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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官吏詐病現象研究

2023-07-26 10:53:42
南都學壇 2023年4期

呂 金 偉

(江蘇省社會科學院 歷史研究所,江蘇 南京 210004)

詐病,又稱裝病,是指身體健康的人謊稱患病。詐病是一種比較引人注目的社會現象,春秋時期即有之[1],此后屢見不鮮。《太平御覽》的編纂者們注意到此前歷史上的詐病現象,將之稱為“陽病”[2]。就東漢的情況而言,《后漢書》《三國志》等文獻中記載的“稱病”“稱疾”“托病”“托疾”“詐疾”“辭以疾”“辭疾”“辭病”“移病”等詞語,均與詐病同義。東漢官吏是詐病活動中最多且最重要的群體,據統計有122人。其中,諸侯王4人,中央官60人,地方官44人,不詳者19人,5人任中央官與地方官期間均出現詐病現象。從時段分布上看,東漢前期(光武至和帝)30人,后期(殤帝至獻帝)91人,不詳者1人,尤以桓、靈、獻時居多,有65人。

當代學者對中國古代的詐病現象已有所探討,歷史學研究者主要分析詐病在社會生活及政治生活中的用途(1)主要參見李建民《漢代“移病”研究》(《新史學》12卷4期,2001年,第1-24頁);吳昊、呂金偉《春秋戰國時期詐病現象研究》(《浙江學刊》2016年第1期,第69-75頁);呂金偉、吳昊《詐病:西漢官場特殊現象研究》(《江西社會科學》2017年第5期,第171-178頁);劉岳超《〈元史〉所見移病及其意涵探析》(《中國文化研究》2022年第2期,第63-72頁);曹麗莉《變局中的亂象——晚清上層官員托病現象探析》(《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22年第9期,第133-143頁)。此外,日本大庭脩、王彥輝、黃留珠等學者在闡述相關問題時對兩漢的詐病現象有所論及,詳見下文分析。,如臺灣學者李建民《漢代“移病”研究》一文較早述及兩漢的詐病現象,他選取10余位移病(即詐病之一種)官吏的事跡進行分析,認為官吏移病具有權謀化特征,暗藏著多種企圖,并指出這是了解兩漢政治心態乃至時人行為方式的重要線索。總的來看,學界對中國歷史上詐病現象的研究仍比較少見。鑒于此,本文以東漢官吏的詐病現象為研究對象,考察官吏詐病的方式及他人的回應、官吏的“病人”身份、官吏詐病的原因、詐病與官吏的管理、官吏詐病與外戚宦官專權,以求加深對東漢政治史的認識。

一、官吏詐病方式與“病人”身份

(一)官吏詐病的方式及他人的回應

1.官吏詐病的方式

在詐病活動中,官吏希望他人知曉自己“患病”的情況。因此,他們會通過一定的方式透露出自己“患病”的消息。

其一,移病。何謂移病?《漢書·楚元王傳》顏師古注云:“移病者,移書言病也,一曰言以病移出,不居官府。”[3]1931《后漢書·翟酺傳》李賢注云:“移病謂作文移而稱病也。”[4]1602顏師古、李賢都指出移病有呈送“病假書”之意,但顏師古的看法似更加全面,他還認為移病的官吏會搬出官舍,以示“患病”無法視事,不再過問行政事務。

其二,聲稱“患病”。如建武元年(25),諸將欲劫更始帝東歸,事泄,更始帝派使者召群臣,御史大夫隗囂“稱疾不入”[4]521;永和六年(141),大將軍梁商在洛水大會賓客,從事中郎周舉“稱疾不往”[4]2028;河東太守史弼被中常侍侯覽誣陷,“刑竟歸田里,稱病閉門不出”[4]2112。聲稱“患病”與移病有別:詐病者口頭宣稱“患病”即可,無須呈送“病假書”。

少數詐病的官吏,甚至說出了所患“疾病”的名稱,主要有:眩疾、眩瞀、狂、惡風、風疾、嘔血、腳攣、足攣、廢疾、頭痛、痺病等。盡管他們所說的“疾病”不存在,但明確說出“疾病”的名稱,無疑有助于使人相信他們“患病”。

其三,表演與“患病”有關的癥狀。《后漢書·方術列傳》稱,建武八年,匈奴犯邊,光武帝召百僚廷議,光祿勛郭憲認為不宜動兵,“諫爭不合,乃伏地稱眩瞀”;同書《張湛傳》又記載建武十七年(41),太子太傅張湛“稱疾不朝”,拜太中大夫,光武帝屬意他接任大司徒,“湛至朝堂,遺失溲便,因自陳疾篤”。官吏們表演與“患病”有關的癥狀的目的在于令他人相信自己“患病”,認可其“病人”身份。

2.他人的回應

他人得知官吏“患病”的消息后,主要有六種回應。

其二,賜醫。《后漢書·方術列傳》記載永建二年(127),順帝“策書備禮,玄征之,(樊英)復固辭疾篤。乃詔切責郡縣,駕載上道。英不得已,到京,稱疾不肯起”。順帝“使出就太醫養疾”。值得注意的是,為詐病的官吏賜醫之人,多是皇帝或太后。

其三,探病。如“永元五年(93),遷(張)酺為太仆。數月,代尹睦為太尉。數上疏以疾乞身……(和)帝不許,使中黃門問病”[4]1532。和帝十分清楚張酺“托病自潔,求去重任”的心理,他派中黃門探視張酺的真正意圖并非拆穿詐病,而是展現浩蕩的皇恩,迫使張酺起身視事。有時,賜醫與探病一同發生。如章帝曾打算采納尚書張林的建議,將食鹽改由官府專賣等,尚書仆射朱暉認為此議與民爭利,“稱病篤,不肯復署議”,理屈的章帝“詔使直事郎問暉起居,太醫視疾”[4]1460-1461;順帝時,太尉龐參遭到彈劾,當時正在進行茂才、孝廉的察舉,他“稱疾不得會”,后因上計掾段恭上疏辯解,順帝才“遣小黃門視參疾,太醫致羊酒”[4]1691。

其四,拆穿詐病。靈帝時,詔令涿郡“有軍功為長吏者,當沙汰之”,安喜尉劉備懷疑自己名列其中,督郵至縣宿于傳舍,“備欲求見督郵,督郵稱疾不肯見”,劉備知曉督郵無病,心生恨意,率領吏卒闖入傳舍捆縛督郵,鞭杖百余下[5]872。一般而言,拆穿詐病的人,或為與詐病者意見、利益不一者,或為了解實情的醫生。張仲景《傷寒論·平脈法》載:“病家人來請,云病人發熱、煩極。明日師到,病人向壁臥,此熱已去也。設令脈不和,處言已愈。設令向壁臥,聞師到,不驚起而盻視,若三言三止,脈之咽唾者,此詐病也。設令脈自和,處言汝病大重,當須服吐下藥,針灸數十百處,乃愈。”金代成無己注云:“詐病者,非善人,以言恐之,使其畏懼,則愈。”[6]在醫生張仲景、成無己看來,拆穿詐病的方法就是讓詐病者懼怕醫生將要施行的治療手段,迫使其自行放棄“病人”身份。相較之下,劉備的做法顯得過于偏激。

其五,拒絕詐病者的要求。和帝時,太常張奮上書“稱痺病不任行,乃以太常禮職,愿與大司農換職”,遭到免官[7]392;獻帝時,徐州牧陶謙辟趙昱為別駕從事,趙昱“辭疾遜遁”,陶謙復征,且以刑罰相逼,趙昱乃起,拜廣陵太守[7]146;等等。可以說,拒絕詐病者要求之人,其權勢多在詐病者之上。

其六,滿足詐病者的要求。謝承《后漢書·陳禁傳》:“沛國陳禁,性不好榮。建武〔三十年〕,拜議郎,引見賜食,禁陽〔稱〕眼目無所見,以肉投羹中。”[7]234陳禁聲稱雙眼失明,卻能將肉投入羹中,自然瞞不過光武帝。但陳禁最終辭官,皆因光武帝不愿為難他。其實,詐病的官吏利用“患病”傳遞出無法明言的隱意,當然希望他人能夠領會,進而滿足自己的要求。不過,詐病官吏的要求能否被滿足,關鍵取決于他人的回應。

他人回應后,官吏的詐病活動多會終止。如延熹三年(160)桓帝征召曾任河南尹的楊秉,他“稱疾不至”,尚書令周景與尚書邊韶議奏:“可告在所屬,喻以朝庭恩意。如遂不至,詳議其罰。”復征,楊秉不再“稱疾”,拜太常[4]1771-1772。據此可知,周景、邊韶的議奏實為一個柔中帶剛的回應,若依舊“稱疾”,楊秉必遭懲處。

綜上,筆者認為,詐病活動一般分三步:第一步,官吏將自己“患病”的消息傳遞給他人,傳遞方式或移書言病,或口頭聲稱“患病”,或親自表演“病態”;第二步,他人得知官吏“患病”的消息后,或置之不理,或賜醫,或探病,或拆穿詐病,或拒絕其要求,或滿足其要求;第三步,根據他人的回應,詐病的官吏多會終止詐病。

(二)官吏的“病人”身份

裝病后,詐病者獲得了一種“病人”身份。這種“病人”身份,對詐病者、知情者(除詐病者外)、不知情者(以他人居多)而言,截然不同。如建武二年,執金吾賈復與潁川太守寇恂結怨,賈復過潁川,揚言“見恂,必手劍之”。“谷崇(對寇恂)曰:‘崇,將也,得帶劍侍側。卒有變,足以相當。’恂曰:‘不然。’”“恂乃出迎于道,稱疾而還。”[4]623此事中,詐病者是寇恂,知情者是谷崇,不知情者是賈復。對谷崇而言,寇恂是一位健康的人;對賈復來說,寇恂是一位病人;至于寇恂,他身兼健康人士與“病人”的雙重身份。因“病人”身份是偽裝的,詐病的官吏常會盡力保守這一秘密。

然而,他人是否承認官吏的“病人”身份才是詐病問題的關鍵所在。若他人置之不理,則意味著官吏的“病人”身份毫無意義。若他人沒有置之不理,則有三種情況:第一,賜醫與滿足其要求,表示他人承認官吏的“病人”身份;第二,拆穿詐病與不滿足其要求,表示他人否認官吏的“病人”身份;第三,由于探病既是表達禮節或關愛的方式,又是探視病情有無的借口[8]3,故而,前者表示他人承認官吏的“病人”身份,后者表示他人懷疑官吏的“病人”身份。

其實,詐病官吏的“病人”身份根本無法令人完全信服。明代醫家張景岳評論詐病時曾說:“人情詐偽出乎其間,使不有以燭之,則未有不為其欺者。”[9]1304張景岳認為,除醫生外,人們均被詐病者所欺騙。但這一論斷較為偏頗,因為不是醫生的人也能識破官吏的詐病活動。如《后漢書·黨錮列傳》:“征(蔡)衍拜議郎、符節令。(大將軍)梁冀聞衍賢,請欲相見,衍辭疾不往,冀恨之。”[4]2209可知,梁冀清楚蔡衍明明無病卻“辭疾不往”,心生怨恨。同書《何進傳》記載中平六年(189)靈帝崩,大將軍何進欲誅宦官,兩次“稱疾”,卻被宦官洞悉其中原委,謊稱何太后傳召,將何進騙入省闥,斬于嘉德殿前。《三國志》卷12《魏書·崔琰傳》還記載:“及(袁)紹卒,二子交爭,爭欲得琰。琰稱疾固辭,由是獲罪,幽于囹圄。”[5]367騎都尉崔琰“稱疾”,被袁譚、袁尚二人識破,以致身陷囹圄。

李建民認為,界定“病人”往往不由醫生負責,而是人際互動的結果[8]19。此說甚是。“病人”身份的建構主要仰賴詐病的官吏一己之力。“病人”身份在詐病的官吏與他人互動的過程中,或得到認可,或遭到質疑、否認;而“病人”身份的放棄,也與人際互動的結果關系至密。那么,醫生在詐病活動中是否無足輕重呢?我們認為,醫生既能否定官吏的“病人”身份,又能提升其“病人”身份的可信度。一方面,從《傷寒論·平脈法》的記載來看,醫生扮演著否定“病人”身份的角色。正如醫家張景岳所言:“(詐病)治之之法,亦惟借其欺而反欺之,則真情自露而假病自瘳矣,此亦醫家所必不可少者。”[9]1304另一方面,醫生若對詐病抱持一種默許的態度,常能使他人相信官吏的“病人”身份。

從社會層面上來說,與健康人士相比,病人身份帶來的權利與責任具有特殊性。美國醫史學家約翰·伯納姆認為病人的權利與責任主要有:第一,病人的正常責任得到豁免;第二,病人對患病不負有責任,不能僅憑個人意愿實現康復;第三,病人必須把患病看作不可取的狀態,且抱有康復的愿望;第四,病人有義務配合治療活動[10]。約翰·伯納姆所談論的對象,屬于真正的病人。然而,與之相比,詐病官吏的“病人”身份帶來的權利與責任則有三個不同之處:首先,詐病的官吏對“患病”負有責任,能夠憑借個人意愿實現“康復”;其次,詐病的官吏把“患病”看作可取的狀態,是否康復要視人際互動的結果而定;最后,詐病的官吏多不愿配合醫者的治療,除非醫者默認其“病人”身份。

二、官吏詐病的原因分析

醫家張景岳對詐病的貢獻之一,即是闡發詐病的原因。他說:“夫病非人之所好,而何以有詐病?蓋或以爭訟,或以斗毆,或以妻妾相妒,或以名利相關。”[9]1304張景岳對詐病原因的概括直指這一問題的核心。循此思路(2)我們對詐病原因的概括與張景岳有所不同:一則我們關注的詐病的行為主體是官吏,張景岳所說的似為所有人;二則我們考察的是東漢詐病現象,張景岳著眼的則是明代詐病現象,其原因更為復雜。,我們對東漢官吏詐病的原因進行了歸納,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政治原因

1.官吏因政治斗爭而詐病

2.為謀取政治利益,官吏詐病

《風俗通義·過譽》載:“(五)世公轉換南陽,與東萊太守蔡伯起同歲,欲舉其子,伯起自乞子瓚尚弱……明年復舉瓚。瓚十四未可見眾,常稱病,遣詣生,交到十八,乃始出治劇平春長。”[11]192蔡瓚“稱病”,是為避免他人揭穿自己年齡尚小、無法任官的事實,進而遮掩五世公察舉不實之過,保住自己的政治利益。

3.下級諫言,對上級的過失進行規勸[12],上級不予采納,下級詐病

這種現象,大致分兩類:一是在中央,朝臣向皇帝或太后諫言,皇帝或太后不納,朝臣詐病。如安帝初,鄧太后臨朝,為戒盈滿之禍,越騎校尉鄧康“數上書長樂宮諫爭,宜崇公室,自損私權”,鄧太后不從,鄧康“謝病不朝”[4]606;尚書令橋玄劾奏太中大夫蓋升貪污,但蓋升于靈帝有恩,靈帝“不從”,橋玄“托病免”[4]1696。二是在地方,下級官吏向太守或州牧諫言,太守或州牧不納,下級官吏詐病。如會稽郡一位孝婦奉養婆婆盡心盡力,小姑卻誣陷孝婦毒害其母,太守未加詳查,錯判孝婦有罪,戶曹史孟嘗“備言之于太守,太守不為理”,“謝病去”[4]2472-2473;官渡之戰前,荊州牧劉表表面上尊奉獻帝,暗地卻向勢力強大的冀州牧袁紹示好,治中鄧羲“諫表,表不聽,羲辭疾而退”[5]211。

(二)倫理道德原因

兩漢時期,儒家倫理思想的正統地位逐漸確立,影響力日益擴大[13]。對官吏而言,踐行儒家倫理道德既是他們修身、齊家的內在要求,又是他們治國、平天下的外在追求。部分官吏的詐病就與此有關。

1.官吏知恥,詐病放棄任官

“恥”是《管子·牧民》所言的四維之一,是為人處世的價值標準之一。當任官與羞恥感之間出現對立之勢時,知恥的官吏會選擇不任官。如故大司徒司直王良得光武帝征召,行至滎陽,欲拜訪友人,竟遭到質問:“不有忠言奇謀而取大位,何其往來屑屑不憚煩也?”“良慚,自后連征,輒稱病”[4]933;漢末名臣楊彪“見漢祚將終,自以累世為三公,恥為魏臣,遂稱足攣,不復行”[7]428。官吏們出于內心的羞恥感而謊稱“患病”,放棄出任官職,是其真情之流露,絕非沽名釣譽。

2.兩漢“以孝治天下”,一些官吏為盡孝而詐病去官

如章帝時,太仆鄧彪“喪后母,辭疾乞身,詔以光祿大夫行服”[4]1495;順帝永建三年(128),車騎將軍來歷之母薨,來歷“稱病歸第”,“服闋,復為大鴻臚”[4]593;獻帝時,公車司馬令謝該“以父母老,托疾去官”,“道斷,不得去”,少府孔融上書舉薦,“詔即征還,拜議郎”[4]2584。因史書語焉不詳,我們無法判斷鄧彪、來歷、謝該托“病”去官、歸家盡孝是出自真心,還是惺惺作態,但從結局看,他們的盡孝之舉似乎得到了政治認可。

3.身為兄長的官吏愛護弟弟,為讓其弟獲得官爵,以“患病”為借口讓之

如丁鴻應襲封陵陽侯,卻憐憫其弟丁盛幼小,謊稱“身被大病”,“上書讓國于盛”[4]1263;度遼將軍皇甫規“連在大位,欲退避弟,數上病”[11]186。不過,在“以孝治天下”的時代背景下,兄弟之情似不能超越父子之恩。故而,鮑駿指責丁鴻“以兄弟私恩而絕父不滅之基,可謂智乎”[4]1263一語,實在情理之中。

(三)人際關系原因

上下級之間關系疏遠,下級官吏會假借“患病”去官,擺脫上級的影響。如光武帝時,新遷都尉逼迫鄭敬任功曹,鄭敬譏諷都尉治理不善,“辭病去”[7]606;安帝建光二年(122),汝南太守王龔辟陳蕃為郡吏,陳蕃至,王龔未立即召見,陳蕃心有不悅,“謝病去”[4]1820;靈帝時,侍御史孔融與御史中丞趙舍“不同,托病歸家”[4]2263。可是,為何上下級之間關系疏遠時,詐病者多為下級?筆者認為這一現象可能與官僚等級意識有關。睡虎地秦墓竹簡《為吏之道》是秦下層官吏的行政讀本,有“吏有五善”“吏有五失”的內容,其中,“中(忠)信敬上”為五善之首,“犯上弗智(知)害”為五失之一[14]。可知,秦政提倡官吏“敬上”,反對官吏“犯上”。此處所言之“上”,既專指皇帝,又泛指上級。漢承秦制,這一官僚等級意識沿襲而下。下級不能公開地“犯上”,只好利用詐病的委婉方式,躲避之。

三、詐病與官吏的管理

(一)詐病與官吏任用

兩漢時期,任用官吏的規定很多,身體健康即為其一。漢武帝建元五年(前136)置五經博士,舉狀上列有博士的基本情況,其中就有“身無金痍、痼疾”,且注明由某官、某甲保舉[15]。鄭樵《通志·選舉一》亦云:“凡學士不得有金痍、痼疾,督郵書其版,舉主保之。”[16]一般而言,身體健康、沒有疾病的人才有資格出任官吏。在舉狀或版狀上寫明保舉人,一方面增加了所寫內容的可信度,另一方面若情況不實,可以連帶追究保舉人的責任。

詐病者擁有一種“病人”身份,因此,“患病”成為他們拒任官職的正當理由。相關情況詳見表1。

東漢時以詐病的方式拒任官職者有45人,其中儒士22人,處士10人,隱士1人,在職官吏2人,故官4人,世家子弟4人,不詳者2人。在時段分布上,東漢后期高于前期,桓、靈、獻時人數最多,有27人。這里,有兩個重要問題值得關注。

第一,儒士是以詐病的方式拒任官職者中人數最多的群體,但詐病是一種欺詐行為,是否違背了儒家的“信”觀念?對此,經學家鄭玄的看法值得深思。《禮記·曲禮下》:“君使士射,不能,則辭以疾。言曰:‘某有負薪之憂。’”鄭玄注“不能,則辭以疾”云:“士若不能,不得云不能,但當自稱有疾也。所以然者,夫射以表德,士既升朝,必宜有德;若不能,則是素餐之辱,兼辱君不知人,誤用己也。”又注“某有負薪之憂”云:“此稱疾之辭也……不直云‘疾’而云‘負薪’者,若直云‘疾’,則似傲慢,故陳疾之所由,明非假也。”[17]鄭玄認為,在士與君的交往中“辭以疾”是一種謙辭。故而,從表面上來看,詐病與儒家的“信”觀念之間不存在對立關系。

其實,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孔子、孟子已有詐病之舉。《論語·陽貨》:“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18]《孟子·公孫丑下》:“孟子將朝王,王使人來曰:‘寡人如就見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風,朝將視朝,不識可使寡人得見乎?’對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趙岐注云:“孟子不悅王之欲使朝,故稱有疾。”[19]孔子、孟子詐病,是為了在一種缺乏政治認可的環境中保持儒士的人格尊嚴。

“道不同,不相為謀”,可能是儒士們以詐病的方式拒任官職的根本原因。延光二年(123),安帝聘周燮,族人勸之,周燮對曰:“吾既不能隱處巢穴,追綺季之跡,而猶顯然不遠父母之國,斯固以滑泥揚波,同其流矣”,“辭疾而歸”[4]1742-1743;靈帝初,中常侍曹節等專執朝事,征召姜肱為太守,姜肱私下對友人說到:“明明在上,猶當固其本志,況今政在閹豎,夫何為哉!”再拜太中大夫,姜肱卻讓家人對云“久病就醫”[4]1750。據此可知,為堅守心中之道,儒士周燮、姜肱拒任官職,而詐病只是達到這一目的的手段。

表1 詐病者拒任官職情況(4)資料來源:范曄《后漢書》卷25《魯恭傳》(第874頁);卷26《韋義附韋著傳》(第921頁);卷27《王良傳》(第933頁);卷27《鄭均傳》(第946頁);卷30上《楊厚傳》(第1050頁);卷30下《郎傳》(第1075頁);卷34《梁商傳》(第1175頁);卷36《張楷傳》(第1243頁);卷39《劉平傳》序(第1295頁);卷43《何敞傳》(第1480頁);卷49《仲長統傳》(第1644頁);卷51《橋玄傳》(第1695頁);卷53《周燮傳》(第1742-1743頁);卷53《姜肱傳》(第1750頁);卷54《楊震傳》注引《續漢〔書〕》(第1760頁);卷54《楊彪傳》(第1789頁);卷56《王暢傳》(第1823頁);卷60下《蔡邕傳》(第2005頁);卷61《周勰傳》(第2031頁);卷61《黃瓊傳》(第2032頁);卷61《黃琬傳》(第2040頁);卷62《荀爽傳》(第2057頁);卷67《黨錮列傳》(第2210、2213頁);卷76《循吏列傳》(第2481頁);卷79《儒林列傳》(第2552、2564、2582頁);卷80《文苑列傳》(第2649頁);卷82《方術列傳》(第2734頁);卷83《逸民列傳》(第2769頁),中華書局1965年版。《后漢書志·百官三》注引《決錄注》,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3598頁。謝承《后漢書》卷2《趙戒附趙典傳》(第23頁)、司馬彪《續漢書》卷5《郭泰傳》《封觀傳》(第471頁),周天游輯注《八家后漢書輯注》(第498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陳壽《三國志》卷8《魏書·陶謙傳》注引謝承《后漢書》(第249頁);卷14《魏書·程昱傳》(第426頁)、卷14《魏書·劉放傳》注引《資別傳》(第457頁);卷38《蜀書·秦宓傳》(第971頁)、卷38《蜀書·秦宓傳》注引《益部耆舊傳》(第972頁),中華書局1982年版。洪適《隸釋·隸續》卷11,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24頁。高文《漢碑集釋(修訂本)》,河南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391頁。

第二,為何桓、靈、獻時以詐病的方式拒任官職者人數最多?筆者認為,黑暗的社會現實是造成這種現象的主要原因。對此,儒士郭泰的看法最為典型。司馬彪《續漢書·郭泰傳》:“初以有道君子征,泰曰:‘吾觀乾象人事,天之所廢,不可支也。’遂辭以疾。”[7]471郭泰認識到東漢王朝行將崩塌的事實,便以詐病的方式拒任官職,與政治保持距離。

(二)詐病與官吏退免

退免是兩漢官吏管理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大致分兩類,即正常退免、非正常退免。病免是正常退免之一。所謂病免,是指官吏患病而免職居家,“病免官吏中,亦不乏假病免者”[20]。假病免者,即詐病免官者。據統計,東漢時詐病免官者有8人,分別是太常張奮、太中大夫張湛、左馮翊王丹、越騎校尉鄧康、郎中皇甫規、尚書崔寔、(漢陽太守、司徒)橋玄、郡功曹任末(5)參見司馬彪《續漢書》卷3《張純傳》,周天游輯注《八家后漢書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392頁;范曄《后漢書》卷27《張湛傳》(第930頁);卷27《王丹傳》(第931頁);卷10上《皇后紀》(第429頁);卷65《皇甫規傳》(第2132頁);卷52《崔寔傳》(第1731頁);卷51《橋玄傳》(第1695-1696頁);卷79下《儒林列傳》(第2572頁),中華書局1965年版。。

《后漢書·劉平傳》序注云:“漢制,吏病滿三月當免。”[4]1295《漢書·高帝紀》注引孟康曰:“賜告者,病滿三月當免,天子優賜其告,使得帶印綬將官屬歸家治病。”[3]6大庭脩、廖伯源指出,兩漢官吏患病后可以申請病假,期限一般為三個月[21][22];若無皇帝賜告,超過三個月,依律免官。大庭脩還指出,不愿繼續為官者,可利用這一規定,稱病免官。此說甚是。如《后漢書·崔寔傳》記載尚書崔寔“稱疾不視事,數月免歸”,數月當指三月或三月以上。崔寔能夠免官,基于他對這一規定的利用。換言之,在行政程序上,詐病免官與真正患病免官是一致的:官吏先申請“病假”,三個月后仍無法視事,且無皇帝賜告,依律免官。

王彥輝認為,與病免不同,“以病去官”也是退免之一種。“以病去官”指官吏因病或托“病”去官,后者“是官吏個人意志的實現”[23]。其實,此處所言“托病去官”與黃留珠所說“假病免(官)”的結果類似,均指詐病后不再居官。據統計,東漢時托“病”去官者有14人,分別是功曹鄭敬、光祿勛郭憲、功曹廉范、太仆鄧彪、車騎將軍來歷、侍中楊厚、胡廣、郎中馬融、劉祐、(慎令、貝丘長)巴肅、公車司馬令謝該、議郎曹操、治中鄧羲、廣陵太守袁良(6)參見謝沈《后漢書·鄭敬傳》,周天游輯注《八家后漢書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606頁。范曄《后漢書》卷82上《方術列傳》(第2709頁)、卷31《廉范傳》(第1101頁)、卷44《鄧彪傳》(第1495頁)、卷39《劉愷傳》(第593頁)、卷15《來歷傳》(第1050頁)、卷30上《楊厚傳》(第1510頁)、卷44《胡廣傳》(第1971頁)、卷60上《馬融傳》(第2200頁)、卷67《黨錮列傳》(第2203頁)、卷79下《儒林列傳》(第2584頁),中華書局1965年版。陳壽《三國志》卷1《魏書·武帝紀》注引《魏書》(第4頁);卷6《魏書·劉表傳》(第211頁),中華書局1982年版。洪適《隸釋·隸續》卷6,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71頁。。其中,巴肅兩次托“病”去官,胡廣數次托“病”去官。

無論是“假病免(官)”還是“托病去官”,離職后再仕,再任官的祿秩普遍低于原官[24]。據統計,上述22位官吏中,13人再仕,再任官與原官的祿秩相比,8人為低,1人為高,3人為平,1人不詳。這說明,“假病免(官)”或“托病去官”的官吏再仕時,多需付出一定的政治代價。同時,按照漢律對有病不得任官的規定,“假病免(官)”或“托病去官”的官吏再仕,一般以其身體健康為前提。事實上,這些官吏本就身體健康,只不過再仕前需要得到官方的承認。如此,他們重新任官便是合法的。

總之,只要詐病官吏的“病人”身份不被拆穿,在行政程序上,他們就與真正患病的官吏一樣,均能通過退免機制免掉或辭去官職。若離職后再仕,再任官的祿秩多低于原官。

(三)詐病與懲處官吏

兩漢時期,詐病是懲處官吏的罪名之一[25]。此罪最晚始于西漢初。景帝時,御史大夫晁錯上書:“今吳王前有太子之郄,詐稱病不朝,于古法當誅。”[26]吳王劉濞雖未因“詐稱病不朝”受到懲罰,但晁錯的說法應非虛言。可知,景帝以前,此罪名已出現。元朔四年(前125),襄城哀侯韓釋之“坐詐疾不從”,被施以耐刑,罰作隸臣[3]630。宣帝時,故丞相扶陽侯韋賢薨,其子大河都尉韋玄成應襲爵,卻“陽為病狂”,丞相御史“以玄成實不病,劾奏之”,幸得宣帝詔令“勿劾”[3]3108-3109。

東漢時,先后有五位官吏觸犯此罪,受到懲處。元興元年(105),五官中郎將何敞認為“祠廟嚴肅,微疾不齋”,后卻隨鄧皇后祭拜故太傅鄧禹之墓,中常侍蔡倫劾奏他“詐病,坐抵罪”[4]1487;元初二年(115),安帝詔令護羌校尉龐參率兵與行征西將軍司馬鈞合軍一處,攻擊反叛的先零羌,龐參被羌人所敗,無法按期到達會合地點,他“稱病引兵還,坐以詐疾征下獄”[4]1689;永建四年(49),太尉劉光、司空張皓因“陰陽不和,久托病”而被策罷[4]256;順帝時,正月初一朝會,執金吾梁冀“托疾不朝”,司隸楊雄“治之,詔以二月俸贖罪”[7]40。

常山王傅楊倫也曾觸犯此罪,但險遭懲處。《后漢書·儒林列傳》稱,楊倫出補常山王傅,“病不之官”,上書辯解,順帝下詔切責:“倫出幽升高,寵以籓傅,稽留王命,擅止道路,托疾自從,茍肆狷志。”讓廷尉定罪,不過最終“有詔原罪”,未予懲處。

吊詭之處在于:何敞、楊倫實為有病之人,他們遭到懲處的罪名卻是“詐病”“托疾”。這說明,判定官吏是否詐病,或不以事實為據。

在現存的成文法典中,以詐病定罪的法律條文較早見于唐律。《唐律疏議》卷25《詐偽·詐疾病及故傷殘》:“諸詐疾病,有所避者,杖一百。”疏云:“議曰:‘詐疾病,以避使役、求假之類,杖一百。’”《詐偽·詐病死傷檢驗不實》:“諸有詐病及死傷,受使檢驗不實者,各依所欺,減一等。若實病死及傷,不以實驗者,以故入人罪論。”疏云:“議曰:‘……檢驗不實,同詐妄,減一等,杖九十……若實病及傷,謂非詐病及詐傷,使者檢云無病及傷,便是故入人徒、杖之罪……使人枉入杖者得杖罪,枉入徒者得徒坐,各依前人入罪法。’”[27]與上引兩漢的事例相比,以詐病定罪在唐代的變化主要有二:其一,量刑變輕,僅杖責一百;其二,規定了檢驗不實的量刑的兩個原則:本為詐病,檢驗者云實病,罪同詐偽,以從犯論;本為實病,檢驗者云無病,罪同陷人于罪,以故入人罪論。

四、特殊現象:官吏詐病與外戚宦官專權

外戚宦官專權是東漢政治史上的重要事件,也是東漢王朝走向衰落的要因。自和帝始,外戚、宦官為爭奪最高統治權力,先后展開六次爭斗[28]。面對此種社會現實,部分官吏借助“患病”,或間接地表明態度,或離開政治舞臺。

早在和帝初,竇太后臨朝,竇氏外戚權傾朝野,尚書仆射樂恢便發現其中的隱患,上疏諫言:“陛下富于春秋,纂承大業,諸舅不宜干正王室,以示天下之私……方今之宜,上以義自割,下以謙自引。四舅可長保爵土之榮,皇太后永無慚負宗廟之憂,誠策之上者也。”結果“書奏不省”,樂恢“以意不得行,乃稱疾”[4]1478。事實證明,樂恢是有先見之明的,“稱疾”透露出他不愿與竇氏外戚合作的想法。

安帝時,先有鄧氏外戚專權,鄧太后死后,安帝與宦官李閏、江京逐廢鄧氏一門,宦官把持朝政。在此背景下,右扶風王堂、故太史令孫懿詐病,但兩人的目的霄壤有別。據《后漢書·王堂傳》,安帝乳母王圣、中常侍江京等招請王堂,他認為自己“蒙國恩,豈可為權寵阿意”“閉合上病”。王堂不愿阿附王圣、江京,“上病”意在表明自己決然不與閹豎合作的態度。但同書《翟酺傳》記載當時“尚書有缺,詔將大夫六百石以上試對政事、天文、道術,以高第者補之”,故太史令孫懿懼怕補任尚書后反被宦官加害,“移病不試”。可以說,王堂詐病意在抵制宦官專權,孫懿“移病”則旨在明哲保身。

自沖帝至桓帝延熹二年(159),梁太后在位,以梁冀為代表的梁氏外戚權勢滔天,達到了東漢外戚之盛的頂點。為有效地拒絕與梁氏外戚合作,官吏們紛紛詐病,如郎中皇甫規“托疾免歸”[4]2132、侍中楊厚“稱病求退”[4]1050、光祿大夫楊秉“稱病”[4]1770。在行政程序上,“患病”能幫助官吏們通過退免機制離開政治舞臺。無官之人,自然有充足的理由拒絕與梁氏外戚合作。不過,這一策略常被人識破,識破之人也許會對詐病官吏進行瘋狂的報復,如郎中皇甫規“托疾免歸”,州郡官吏承大將軍梁冀旨意,“幾陷死者”。

誅滅梁氏外戚后,宦官徐璜等五人同日封侯,朝政大權漸歸宦官。閹豎當政,任用私門,史稱“兄弟姻戚皆宰州臨郡,辜較百姓,與盜賊無異”,政治愈發黯淡,引起官吏們的普遍反感。他們或遠離朝局,如太尉黃瓊面對五侯擅權的亂局,“力不能匡,乃稱疾不起”[4]2036-2037;或不與宦官或其兄弟往來,如平原令楊匡恥與徐璜之兄徐曾共事,“托疾牧豕”[4]2094。可惜的是,黃瓊、楊匡的做法只能表達出他們對宦官專權的厭惡之情,而無法從根本上拔除這顆毒瘤。

桓靈時期,宦官勢大,宦官與外戚兩種力量爭斗激烈。延熹九年,第一次黨錮之禍爆發。次年,桓帝死,靈帝立,竇氏外戚輔政,大將軍竇武與太傅陳蕃共謀翦除宦官。當時,宦官遭到外戚、官吏、士人階層的群起反對。然而,竇武遇事猶豫不決,事泄,反被宦官所誅。這一變故,在官吏們當中造成兩種分化。其一,繼續抗爭,置生死于度外。據《后漢書·欒巴傳》,議郎欒巴因是竇武、陳蕃一黨而被謫為永昌太守,他“辭病不行,上書極諫,理陳、竇之冤”,但觸怒靈帝,最終自殺。其二,去官。《后漢書·趙咨傳》記載博士趙咨看到竇、陳被誅,“謝病去”。

經竇、陳變故,終靈帝一朝,宦官秉政,以張讓、趙忠為首的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婚親、賓客典據州郡,辜榷財利,侵掠百姓”。《后漢書·宦者列傳》記載為了斂財,張讓、趙忠等借南宮受災之機,令“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遷除,皆責助軍修宮錢,大郡至二三千萬”。鉅鹿太守司馬直有清廉之名,得以減責三百萬,但他悵然地說:“為民父母,而反割剝百姓,以稱時求,吾不忍也。”遂“辭疾,不聽”,“上書極陳當世之失,古今禍敗之戒”。司馬直“辭疾”一方面避免了盤剝百姓,另一方面抵制了宦官專權。

外戚、宦官專權,以及為專權而展開的爭斗,與儒家思想澆灌出來的官吏的政治理想背道而馳。這種來自于精神深處的沖突,必然引發多數官吏對外戚、宦官專權局面的反感。可是,與執政的外戚、宦官的力量相比,單個官吏的力量畢竟弱小,此時詐病就成為他們抗衡外戚、宦官專權的一種策略,如此既能抒發不滿情緒,又可以透露出與之決裂的態度,更能幫助官吏經由正當的行政程序離開政治舞臺。

五、余論

(一)官吏詐病現象是東漢政治文化的一個重要側面

政治文化是指一個民族在特定的時期、環境中形成的群體政治心態[29]。122位詐病的官吏在東漢官吏群體中雖不占多數,但他們上至大將軍、三公,下至郡吏,中央官、地方官、宮官皆有,足以說明官吏詐病現象是政治文化的一個不容忽視的組成部分。其實,除上述單個官吏詐病現象外,群體性的官吏詐病現象更能揭示出其與政治文化之間的關系。

大多數詐病的官吏,以“患病”為籌碼進行著政治博弈。如光武帝北征燕、代,軍食匱乏,幸賴河內太守寇恂調度得當,免生動亂。光武帝數次策書慰問寇恂,門生董崇說道:“君侯以此時據大郡,內得人心,外破蘇茂……此讒人側目怨禍之時也。昔蕭何守關中,悟鮑生之言而高祖悅。”寇恂“然其言,稱疾不視事”[4]622。事實上,光武帝對寇恂詐病的真相心知肚明。《寇恂傳》注云:“漢王與項羽相距京、索,蕭何留守關中,上數使使勞苦何。”光武帝的做法與漢高祖如出一轍,他十分清楚高祖、蕭何對話中充斥著試探性的謊言。緣此,他也洞悉寇恂“稱疾”的本意。據此可知,詐病之妙處在于:詐病的官吏、知情者都心知肚明,卻無一人拆穿。

靈帝時,胡廣、陳蕃、李咸任三司,“蕃等每朝會,輒稱疾避廣,時人榮之”[4]1510。時人,主要指知曉此事的官吏們。這說明,陳蕃等人“稱疾避廣”之舉得到了比較廣泛的政治認可。但陳蕃也曾理直氣壯地斥責過詐病的諸尚書。史載,桓帝崩,“諸尚書畏懼權官,托病不朝。蕃以書責之曰:‘……今帝祚未立,政事日蹙,諸君奈何委荼蓼之苦,息偃在床?’”[4]2168在陳蕃看來,自己“稱疾避廣”是正當的,諸尚書“托病不朝”則有違法度。很顯然,陳蕃在何人能夠詐病的問題上持雙重標準。這表明,詐病是政治生活中的一種策略,它是否被運用,取決于官吏們的需求。

(二)官吏詐病活動背后暗藏著政治隱意

“疾病”是詐病現象的表象,而非本質。對詐病的官吏而言,問題的關鍵在于其需求能否得到滿足。可是,如何滿足呢?詐病活動的發生,意味著詐病的官吏與他人之間正常的對話已無法繼續。但通過詐病活動,雙方的對話可能仍在繼續。因為詐病活動背后暗藏著政治隱意,它充當著雙方對話的媒介。“患病”成為詐病者隱晦地表露其內心企圖的“傳話筒”。據《后漢書·獨行列傳》,光武帝詔令尚書侍郎周嘉“尚公主,嘉稱病篤,不肯當”。周嘉“稱病篤”傳遞出的政治隱意是“不肯娶公主”。又《三國志》卷53《吳書·張纮傳》注引《吳書》稱,建安四年(199)孫策遣張纮至許都,司空曹操先補其為侍御史,再遷九江太守,張纮“心戀舊恩,思還反命,以疾固辭”。張纮此舉潛藏的政治隱意是“心戀(孫策)舊恩”,不愿為曹操效力。借助政治隱意的傳遞,詐病官吏與他人之間即便意見不合,也不至于公開對立。詐病是一種權謀,官吏們通過它旨在表達難以明言之語,進而隱晦地透露出自己的真實想法,表明立場。

(三)儒家倫理與官吏詐病現象之間不存在因果關系

文吏與儒生是秦漢官吏群體的兩大組成部分。秦“以法為教”“以吏為師”,文吏成為官吏群體的骨干。漢武帝獨尊儒術后,更多的儒生加入到官吏隊伍中。西漢末,“再受命”與改制的呼聲日盛,及迄王莽代漢,儒生盛極一時。東漢時,文吏再度活躍,與儒生并用不輟,文吏“儒生化”與儒生“文吏化”的趨勢日趨顯著[30]。據統計,在122位詐病的東漢官吏中,至少有62位具有儒學背景,占一半以上。那么,儒家倫理是官吏詐病的誘因嗎?我們認為,一方面,詐病這種弄虛作假的活動與儒家倡導的“信”觀念格格不入,毋寧說是背離,特別是官吏的詐病會帶來一種不良的示范作用;另一方面,儒家倫理作為兩漢倫理的主流,畢竟包羅眾多,遠非一個“信”觀念能概括之,故而,部分儒生官吏與儒士詐病的做法與儒家倫理并無因果關系。正如漢陽郡士大夫譏諷太守橋玄強逼“稱疾”的隱士姜岐為吏而不能一樣[4]1695,一些飽受儒家倫理浸潤的士大夫無意抨擊“稱疾”這種虛假的托辭,反而尊重隱士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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