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在黑夜里跳一支舞吧

天邊的云剛描了條淺粉橘色的邊兒，風就呼呼吹了起來，樹葉簌簌鳥兒亂飛，沒一會兒那淺色的夕陽就不見了蹤影，烏沉的云鋪天蓋地而來。

咖啡店的店主遞來一瓶驅蚊水，抬頭望了望天，笑著說：“清邁的雨季是這樣的，怕一會兒就要下大雨。”

翻出手機，看天氣預報果然是“暴雨警報”，便想著快些回家，免得被雨困在店里。

可清邁的雨下得真快啊！我們不過收拾下東西與店主告別幾句，兩三分鐘的工夫，豆大的雨點就落下來。等站在店門口等車，也不過三五分鐘，那雨就下得如瓢潑一般了。

雨已經下起來，反倒不著急了，站在咖啡店門前廊下聽著雨。手機上打車軟件一直轉著，遲遲沒人接單，想是汽車摩托車大概也被困在突如其來的大雨里了。

咖啡店主人好心善，要我等一會兒，她準備提前打烊，等忙完店里的事就開車送我們回去。清邁之行，常常遇到這樣善良的人，心暖暖的，我們道了半天的謝。

門外暴雨如注，門內店主留了盞暖黃的小燈，然后從屋內反鎖上門，帶著我們從后門出去，沿著雨棚走向停車場。那雨棚似乎是塑料的，雨砸上去像鼓槌擊在鼓面上，急促激越，配上眼前烏沉沉的天，遠處幽深陰暗的森林，真是一幅熱帶雨季的典型圖畫。

要上班上課的時候，總覺得雨惱人，不是堵了交通，就是叫人濕了鞋襪。但假期里心情卻不同。從雨棚拐出來，離店主的車還有大概50米，我們打起傘快跑過去，還是濕透了大半身子。等跳上車，把濕淋淋的雨傘仍到后座，看著彼此狼狽的樣子，哈哈笑了起來。

店主把我們送到公寓樓下，就要趕回家，去照顧她的小貓們，我們約好，等她店休一起進山去。

雨還在下，我與店主揮手告別，轉頭就見大樓管理員打開了她辦公室的窗戶，也正在朝我招手，顯然是有話要跟我講。

“因為下雨，大樓停電了。”這真不算是個好消息。

摸黑回房間洗澡換了衣服，手機快要沒電了，房間也沒有蠟燭、手電筒一類照明物件，便只能下樓到大廳等來電。

管理員說，得雨停了才能請人來修。往常雨季普通一場雨大約就下一小時左右，還是很有盼頭的，可今天這雨有點不同尋常，不知何時才停。

我們租的公寓，大廳是半開放的，中間有個半圓的露天庭院，雨正從那露天處潑進來。大樓管理員尋出幾只蠟燭，照亮了門前小小一塊地方。

把椅子搬到“雨簾”邊，望著眼前的景象發呆。樓前馬路上已淌起了水，再這樣下下去，這不寬的小路可能就要變成小河了。

白天積攢下的熱氣慢慢散盡了，涼風冷雨的，甚是舒服。鄰居們也陸陸續續下來了不少，大家聚在大廳里，借著微弱的燭光，或小聲聊著天或安靜發著呆。不知誰用英文喊了聲“好餓”，就開始有好心人回房間去拿零食出來。我和朋友也想起冰箱里的蛋糕和水果，便也回房間去拿，等再回到大廳，本來散落幾處擺著的小圓桌們已被規規矩矩地擺成一排，燭光堪堪把桌面照亮，上面是各種食物和飲料。

各類水果、零食、蛋糕，還有人下班買回來的晚餐，有宋丹（涼拌青木瓜絲）、肉串，甚至還有烤魚。零零碎碎的，竟也湊出了一副自助餐的架勢。

食物果然是最好的黏合劑，鄰居們聚餐的氛圍越來越熱烈，天也聊得越來越深入。除了當地人，還有來自世界各地的旅行者。

大多游客沒經歷過因下雨停電，所以面對這小小的不方便，都不是面露痛苦，反而是興奮新奇的心情更多一些。等差不多填飽了肚子，已有人張羅起派對來。

原來公寓四樓有一個極寬敞的陽臺，陽臺旁邊的房間住著一位老奶奶和她的孫女，老奶奶本就拉著樓里幾個熟悉的鄰居在陽臺一起等來電，看我們樓下聚餐聚得熱鬧，便來邀我們。

此時天早已經黑得透透的，樓道里幽深的走廊，像恐怖片特意搭出來的場景，讓人心里有點發毛，不敢輕易踏入。我們的手機都已經沒電，正在樓道口猶豫著，一個韓國女孩打開手機的燈，拉我們一起走。

穿過長長的走廊，從另一處樓梯爬到四樓，就看到暖光從陽臺的玻璃門傳出來。

老奶奶她們的設備比我們的好，陽臺四處點了蠟燭和露營燈，地上兩盤蚊香幽幽燃著，兩張方桌上有茶果點心，旁邊還有兩個小音箱放著節奏歡快、節律俏皮的音樂。

老奶奶的孫女英文很好，她把音樂開大聲了點，招呼新來的朋友，邀大家一起來跳swing（搖擺舞）。Swing的基礎舞步簡單，幾個會跳的男女給大家做了幾遍示范，不管學沒學會，大家都跑到陽臺中央跳起來。

雨還是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只是大家也并不怎么在意，在雨聲和樂聲的包圍下，一張張臉溢滿了笑意。

我與不少人一樣都是初學，開始還規矩地跳基礎步，漸漸被音樂感染，腳下舞步就隨意起來，慢慢也看不出大家跳的是什么舞了。旁邊的中國女孩笑著湊近我，說：“沒人喝酒呀，怎么個個像喝了假酒？”

管他呢，反正停了電的雨夜也無事可做，盡情跳一跳舞多好。

忽然幾只蠟燭似乎是燃盡熄滅了，飄出幾縷煙后，陽臺更加昏暗起來。

“不要緊，有音樂就行。”有人高聲說。

聽了這句話，人群短暫停頓后，又快樂地跳起舞來。是啊，有音樂就行，有同伴就行，來吧，反正黑暗里也看不清舞步正不正確，干脆就放松自在地一起跳一支舞吧！

編輯/宋凌燕

作者簡介

千羽之城：網絡作家，編劇。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二十五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遼寧網絡文學首屆“金桅桿”獎獲得者。《破冰行動》《執行利劍》《悍城》《以你為名的青春》影視同期書作者，原創刑偵推理作品《追兇者》改編成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