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高質量發展與新能源政策研究

孫鎮南 李中源

摘 要： 以中國2005—2017年271個地級市數據為樣本，采用雙重差分法研究了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的政策效應。研究結果表明：該政策對城市綠色經濟具有顯著促進作用，且具備持續性。同時，政府科創支持與區域環境規制均能正向提升政策效應。研究結論為進一步推廣新能源試點政策、優化新能源城市空間布局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了經驗證據。

關鍵詞： 準自然實驗；新能源示范城市；綠色經濟；科創支持；環境規制

中圖分類號： F 062.9

文獻標志碼： A

High 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New Energy PolicyResearch： Testing on DID Model

SUN Zhennan LI Zhongyuan

（School of Economics， Zhejia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angzhou 310023， China）

Abstract： Using data from 271 prefecture-level cities in China from 2005 to 2017 as a sample， the policy effects of the establishment of new energy demonstration cities were studied using a double difference method. The results of the study show that the policy has a significant promotion effect on the green economy of cities and is sustainable. At the same time， both government support for science and innovation and region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can positively enhance the policy effect. This study provides empirical evidence for further promoting the new energy pilot policy， optimizing the spatial layout of new energy cities and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urban economy.

Key words： quasi-natural experiment; new energy demonstration city; green economy; science and innovation support;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1 問題提出

長期以來，傳統能源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十分突出，但由于資源過度依賴所引發的環境問題，不單促使資源價格上漲，更嚴重影響了經濟綜合發展狀況（Hoang等，2019）。因此，我國提出以經濟高質量發展作為經濟社會未來的主要目標（高培勇等，2019）。全面推動可持續發展并構筑高質量現代化經濟體系，需充分考慮環境維護等廣義成本（王兵和劉光天，2015）。其中，提高能源效率和升級能源消費結構是實現綠色經濟發展的關鍵（Opschoor，2011）。因此，為促進生態文明建設，必須發揮可再生能源在調整能源結構和保護環境方面的作用。國家能源局于2014年1月正式發布了《關于公布創建新能源示范城市（產業園區）名單（第一批）的通知》，以優化能源結構、建立現代能源利用體系等作為發展目標，旨在降低污染排放負荷并促進城市經濟的可持續發展。

基于環境經濟視角，新能源示范城市建設對地區環境污染治理能夠產生正向促進作用，顯著提升環境質量（Yang等，2020）。此類優化能源結構的方法不僅能大幅減少環境污染，更能為經濟可持續發展提供有效途徑（Bilgen，2014；Ozturk和Yuksel，2016）。然而現有研究大多僅關注于新能源示范城市對經濟增長或環境質量的影響情況，忽略了長期視角下對經濟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影響（逯進和王恩澤，2019；徐換歌，2021）。因此，準確評估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對城市綠色經濟的政策效應并捕捉影響經濟可持續發展的關鍵性因素，對于后續“十四五”規劃及2035年遠景目標的實現具有理論參考價值。

本文邊際貢獻主要在于以下幾方面：第一，本文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的政策效應及持續性影響。第二，本文基于外部管理視角，捕捉政府科創支持與區域環境規制對政策效應的調節作用，揭示其對城市綠色經濟發展的影響途徑。第三，本文采用準自然實驗方法，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模型的內生性問題。

2 研究假設

政府環境法規與產業支持計劃等能源戰略，有利于實現新能源產業發展與城市綠色經濟增長（Wang等，2015；Sperling和Arler，2020）。其中，具備可持續發展屬性的新能源產業，能夠減少環境保護的投資成本，顯著降低對生態環境的負面影響（吳靜，2017）。這主要是由于減少傳統能源消耗并提升清潔能源結構比重，能夠有效遏制工業污染并實現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孫建衛等，2010）。此外，我國目前新能源產業已呈現集聚發展態勢，可通過溢出效應使得新能源技術、基礎性設施、專業化人才等產業要素得到充分利用（王歡芳，2018）。因此，新能源示范城市能夠為新興產業的集聚提供載體，實現城市新能源產業的規模經濟。然而，產業鏈趨近成熟通常存在時間跨度，需克服技術創新的不確定性（高振娟等，2022）。隨著政策深入與配套措施完善，地方政府對新能源產業發展的認識和實踐能力通常會得到增強，政策效應作用才能夠逐漸顯現。如袁航和朱承亮（2018）認為，戰略實施或政策頒布往往對未來區域經濟發展具有引領和指導作用，但政策效果可能因存在時滯而隨政策的逐步深入才得以顯現。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有待檢驗的假說：

H1：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能夠促進城市綠色經濟增長，實現經濟可持續化發展。

H2：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的政策效應呈現動態持續性。

對于城市綠色經濟發展而言，新能源產業鏈的完備性與成熟度尤為關鍵，尤其是新能源技術等新興產業在起步階段中，前沿科技需得到必要填充。有學者認為創新技術的研發階段，政府若不提供適當支持，企業很難在規模效應實現之前完成技術研發（馮之浚和牛文元，2009）。周志遠等（2021）也認為政府的創新投入會對市場創新產生積極影響。因此，政府支持對落實和深化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政策具有重要影響。此外，對于污染性行業而言，受到區域環境規制影響，生產投資成本會有所增加（李虹和鄒慶，2018）。企業會通過地區轉移或內部生產結構調整來規避高昂的廣義生產成本。因此，在環境規制的作用下，地區產業結構能逐步實現合理化。同時，環境規制作為外資的重要準入門檻，能夠引導外資流向清潔生產型行業，并引致低效率、高排放的企業退出本國市場，高效率外資進入本國市場，最終促進城市綠色經濟增長（朱東波和任力，2017；唐杰英，2019）。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有待檢驗的假說：

H3：政府科創支持能夠正向調節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對城市綠色經濟的促進作用。

H4：區域環境規制能夠正向調節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對城市綠色經濟的促進作用。

3 研究設計與樣本選擇

3.1 數據來源

本文采用的數據樣本為2005—2017年中國271個地級市的面板數據，并剔除關鍵數據缺失的地級市樣本。原始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及各省市統計年鑒。變量統計性分析見表1。

3.2 主要變量定義

被解釋變量：本文參考彭濤和吳文亮（2010）對狹義綠色GDP定義中環境質量降級的核算方法，將綠色GDP作為衡量城市綠色經濟發展水平的代理指標。考慮到數據可獲取性，本文采用環境污染治理投資額與城市環境基礎設施建設投資額之和代替環境資源的總治理成本。為緩解異方差問題與保證模型有效性，以上指數均進行平減化及對數化處理。

核心解釋變量：新能源示范城市虛擬變量DID。根據2014年《國家能源局關于公布創建新能源示范城市（產業園區）名單（第一批）的通知》，對各地級市進行賦值。若某地級市在2014年設立為新能源示范城市，則賦值為1，反之則賦值為0。其中，剔除了自治州數據，并對縣級市進行上升化合并。

調節變量：政府科創支持采用政府科學財政支出占比GI衡量，以此捕捉政府科創支持對新能源示范城市政策促進城市綠色經濟的調節效應。區域環境規制采用單位煙塵處理效率ER衡量，以此捕捉區域環境規制對新能源示范城市政策促進城市綠色經濟的調節效應。

控制變量：參考劉瑞明和趙仁杰（2015）、張國建等（2019）研究做法，選取如下控制變量：地區人力資本水平HC采用每千人在校大學生數衡量；地區產業結構IND采用第三產業占比表示；區域信息化程度INFO采用郵電業務收入占地區生產總值比重衡量；地區開放化程度FDI以實際利用外資總額占當年地區生產總值比重來反映；地區政府規模GI采用政府財政支出予以衡量；地區儲蓄規模SAVE采用年末居民儲蓄存款衡量。以上連續性變量均做對數化處理，比值變量做百分比處理。

3.3 實證模型設計

參照劉瑞明和趙仁杰（2015）的設定方法，構造雙向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實證分析，同時采用聚類到城市層面的穩健標準誤提高模型穩健性，以捕捉新能源示范城市對城市綠色經濟影響的凈效應：

Yi，t=β0+β1 Treated×Policy+β2 Treated+β3 Policy+αi ∑Xi，t+μi+γt+εi，t（1）

Yi，t=β0+β1 Treated×Policy+β2 Treated+β3 Policy+β4 Moderate+β5 Moderate×Treated×Policy+αi ∑Xi，t+μi+γt+εi，t（2）

其中：Yi，t為被解釋變量，表示城市綠色經濟；Treated×Policy為核心解釋變量，為實驗組與政策沖擊的交乘項；Moderate為調節變量，包括政府科創支持和區域環境規制；Xi，t為一系列控制變量；μi代表個體固定效應；γt代表時間固定效應；εi，t為隨機擾動項。

4 實證分析與結果

4.1 基準回歸與調節效應分析

基準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模型（1）結果顯示，核心解釋變量DID回歸系數為0.053，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為正。這表示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政策對城市綠色經濟存在著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假說H1得到證實。借鑒程學偉（2020）的研究方法，將出臺的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政策時間滯后1年或2年，與實驗組虛擬變量生成交互項，以捕捉政策的動態效應。模型（3）、（4）中TL1與TL2的系數分別為0.063、0.084，均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且滯后兩年的虛擬變量回歸系數大于滯后一年的虛擬變量回歸系數，由此可見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政策存在動態效應，假說H2得到證實。

參考沈鴻和顧乃華（2017）研究方法，將新能源示范城市虛擬變量與調節變量相乘所得交互項，與原基礎項進行回歸。模型（4）結果顯示，交互項DID×GI系數為1.853，通過10%顯著性水平檢驗。這說明政府科創支持能夠正向調節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對城市綠色經濟發展的促進作用，假說H3得到證實。模型（5）結果顯示，交互項DID×ER系數為0.067，通過10%顯著性水平檢驗。這說明區域環境規制能夠正向調節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對城市綠色經濟發展的促進作用，假說H4得到證實。

4.2 穩健性檢驗

共同趨勢檢驗。本文采用事態研究法進行共同趨勢檢驗（Beck，2010）。由年份虛擬變量與實驗組相乘得到的交互項系數的顯著性水平，反映特定年份實驗組與控制組之間的差異。本文選擇PRE_1作為參照期以規避多重共線性問題。回歸結果如表3的Panel A所示。在本文的共同趨勢檢驗中，政策沖擊之前的年份結果并不顯著，政策沖擊后的年份結果開始逐漸顯著，這說明本文的計量模型通過了共同趨勢檢驗。

傾向得分匹配。在實際情況中，實驗組與控制組的共同趨勢假定可能會受到其他未知且不可控因素干擾。本文選用核匹配的方式進行傾向得分匹配，同時為提高匹配有效性，協變量的選取在模型控制變量基礎上增加政府科創支持與區域環境規制。各協變量匹配后的標準化偏差如圖2所示，其中各協變量在匹配之后的標準化偏差率均有所降低，且基本上都在0線附近。根據表3 Panel B中模型（1）結果所示，核心解釋變量DID的系數均具備統計學意義，增強了基準回歸結果的穩健性，進一步支撐前文的研究結論。

反事實檢驗。考慮到除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政策外，還存在其他政策或隨機因素的干擾，可能會造成基準回歸結果出現偏誤，因此本文通過改變政策時間來進行反事實檢驗。根據表3 Panel B中模型（2）、（3）的結果，政策出臺時間提前3年時，TF3的回歸系數顯著性開始減弱。此時由于各地區新能源發展并未落實深化，因此系數的顯著性并不強。當政策出臺時間提前4年時，TF4回歸系數并不顯著。這就證實了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政策對城市綠色經濟起到了促進作用，而不是其他政策或隨機因素所引起。

安慰劑檢驗。參考 Ferrara等（2012）做法，采用隨機抽樣的安慰劑檢驗。安慰劑檢驗模型與基準回歸模型保持一致，并將該過程重復500次。偽政策虛擬變量系數的估計系數分布如圖2所示。偽政策虛擬變量系數值集中分布于0值附近，表明在模型設定中并不存在嚴重的遺漏變量問題，核心結論依舊穩健。

5 進一步研究

相比西方國家市場自發的資源集聚方式，中國城市化過程存在明顯差異。從行政等級資源配置的角度來看，城市行政級別越高，在財稅汲取能力、經濟發展權限、控制資源數量及基礎設施等方面就更具優勢。江艇等（2018）通過實證研究發現城市級別提高了城市生產率的整體水平，其發揮作用的渠道包括更多的政府補貼、更大的人才優勢、更低的融資利率和更小的地方稅負等。

本文通過引入省會城市虛擬變量及副省級城市虛擬變量，進一步檢驗了城市行政級別對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政策的影響效應。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模型（1）、（2）中交互項回歸系數值分別為0.190與0.109，且均通過1%顯著性水平檢驗。這說明相較于普通城市，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政策對于省會城市與副省級城市具有更強的政策效應，能夠更好地促進城市綠色經濟發展。

6 結論與政策啟示

本文基于地級市面板數據，通過實證研究得到以下結論：第一，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對城市綠色經濟具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并具有持續性。第二，政府科創支持與區域環境規制均能夠增強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政策效應。第三，相較一般城市，行政級別較高的城市更具備效應優勢。

根據本文主要結論，提出以下政策建議：第一，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政策應進行逐步推廣，發揮新能源產業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同時，中央及地方政府應適時出臺相關輔助政策，以實現新能源示范城市設立政策的有效深化。第二，新能源示范城市應加大對科技創新的投入，政府需加強對相關創新型企業的扶持，并通過科技創新等方式增強政策效果，實現產業原始創新成果驅動的內生增長；地方政府可適當采用命令型環境規制、市場激勵型環境規制等方式倒逼污染性企業升級轉型，優化微觀層面中企業內部結構，促進宏觀區域能源結構升級與實現區域經濟可持續發展。第三，中央政府可適時增加對邊緣城市的政治支持力度，以此增補新能源示范城市的政策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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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2-12-03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一帶一路背景下對外直接投資提升我國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分工位勢研究”（20BJY189）；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數字貿易促進我國全球產業鏈位勢提升的機制及政策研究”（21BJY054）

作者簡介：孫鎮南（1996—），男，浙江蕭山人，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綠色金融與區域經濟發展、環境規制與企業創新；李中源（1994—）（通信作者），男，浙江溫州人，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國際直接投資、經濟政策不確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