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人口老齡化背景下,候鳥式養老迅速發展,其中購買自住商品房的安家型候鳥式養老方式受到經濟條件較好的老年群體的追捧。調研發現,安家型候鳥式養老群體在異地養老過程中面臨著醫療資源不能滿足需求、社區配套設施不完善、社會融入度不高、身心不適時缺少陪護與陪診、生活方式單調一系列問題,并就此提出針對性的解決對策,以期提高其養老品質,保障其晚年幸福。
關鍵詞:人口老齡化;候鳥式養老;異地養老;社會融入
2023年2月28日,國家統計局公布數據顯示,2022年末人口比上年末減少85萬人,全國人口首次出現負增長。60周歲及以上人口突破2.8億,占比19.8%;65周歲及以上人口接近2.1億,占比14.9%。[1]我國人口老齡化形式嚴峻,養老問題引起了社會各界廣泛關注。為了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滿足不同類型老年群體的需求,涌現出候鳥式養老、組團養老、搭伴養老等新型養老方式。其中,候鳥式養老就是2000年初現端倪,近些年快速發展,現已初具規模并受到一些老年群體的追捧。候鳥式養老指老年人季節性流入氣候與環境更舒適的異地居住的一種新型養老方式。[2]本文所涉及的老年人指年齡60周歲及以上的人口。候鳥式養老受季節影響極為顯著,老年人冬季去南方驅寒,夏季去北方避暑。目前,我國候鳥式養老群體以年齡偏低、身體狀態較好、有穩定收入、有一定文化水平的老年人為主。[3]
一、候鳥式養老群體形成的原因
候鳥式養老群體不同于“老漂族”,“老漂族”是不想做空巢老人、支持兒女事業、幫忙照看孫輩的驅動下,隨子女來到大城市形成的群體。[4]同為老年流動群體、異地養老群體,兩者形成原因迥異。“老漂族”是為子女照顧孩子和投奔子女養老,其養老生活夾雜著被動與無奈。相較于“老漂族”,候鳥式養老群體更具主動選擇性,是在積極追求高質量養老生活的導引下形成的。
(一)對養老品質的關注與追求
隨著社會、經濟的持續發展,老年人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養老需求呈現多元化態勢。老年人對生活品質、興趣愛好、精神生活更加重視,已經不滿足于老有所養,更要實現老有所樂、老有所為。部分辛勤忙碌了幾十年的老年人,已經擁有一定積蓄、有穩定的退休收入、身體健康狀況較好,他們渴望休閑度假,擁有幸福的晚年生活。候鳥式養老恰恰能滿足老年人的以上需求,因而受到了老年人的廣泛關注。對養老品質的關注與追求是候鳥式養老群體形成的原動力。
(二)流入地與流出地宜居指數的差異
我國地域遼闊,溫度、濕度、空氣質量、自然風光、人文景觀、醫療、交通存在較大差異,而這些因素與老年群體的生活品質息息相關。上海交通大學行業研究院發布《2022中國候鳥式養老冬季棲息地適宜度指數》,該指數選取17項指標對55個城市進行測評,為候鳥式養老提供了具有科學依據的城市選擇。[5]宜居指數高的城市會對老年群體形成“拉力”,而流出地的空氣質量較差、寒冷或酷熱的氣候等因素又會對老年群體形成“推力”。在流入地“拉力”和流出地“推力”的共同作用下,候鳥式養老群體開啟了季節性遷移。
(三)子女的代際支持
受傳統家庭責任倫理觀的影響,隔代撫養現象在我國十分普遍。據有關隔代撫養的文獻及文獻所使用的調查數據顯示,隔代撫養的比例從24.1%到88.9%不等。[6]很大一部分老年人達到法定退休年齡離開工作崗位后,轉而又擔負起照顧孫子女的家庭責任,退而不休。隔代撫養極大地減輕了子女的生活壓力,但卻犧牲了老年人的晚年自由。老年人要選擇候鳥式養老方式往往征求子女的意見,從照看孫子女中解放出來。有了子女的理解與代際支持,老年人才能安心選擇自己心儀的候鳥式養老方式,候鳥式養老才能實現。
(四)親友的介紹牽拉
老年人并不能同年輕人一樣共享信息時代的便利,信息獲取渠道有限,這使得老年人更愿意相信親戚朋友等身邊熟悉的人,親友成為老年人獲取信息的重要渠道,其言行對老年人的決策產生重要的影響。部分老年人原本對候鳥式養老一無所知,正是通過親友介紹才對候鳥式養老生活產生向往,通過旅游、拜訪親友了解流入地并加入,自己成為候鳥式養老隊伍中的一員后,又會鼓勵其他親友加入。[2]或是有候鳥式養老意愿的親友,互相鼓勵與照顧,組團實現候鳥式養老。
此外,省際交通網絡日漸便捷,網絡支付體系日益發達,也成為越來越多老年人選擇候鳥式養老的重要因素。
二、安家型候鳥式養老群體面臨的問題
目前,候鳥式養老居住類型主要分為購買自住商品房、短租當地酒店或民房、居住地產式養老社區綜合體、入住專業養老機構、借助親友住房五類。[7]本文針對購買自住商品房這類候鳥式養老群體進行調研,稱為安家型候鳥式養老群體。這類人群對流入地高度認同,是候鳥式養老群體中異地養老意愿最強且最具可行性的人群。因為在流入地擁有自住商品房,使其不受租房市場供給、價格等因素影響,候鳥式養老意愿最容易轉化為現實行動。
本文采用非概率抽樣的方式,對22位安家型候鳥式老人進行訪談。訪談對象最小的62歲,最大的73歲,男性9人,女性13人;僅有1人喪偶,其余均有配偶;3人有兩個及以上子女,19人只有一個子女;其中有17人患有不同程度的慢性疾病,但均行動方便;19人購買的商品房位于外地人聚集區域,3人入住當地人居住的小區;房屋面積一室一廳的6人,兩室一廳的14人,三室一廳的僅2人;購房時間最早的2010年,最晚的2017年。訪談對象均有穩定的經濟來源,能支撐其在流入地的支出,未提到經濟層面困難,但這與該群體消費需求直接相關。訪談對象談到了流入地物價水平高,水果、海鮮、肉類價格高于流出地,但由于自身血糖、血脂、血壓、尿酸等身體原因,飲食以清淡為主,對水果、海鮮、肉類等產品需求量不大,也不購買衣物或是購買少量衣服。安家型候鳥式養老群體遇到的問題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醫療資源不能滿足需求
安家型候鳥式養老群體選擇的流入地通常是宜居指數高的地區,這些地區同時受到游客的青睞。到了旅游旺季,候鳥式養老群體及大量游客的涌入,使流入地公共服務面臨嚴峻的挑戰。如大規模的人口流動導致三亞人口峰值與谷值差距大,現行公共服務供給機制難以適應短周期變化的需求。[8]公共服務中,醫療最為候鳥式養老群體所關注。調研的22位老年人中,17位患有不同程度的慢性疾病,加之老年人抵抗力較差,醫療資源與其息息相關。15位老年人不認同流入地的醫療質量,認為病情嚴重時,需要去北京等地就醫;醫療機構數量也不能滿足需求,旺季時醫院就診人數多,掛號、就醫排隊情況普遍;醫保異地結算快速發展,但還未實現全覆蓋,且醫保異地結算需要備案登記,網上備案登記與預約掛號是老年人的短板。以上給就醫帶來不便,部分安家型“候鳥老人”遇到身體不適時,首選自行服藥。自行服藥一段時間無改善,才選擇就醫,這往往會錯過最佳就醫時間,不利于安家型“候鳥老人”的身體健康。
(二)社區配套設施不完善
大型養老樓盤環境較好,但多位于郊區。配套設施建設不完善,如社區食堂、社區醫院、老年活動中心、社區市集、溫泉洗浴等。在一些候鳥式老年群體聚居的社區中,缺少防滑道路以及安全措施,不利于老年人的休閑運動。有安家型“候鳥老人”提到購買房產時,就是被社區正在運營的食堂所吸引,食堂菜品豐富、經濟實惠,能滿足其就餐需求。購買房產不久后,社區食堂因虧損關閉,只能自己在家做飯,且社區周邊沒有菜市場,買菜需要步行半小時才能到達最近的市場,由于腰不好,菜買多了又提不動,生活很是不便。有安家型“候鳥老人”提到社區配套免費班車,班車班次少,一天只發車兩次,乘車擁擠且發車時間與自己的出行計劃不符合。因此,社區配套設施不完善,使安家型“候鳥老人”的生活滿意度大幅降低。
(三)小群體間互動密切,社會融入度不高
由于文化習俗、生活方式、飲食習慣、興趣愛好存在地域差異,安家型候鳥式養老群體傾向于和流出地親友做鄰居。更有安家型“候鳥老人”表示現持有的異地房產不是最心儀的,但是朋友們看中了這里,就是想跟朋友們做鄰居才選擇購買。“候鳥老人”之間在來到流入地前就已經存在親密關系,進入流入地社區之后形成多個交流頻繁、相互信任與幫助、結伴養老的鄰里聯合體。[2]安家型“候鳥老人”小群體間互動密切,并沒有融入流入地的文化體系之中,形成一種嵌入式的融合狀態。每逢春節,部分安家型“候鳥老人”的子女投奔其過年,加之游客,導致流入地物價水平大幅上漲,交通堵塞,更不利于候鳥式養老群體的融入。安家型“候鳥老人”主動融入意識差,部分調研對象表示當地人講方言,溝通受阻,自己只和物業工作人員、小區周邊飯店老板這些當地人有聯系。安家型候鳥式養老群體形成一個封閉獨立的小群體,沒有融入流入地之中,不利于其產生心理歸屬感。
(四)身心不適時缺少陪護、陪診
安家型候鳥式養老群體擁有持續穩定的住所,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布置房間,生活舒適度提升,但在身心不適時缺乏專業人員的護理照顧,有違健康養老的初衷。隨著年齡的增加,安家型“候鳥老人”身體不適、意外磕碰、心情低落的情況增加,當此類事件發生時,其子女不在身邊,小群體成員平均年齡大,沒有精力進行長時間陪護、陪診,只能是夫妻雙方相互照顧,彼此依附。調研的喪偶安家型“候鳥老人”提到老伴去世后,自己身心受到重創,想去流入地自己又不敢去,其兒子從老家雇了保姆陪同其前往,但是費用又高,不可能每年都選用此方法。安家型候鳥式養老群體跳出了熟悉的生活圈,在陌生的環境中容易產生不安全感,雖然房產能帶來一定的安全感,但在面對突發事件、身心不適時缺少陪護與陪診,又會使其感到無助、弱勢,不安全感增加。
(五)生活方式單調,精神養老品質有待提升
安家型候鳥式異地養老群體只是發生了地理空間上的位移,絕大多數仍然保持著原有的生活習慣,老年式的生活方式并沒有得到本質性改變。他們的生活范圍和社交范圍相對狹窄,只對與自己日常生活緊密相關的民生問題給予關注。調研發現,安家型“候鳥老人”每天生活比較單調,除了能享受到當地的氣候優勢,其余與在家居住時差異不大。安家型候鳥式養老群體對健康關注度高,有一定的體育鍛煉,最主要的鍛煉方式是遛彎,且每天遛彎時間、路線基本相同。部分選擇廣場舞、太極拳等鍛煉方式,鍛煉時間多集中于晚上6點至9點時段。除體育鍛煉外,其余時間大多是看電視、短視頻。安家型候鳥養老群體有一定的經濟基礎,物質養老問題得以解決,但是精神生活不豐富,精神養老品質有待提升。
三、解決安家型候鳥式養老問題的對策
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增進民生福祉,提高人民生活品質,推進健康中國建設,實施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國家戰略,發展養老事業和養老產業,這從國家宏觀層面上為老年人的高品質養老規劃了藍圖。隨著時間的推移,安家型候鳥式養老群體規模越來越大,最早加入這一群體的老年人也逐步從初老階段步入中老階段與高齡階段,所面臨的問題也越來越多。因為住房的持有,安家型“候鳥老人”隨著年齡的增長異地養老意愿遠高于租住者。甚至當行動不便后,有在流入地長期居住的可能性,這就對流入地提出更高的要求。
(一)提升醫療供給的質量和數量
隨著安家型候鳥式養老群體規模的擴大和年齡的增長,對醫療的需求越來越大。尤其是一些患有慢性疾病的老年人,需要定期去醫院復查,保證醫療供給的質量和數量十分必要,流入地政府應高度重視醫療衛生事業的發展,給予政策支持。一些“候鳥老人”聚集城市的醫院可主動與國內知名醫院建立聯系,淡季選派骨干醫生去知名醫院觀摩學習,旺季聘請知名醫院專家來院定期出診,大幅提升供給的質量和數量。此外,還要簡化異地老年人就醫流程,開設老年人就醫綠色通道,簡化異地就醫報銷流程,實現醫療保險實時結算,為安家型“候鳥老人”提供就醫便利,保證其在流入地享有優質的醫療資源,保證其身體健康。
(二)完善社區養老配套設施
安家型候鳥式養老群體與社區聯系最為緊密,社區養老配套設施的完善能極大程度地解決生活便利問題,滿足其多元化養老需求,加強社區相關配套設施建設刻不容緩。社區應積極了解“候鳥老人”的需求并匯總,有層次、分步驟進行配套設施建設。配套設施可以分為日常生活類設施,包括無障礙通道、防滑坡道、人車分流、社區食堂、社區餐口、社區市集、生活超市、理發店、班車預約等;文化娛樂類設施,包括電影院、圖書館、棋牌室、安全性較高的健身器械等;醫療保健類設施,包括衛生服務站、老年人健康評估中心等。以上社區養老配套設施應逐步完善,不斷提升安家型“候鳥老人”的生活品質。
(三)提高社會融入度,提升心理歸屬感
提高安家型候鳥式老年群體的社會融入度,需要政府、社區、個人多層面共同發力。部分安家型“候鳥老人”具有較高的專業技術水平且身體較健康,政府應發布人才聘用信息,建立激勵機制,深度挖掘人才資源,使這部分老年人為流入地社會經濟發展貢獻力量。社區應充分發揮組織架構作用,吸引“候鳥老人”參與社區活動,提高群體滿意度。[9]安家型“候鳥老人”自身也要有主動融入的意識,跳出自己的熟人圈子,積極與流入地居民相互交流,了解并適應流入地的文化,提升心理歸屬感。
(四)大力發展居家養老上門服務
居家養老上門服務,能為安家型候鳥式老年群體帶來很多便利,甚至挽救生命。如海南“候鳥老人”互助組織——夕陽紅組織,2019年起在8個候鳥小區掛牌成立夕陽紅愛心服務站,為老弱病殘、孤寡“候鳥老人”提供24小時無償救援服務。[10]福建省婦女兒童活動中心開展“點菜式”家政上門服務,實現貼心居家養老服務。[11]隨著時間的推移,安家型“候鳥老人”年齡不斷增長,對上門服務的需求越來越大。為了滿足更多安家型“候鳥老人”的需求,可以鼓勵一些組織提供有償上門服務。組織要精心挑選有愛心、有耐心的人員加入養老上門服務隊伍,并對其進行培訓,使其具備心理學、老年護理學、家政經驗,同時制定嚴格的服務規章制度,滿足安家型“候鳥老人”的需求。安家型“候鳥老人”平日過著自由愜意的生活,一旦有需要時又能有專業人員上門服務,安全感大幅增加。
(五)豐富養老生活,注重精神養老
安家型候鳥式養老群體大多經濟條件較好,物質養老得到滿足后,為了進一步提升養老品質,就要大力發展精神養老。社區可建立老年培訓中心,輔導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機及網絡,助力智慧養老;還可舉辦網絡詐騙防范、生活小妙招、老年理財等與老年人生活息息相關的培訓;注重老年人的興趣培養,成立攝影、書法、繪畫、棋牌、舞蹈等協會;搭建文化養老平臺并大力宣傳,由專業人才組織文化養老活動,吸引“候鳥老人”加入,滿足安家型“候鳥老人”的精神需求,使其度過有意義的晚年生活,老有所為。
隨著人口老齡化的持續發展,安家型候鳥式養老人口呈現逐年增多態勢。但需要注意的是,安家型候鳥式養老方式并不適合所有老年人,其只能是一部分有意愿、有條件的老年群體的選擇,其只是對傳統養老方式的一種補充,絕非替代[8]。老年人在選擇安家型候鳥式養老方式前一定要仔細評估自己的情況,對流入地進行細致考察,切忌盲目跟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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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吳軍華,李菁雯.“點菜式”家政上門服務實現貼心居家養老照護[N].中國婦女報,2023220.
作者簡介:陳景(1982—?),女,河北保定人,法學碩士,中央司法警官學院矯正教育系講師,研究方向:城市社會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