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體育法》頒布一周年之際,最高人民法院舉辦新聞發布會,首次發布“涉體育糾紛民事典型案例”。
典型案例背后的行業“痛點”
據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審判第一庭庭長陳宜芳介紹,首次發布的8個案例涵蓋競技體育、全民健身、體育產業、體育仲裁范圍的典型爭議,案例探討的爭議焦點既包括培訓機構的安保義務、運動員勞動關系認定、體育賽事相關知識產權保護、不正當競爭行為認定等實體問題,還包括行為保全措施采取、體育仲裁與人民法院受案范圍等程序問題。
其中,關鍵詞為“健身房費用”的“朱某等二百余人與某體育公司等服務合同糾紛案”廣受關注。案情顯示,朱某等人均系健身房會員,因某體育公司“跑路”且拒不退還相應費用,朱某等人陸續起訴。審理法院認為,某體育公司因房屋租賃問題搬離原經營地,致使其與朱某等人之間的健身服務合同無法繼續履行,判決解除健身服務合同、某體育公司退還朱某等人剩余會籍費及課程費用。示范判決作出后,對其他消費者提起的訴訟,審理法院參照示范判決促成該批案件全部調解,并迅速將執行款項發放到位。
“這類案件系涉眾型體育行業糾紛案件,法院遵循了調解先行、示范判決、以判促調、調判結合的方式,高效化解了糾紛,為后續體育行業矛盾糾紛多元化解工作提供了經驗。”北京市法學會體育法學與奧林匹克法律事務研究會秘書長董雙全坦言。
此外,在發布的典型案例中,一起欠付運動員工資案也備受矚目,法院明確了運動員持工資欠條起訴可作為普通民事糾紛處理。案情顯示,某俱樂部向李某出具欠條,載明某俱樂部欠李某賽季績效工資及獎金,并承諾于兩個月之內支付。因某俱樂部逾期未支付,李某向審理法院提起訴訟,請求某俱樂部支付所欠工資及獎金。審理法院認為,某俱樂部與李某之間屬于勞動關系。李某以欠條為據直接向審理法院提起民事訴訟,訴訟請求不涉及勞動關系其他爭議,視為拖欠勞動報酬爭議,無需經過勞動爭議仲裁前置程序,應當按照普通民事糾紛受理。審理法院判決某俱樂部向李某支付欠付工資及獎金。
運動員的權益保障問題一直是社會關注度較高的熱點話題。通常,體育糾紛解決渠道大致有三條——體育組織內部爭議解決機構、外部獨立仲裁機構和法院,但在國際體育界占主流的外部獨立仲裁機構在國內長期缺位,導致運動員維權在司法層面往往要經歷曲折歷程。
以“足球運動員討薪”為例,一方面,屬地法院可以“體育糾紛由體育仲裁機構負責”為由不予受理;另一方面,中國足協仲裁委員會面對已經解散的俱樂部不再有約束力,這就導致運動員常常“求告無門”。董雙全對記者表示:“這次最高法指出,類似薪酬糾紛人民法院可以受理,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此類案件長期‘欲訴無門的尷尬處境。”
期待更多“更典型”案例出現
為了新修訂《體育法》能全面實施、真正落地,清華大學法學院體育法研究中心主任田思源透露,過去一年,對《全民健身條例》進行修訂、公布第一批高危險性體育項目名單、構建高危險性體育項目經營及賽事活動行政許可制度等工作都在推進,而中國體育仲裁委員會于今年正式成立更是一項重要進展。
“修訂前的《體育法》關于體育仲裁只有一條規定,且多年來未能實施。” 田思源表示,去年6月24日,新修訂的《體育法》頒布后,一大亮點就是增設專章規定體育仲裁,改變了長期以來體育仲裁規定一直未能落地的狀況。
根據前述李某與某俱樂部追索勞動報酬糾紛案,最高人民法院民一庭二級高級法官張艷基于新修訂的《體育法》第九十二條規定作出解釋后強調:“因運動員注冊、交流發生的糾紛,原則上應限于因確定運動員的代表單位、參賽資格等管理行為引起的爭議。對于因運動員注冊、交流衍生出的平等主體之間的合同糾紛和其他財產權益糾紛、勞動人事爭議等不屬于體育仲裁范圍。”
而且,張艷表示,對當事人而言,體育仲裁與訴訟等糾紛解決方式是選擇關系。一方面,在當事人未達成體育仲裁協議的情況下,法院不宜以“案件應由體育仲裁機構仲裁,不應由法院管轄”為由不予受理;另一方面,體育仲裁具有“一裁終局”的效力,當事人選擇體育仲裁后不得再選擇訴訟途徑解決同一糾紛。
“最高院首次明確了體育仲裁相關范圍,意義重大,但結合法律實踐考量,體育仲裁的范圍還有進一步明確的空間。”董雙全坦言,同時,運動員注冊、交流衍生出的,“如薪酬支付、肖像權、轉會費分成等足球行業核心爭議,若不屬體育仲裁范圍,將來是不是法院均可直接受理?”
“中國體育仲裁制度確立了,但尚在起步階段,還需要有一個不斷的發展和完善的過程。”在田思源看來,已發布的典型案例更純粹地聚焦于薪酬糾紛,未來還需要更多案件的司法實踐來厘清體育仲裁和其他仲裁機構、法院之間的管轄邊界。
(摘自《中國青年報》梁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