“這是呂品主任托我轉給你的。”

打開信件，只掠幾眼，滾燙浪漫的詞句便映入她的眼簾。她激動起來，少女的心弦被這封浪漫的書信輕輕地撥動了。幾十年過后，這封書信中的內容，除了問候外，李慎娥已經記不清楚了，但她卻始終記著這封書信寫得很浪漫，全文充滿詩意，透出文采。

李慎娥趕緊跑到附近一棵沒人的大樹底下，背靠大樹坐下，一口氣把信讀完。讀罷，她把信件緊緊貼壓在自己的胸口，平撫著怦怦狂跳的心。她感覺眼簾上掛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過了好一陣子，她才平撫自己激動的心情。

兩人再見面，是師宣傳隊奉命到四四七團慰問時。那天，他們沿著駐地附近的小路邊走邊談。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呂品突然話題一轉，對李慎娥笑道：“你看，我們在一起處得很愉快，我們能否把同志關系向前發展一步？”李慎娥感覺，呂品說得很慎重、很認真，不像在開玩笑。從相識到相知，李慎娥感覺呂品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她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覺，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會看錯人。

那天，兩人把互相傾慕的窗戶紙捅破了。他們就這樣說著走著，不知不覺地來到一條小河溝邊。

河的兩岸盛開著一串串金達萊花，紫色的、紅色的、粉紅色的，一朵朵、一串串，美麗芬芳。呂品向眼前河岸跑去，折下了一枝紅色長串的金達萊花，送給李慎娥。李慎娥快步迎上前，欣喜地接過。她先放在自己鼻子前聞聞，然后陶醉狀地半瞇著眼睛，自語道：“真好看，真香呀！”她含情脈脈地看著呂品道，“謝謝您送給我金達萊花。”“哎，紅花獻給美麗的姑娘，應該！應該！”呂品謙笑道。

接下來的日子里，李慎娥又與呂品相見幾次。與呂品相處，李慎娥越來越覺得呂品的人品難得。呂品對李慎娥也有同樣的感覺。他很想與李慎娥見面時間再長一些，但相見時間卻出奇的寶貴。兩人也經常向家里匯報兩人相處進展情況，取得了雙方家里的同意。隨著接觸日久，兩人的愛情就像雨后田野里的蘑菇一樣發芽滋長，思念情愫陡長，兩人便向組織寫了申請結婚報告。

師政治部很快批準了他們的申請報告。兩人商定于1952年11月27日在四四七團團部駐地舉行“婚禮”……

新郎新娘你一言、我一語，互相補充著，敘述了他們的戀愛幾步曲。“就這樣。”兩人敘述完，用柔和的目光看著大家，意思是，“怎么樣？滿足了好奇心沒有？”

此時，團領導和家屬們正聽得津津有味，兩人的敘述卻戛然而止。“就這些？”“這就完事了？”大家都坐直了身板，意猶未盡地問道。

呂品兩手一攤，笑道：“就這些，還想怎么樣？”

“傳奇戀情！”“經典愛情！”人們好像品嘗美味，剛想大快朵頤，卻突然宣布美味吃完了，大有那種還想再來點的感覺；也好像正在傾心聽著熱播評書，突然聽到“要知結果如何，且聽下回分解”的感覺，還沒有過夠癮哪！

戀愛故事講完后，團長孟慶友笑吟吟地站起來致辭。他先向兩位新人祝賀，然后動情地對在場的人們說：“在朝鮮這個戰火連天的地方，兩位新人舉行戰地婚禮，是我們團的大喜事。雖然簡樸，但意義非凡，說明我們熱愛生活、熱愛和平。大家知道，在朝鮮有一種花叫金達萊花，朝鮮人民認為金達萊是春的使者，金達萊花開是春天到來的標志。今天在這里，我代表全團指戰員，祝愿兩位新人的愛情像金達萊花一樣美麗鮮艷、長久盛開。相信你們，在未來的人生道路上，無論遇到什么艱難困苦，都像金達萊花一樣堅貞、頑強，不畏艱險，攜手前進，勇往直前，永遠喜悅、幸福，白頭到老。”

“嘩嘩嘩——”參加戰地婚禮的人們不約而同地熱烈鼓掌、拼命鼓掌。喜悅之情映紅了眾人的笑臉，也映紅了這對新人的笑臉。

編輯/宋凌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