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線上的奇觀

對“觀鳥人”來說，阿勒泰是個神奇的地方。因為這里是新疆鳥類最豐富、數(shù)量最大、鳥種最獨特的地區(qū)。300種以上的鳥類記錄讓其他區(qū)域望塵莫及。這些概念，只有真正到達阿勒泰才能感受到。

我曾多次造訪新疆。這一次抵達喀納斯湖景區(qū)，我們住在禾木村的木頭房子里。清晨推開房門，能看到屋頂上站滿了黑鳶，它們懶洋洋的，曬著太陽休息，偶爾飛上空中觀察獵物。第二晚，我們來到湖邊的小屋，這里離白樺林不遠。

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觀察大名鼎鼎的柳雷鳥和巖雷鳥，但在這片白樺林里，我也收獲了意外的驚喜。漫步林中時，我忽然聽到一聲巨響，循著聲音的方向走去，發(fā)現(xiàn)原來聲響是由一只身長40多厘米的雄性啄木鳥——黑啄木鳥發(fā)出。它啄擊著樹木，啄到哪里，哪里破碎，聲音震耳欲聾。只見樹在震動，樹皮、木塊和木屑在飛舞。于是，我停下腳步觀察這只黑啄木鳥。

黑啄木鳥為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體型大，通體幾乎全黑，雄鳥的額、頭頂和枕為血紅色。它們通常營巢于樹洞中，以螞蟻為食。過了一會兒，眼前這只黑啄木鳥開始快速敲打地上的一些土塊，隨后動作又變得輕柔，原來有一群螞蟻從土塊中跑出來了。黑啄木鳥小心翼翼地用舌頭一只一只舔舐螞蟻。看它吃得陶醉的樣子，我實在不忍心拿出相機驚擾它。

旅途的開始就遇到驚喜，但也不是每次都這么順利，我就常因粗心而傻傻地錯過了珍稀鳥類。

例如在沿新219國道從喀納斯去往哈巴河（縣）的路上，正午的陽光格外刺眼，我隱約看到車窗外一處土坡站著一只猛禽，便拿起相機胡亂拍了幾張，當(dāng)時沒多想，以為這是黑鳶，它在新疆很常見。我便開車離開了。待晚上導(dǎo)出照片一看，哎呀，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只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金雕。

第二天同樣出師不利。從哈巴河縣出發(fā)途經(jīng)一個小水庫，又是在逆光下，我看到水庫邊的淺水處站著一只猛禽，長得像棕尾鵟，似乎正準(zhǔn)備喝水。我拿起相機簡單拍了幾張后，踩著油門離開了。之后回放照片仔細看，才發(fā)覺它似乎不是棕尾鵟，請教了一位鳥類專家，原來這是一只靴隼雕，二級保護動物！可此時再掉頭回去，它大概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

到新疆拍鳥的人們，都期待能碰到黃喉蜂虎。這種鳥渾身色澤鮮艷，由多種顏色構(gòu)成，有“鳥界美人”之稱。且全世界范圍內(nèi)黃喉蜂虎的數(shù)量稀少，在中國僅見于新疆。但我發(fā)現(xiàn)黃喉蜂虎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難遇到，只不過，想拍到它生動的照片可不容易。黃喉蜂虎喜歡站在各式各樣的電線上，除了偶爾飛走抓食，其余時間就喜歡站在電線上一動不動，真讓人拿它沒辦法。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個多月后，我來到布爾津縣尋找角，當(dāng)時走錯了路，結(jié)果誤打誤撞發(fā)現(xiàn)一處土坡上竟有十幾只正在打洞繁殖的黃喉蜂虎。一叢叢美麗的紅柳圍簇在土坡旁，黃喉蜂虎時不時飛到紅柳上休息。我激動極了，瘋狂按快門，一下午就拍了兩千多張照片。你大概會好奇，它們怎么不站電線上了？哈哈，因為這里方圓5公里沒有電線！我簡直美得不亦樂乎。黃喉蜂虎輕盈地飛上飛下，猶如一只只色彩艷麗的蝴蝶翩翩起舞，它們就是以這樣的“招牌動作”捕捉蜜蜂，然后把獵物拋起，一口吞進肚子。

阿勒泰的小東溝森林公園，因前文提到的兩種雷鳥——柳雷鳥和巖雷鳥而名震“鳥界江湖”。每年五月下旬，小東溝迎來一年最熱鬧的時刻。因冰雪封閉了長達半年的路，在工人的努力下（用鏟雪車把幾米高的雪墻艱難地向前挖掘）變得暢通無阻，無數(shù)觀鳥愛好者也得以去一睹雷鳥的真容。

小東溝森林公園屬阿爾泰山脈，海拔雖然不高（2500米以上），但緯度高（北緯48度），氣溫極低，山上風(fēng)雨雪氣象瞬息萬變。這里生長著大面積的寒溫帶針葉林，林線上分布著高山苔原，非常適合雷鳥的生存。尤其是冬季的積雪在夏季才消融，這又給雷鳥的“偽裝術(shù)”提供了很好的便利。

柳雷鳥是一種好勝心極強，性格火辣的鳥兒，喜歡快速奔跑、急速飛行，還喜歡飛上山巔大聲喊叫。它胸前的棕紅色羽毛在陽光和雪墻的映襯下，透著金屬光澤，格外耀眼。而巖雷鳥生活在海拔更高的高山苔原地帶，當(dāng)它慢慢走到你面前時，你會情不自禁為它的美麗外表陶醉——潔白的羽毛、鮮紅色的眉瘤和黑色的尾羽，而后它猶如一位溫文爾雅的紳士緩慢地行走在冰面上，此時，你感受到的是安靜和純凈。

夏季在阿勒泰的楊樹林和柳樹林行走，有時還會偶遇“建筑大師”——白冠攀雀。這同樣是新疆特有的鳥類。它們的巢編織在樹梢末端，形狀猶如小籮筐，又柔軟又溫暖，因為它是用羊毛編成的。有位朋友看到白冠攀雀筑巢的照片，問我，白冠攀雀是如何“薅”羊毛呢，不會得罪羊嗎？我拿出一張在阿勒泰楊樹林拍的照片給他看，畫面上，牧民放羊時經(jīng)過鐵絲圍網(wǎng)，羊的一部分毛會鉤留在網(wǎng)上。白冠攀雀正是飛到鐵絲圍網(wǎng)上薅羊毛。

繼續(xù)向南，來到塔城地區(qū)，每年6、7月，薩孜草原都會飛來大批粉紅椋鳥。我連續(xù)三年追逐粉紅椋鳥，終于在2018年遇到了粉紅椋鳥的“大年”。成群的粉紅椋鳥來到薩孜草原繁殖，它們跟著牛、羊、馬遷徙，一路捕食蝗蟲，維持著薩孜草原的生態(tài)平衡。

塔城最有代表性的鳥類是額敏縣鐵廠溝的黑百靈。說起“百靈”，大家會想到一種土色系唱歌好聽的鳥類，而黑百靈雄鳥通體黑色，顏值相對于其他百靈高不少。5月來到塔城，如果你足夠耐心、足夠幸運，那么就能把這里兩個最具代表性的東西拍進同一幅畫面中——“塔城山花黑百靈圖”。塔城的草原山花景觀非常著名，山花透著野性，任狂風(fēng)肆虐也照樣燦爛；黑百靈則能歌善舞，表演欲極強，只要找到一塊平坦的石頭，它就會一邊跳著“踢踏舞”，一邊鳴唱。

當(dāng)我尋找黑百靈時，忽然在高草中發(fā)現(xiàn)兩只黃色的大眼睛，啊，短耳鸮！這是一種生活在草原上的貓頭鷹，警惕性極高。它看到我，立馬縮頭縮尾躲進草中，沒走幾步就停了下來，時不時抬起頭，用它那小腦袋環(huán)視四周。有趣的是，它似乎以為我看不到它了，試探性地走出草叢，但其實我的視線從來沒有離開過！它露出兩只大眼睛，可愛極了，好看極了。我怎么好意思一直打擾這位獵手捕獵呢，遂悄悄離開。

繼續(xù)沿新219國道往南，即將進入察昭公路。70多公里的察昭公路是連通伊犁河谷和昭蘇盆地的捷徑，也是古絲綢之路“弓月道”的其中一段。這段路一般在每年6月至10月通車，而且上午8點才放行。很多踏上察昭公路的人，原本只為看昭蘇的花海，卻一不小心沉醉在沿途的雪山、林海、草地和溪流中。

從察布查爾縣翻越烏孫山，海拔從1000米上升到3000米，到達昭蘇縣。一路上，山石峭壁連連，高山草場鮮花曼曼，這段路也被譽為新疆最險峻、風(fēng)景最優(yōu)美的公路之一。走進南疆了，推薦大家都去新219國道上的塔什庫爾干縣看看。我的家距離這里一萬里，對我來說，這些在新疆觀鳥的日子，算得上是一場又一場浪漫到極致的尋覓。

（編輯 周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