綻放在大塬深處的“鐵玫瑰”

王玉琴

在眾草仰望的大塬之上，一群嬌艷的玫瑰傲然綻放。迎著狂風，向著驕陽，頂著風霜雨雪。它們只是一群供人觀賞的花嗎？不，或許，它們還是觀察者、思考者、創造者？

我們熟知的玫瑰，不是在溫潤如春的塑料大棚，就是在繁華喧囂的城市公園，抑或是在芬芳四溢的花店，在極具閑情雅致的女子的梳妝臺前，似乎這就是它們一生難逃的美麗“宿命”。被觀賞、被贊美、被寵愛、被擺弄、被利用，價值才能被體現。當然，人有人的活法，花也有花的活法，這是它們的自由，我們無權過多評判。但這絕不是所有玫瑰的信仰。

在這小滿初盈、麥粒灌漿的季節，我有幸走進了莊子峁，洪德鎮耿塬畔村的一處大塬。在這之前，我從未聽說過莊子峁。同行的老師說，莊子峁是個有特色的地方，莊子峁上也有一位特色“鮮明”的人物。我帶著滿心的好奇踏進了這片大塬。

一頭扎進大塬深處的蜿蜒曲折的柏油路，一片片、一爿爿爛漫的紫花苜蓿不由讓人眼前一亮。堪稱非遺的扎籮人的老手藝，驚慌失措躲進花叢的蜜蜂，溫棚里綠意正濃的香瓜，晶瑩剔透、嫩滑爽口的王阿婆涼粉、黑山羊、散養雞、手工醬……“一戶一品”的自主創業模式無一不讓我吃驚。“一戶一品“是莊子峁人口中的“貴人”——楊鮮明提出并帶領鄉親們共同創立的品牌模式。他也是土生土長的莊子峁人，借著難以割舍的故土情懷和回饋家鄉的一腔熱情，為莊子峁人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實惠和好處。他創立的自主經營“小作坊”種類多，范圍廣，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村“品牌”。但，最讓我感到震撼的，卻是只看一眼就能撞在心坎上的玫瑰。

我想稱它們為“鐵玫瑰”。站在莊子峁上，成片成片的塬緊緊相連，是我這個在山溝里長大的孩子從未見過的大塬。塬上的風很絕情，扯著嗓子“呼呼”地狂吼，聲音里有股子豁出去的狠勁兒，野心十足。大塬周圍的山一片荒瘠，少有樹木，似乎是被這狂野的風一刀一刀給砍了去。這讓風更加猖狂地在塬上肆意橫掃了。但是，莊子峁上的麥田依舊翻滾著層層青浪，苜蓿地里的小紫花依然在迎著初陽盛開，忙碌的人們也如平常埋著頭侍弄地里的莊稼，任頭上的圍巾被風吹散，掛在地壟的雜草上。不可置信的是，家家戶戶的圍墻邊都爬滿了五彩繽紛的玫瑰，它們可勁兒地攀爬，往墻頭上探，想要將墻內的秘密窺探個底兒朝天。門鹼畔、蜂房邊、羊舍旁也簇擁著紅黃粉紫各色的玫瑰。聽說，足足有二十多個品種。它們不挑地方，不挑環境，只要扎下根，就一定長得生機勃勃，像麥浪，像苜蓿花，更像這里勤勞勇敢的人們，頑強地綻放著，為荒寂的大塬增添了一抹生機。一朵朵灼灼如火的玫瑰花瓣挨挨擠擠、層層疊疊，就像一個個色彩各異的瑪瑙，泛著紅暈，后仰，舒展，將醉人的花蕊顯露，熱烈奔放。個個昂首挺胸，傲然直立，如同打了勝仗的將軍，倔強、神氣地傲視著天空。我不能想象它們是如何在這干旱荒瘠的環境中生存下來？又如何開得這樣嬌艷而倔強的？是誰給了它勇氣和底氣？

我相信一定是信仰，有信仰就有向上的勇氣。在這樣干旱貧瘠、大風漫灌的環境中能活出如此的氣勢，稱它們為“鐵玫瑰”似乎也毫不夸張。它們本可以選擇舒適安逸的生活，卻偏偏來到這干旱貧瘠的大塬，嘗盡酸甜苦辣，毅然決然扎根在大塬深處，同這彪悍的風抗衡著。所以，有時候，頑強與否，偉岸與否，硬氣與否，真不是靠一副高大強壯的身軀就可以衡量的。往往那些越是弱小的東西，越是有著一股不可抵擋的韌勁。正如袁枚的《苔》中寫道：“苔花如米小，亦學牡丹開。”與大塬的干旱與荒寂相比，即便弱小，也要倔強地盛開。就像那位身材單薄、勤儉樸素的釀醬婦人，雖為柔弱的女人，卻能靠自己勤勞的雙手和對美好生活的無限向往，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創下幾萬元的收入，著實令人佩服。

莊子峁上玫瑰的信仰是堅定的，就像莊子峁這個大塬的信仰，更像莊子峁上那位特色“鮮明”的人的信仰。峁上的農婦說：“她們跟著他干了三年了，三年時間她們的勞動成果初見成效，心里很高興，干勁更足了，生活更有奔頭了。”玫瑰也跟著長了三年，中間有風霜、有挫折、有痛苦，但唯獨沒有退縮。這又何嘗不是他的辛酸路，三年的漫漫長路，有扶貧路，有創業路，有致富路，有風險路，卻唯獨沒有退路！就如那些一旦選擇了貧瘠就沒有撤退可言的“鐵玫瑰”，即使再難也要咬牙堅持下去，只為了心中鐵一般的信仰。

站在脫貧攻堅取得決定性勝利、人民脫貧致富奔小康的新臺階上，鄉村振興的畫卷正徐徐展開。莊子峁大塬上的“鐵玫瑰”也乘著時代的帆船，不屈不撓、向陽而生，這不正是鄉村振興最鮮明的旗幟嗎？

聶魯達曾說：“在這貧瘠的土地上，你是我最后的玫瑰。”雖不貼切，但我想用在此處也最適合不過。試想，該有怎樣的決心和勇氣，毅力與韌勁，才能撐起這大塬的生態之美？又該是怎樣的人，才會扛起這大塬的生態振興之重任？只有莊子峁的“鐵玫瑰”，莊子峁上每個勤勞質樸的人，還有莊子峁上“功成不忘家鄉情，回饋桑梓赤子心”的人，他們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不解情緣，在莊子峁這個地方開滿了最熾熱的希望之花。在未來鄉村振興的道路上，還需要更多的“鐵玫瑰”，更多胸懷家國情懷的人，扎根農村，與干旱抗衡，與產業為伴，與百姓同行，創造生態宜居的美麗鄉村。

——選自《隴原風》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