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獅子

熱河人喜歡看耍獅子。耍獅子最出名的要數青松嶺的陸家班。號稱是班，其實就陸家爺倆。

青松嶺在大山溝里，一年到頭沒啥熱鬧事，逢年過節的，大家就聚在一塊兒看陸家父子耍獅子。耍獅子要兩個人，一耍獅子頭，一耍獅子尾。耍獅子尾的很辛苦，彎著腰，還要做出許多動作來，歲數大的受不了。陸父耍獅子頭，陸子便耍獅子尾。爺倆配合默契，耍出的獅子有氣魄，給村里老百姓帶來了不少快樂。

有一年，熱河鎮的大戶鄭老萬過60大壽，請陸家班子去他家耍獅子。

來人說：“鄭老爺說啦，給30塊大洋。”

陸父說：“可我已經答應了，要給村里人耍。”

來人問：“村里給多少錢？”

陸父答：“一分沒有。”

來人哈哈大笑：“老陸你傻呀？”

陸父說：“我也知道錢是好的。可不能食言呀！”

來人很生氣，甩袖而去。從此，鄭老萬就和陸家有了芥蒂。

日本鬼子來了。熱河鎮成了鬼子的據點。鄭老萬成了熱河鎮的維持會會長，背后被人稱為“鄭二鬼”。

這時候，熱河附近的霧靈山活動著一支抗日救國支隊，經常偷襲熱河鎮的小鬼子，令鬼子頭目佳田二很是頭疼。

鄭老萬給佳田二出了個鬼主意：“太君，把山里村莊的百姓都集中到熱河鎮里來，游擊隊就成了瞎子和聾子，沒人給他們糧食吃，他們成了無水之木，無根之草。”

佳田二點頭稱是。鬼子把附近幾個村的老百姓都趕走了。但鬼子在青松嶺村遇到了麻煩。青松嶺人不愿意離開老家，誰也不搬家。

鬼子便放火燒了村莊，有不少老人被活活燒死。青松嶺人只好含淚離開故土。陸家父子卻不知去向。

鄭老萬跟佳田二說：“太君，那個陸家班子，八成跟游擊隊有瓜葛，要把他們抓回來。”佳田二便派人四處搜尋陸家父子。

一年以后，在灤城的一處天橋上，陸家父子被抓回熱河鎮。

佳田二問陸父：“你們私通抗日支隊，死了死了的。”

陸父答：“我們都是良民，只會耍獅子討樂子。”

鄭老萬嘿嘿冷笑：“你不是私通抗日支隊，為什么要逃走？”

陸父答：“我們想活著，只好外出尋口飯吃。”

見陸父不好審，他們就把陸子捆綁起來，在陸父面前用皮鞭抽，抽得陸子皮開肉綻。

陸子也是好樣的，一語不發。沒有審出個子丑寅卯來。鬼子就讓陸父陸子去修炮樓。

其實，陸家父子還真是游擊隊的眼線。

這年中秋節，鬼子為慶祝消滅了抗日救國支隊，便要求熱河鎮舉行盛大的慶祝活動，鄭老萬負責組織。秧歌隊、高蹺隊、馬叉隊等都選好了。鄭老萬把陸家父子找來了。

鄭老萬說：“為皇軍祝捷，你必須演出耍獅子。”

陸父說：“耍獅子可以，但道具都毀壞了，需要做新的。”

鄭老萬說：“這不是問題。趕緊去做。”

陸父說：“去哪做？做啥樣的，得聽我的。”

鄭老萬擺擺手：“都聽你的。快去準備吧！”

陸父問：“錢呢？誰出？那可不是仨瓜倆棗的事！”

鄭老萬臉色一沉：“錢，你自己去想。我管不著！”

陸子急了：“你不管誰管？我們不耍了！”

鄭老萬冷笑說：“敢不耍？皇軍會要你的命！”

陸父曉得這鄭老萬是借機報復，便拉陸子的衣袖：“好，我們耍！一定耍出威風來！”

演出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這天，熱河鎮的關公廟前人山人海。佳田二和鄭老萬等熱河鎮的頭面人物都坐在戲臺上。先是秧歌隊登臺，后是高蹺隊表演，還有耍馬叉的、跑旱驢的一撥一撥地上臺，熱鬧非凡。最后，陸家獅子登臺了。

只見一頭雄獅搖擺著蹦跳著上了臺。金黃色的毛，碩大的獅子頭，真是威風凜凜。這頭雄獅一會兒踩著紅繡球往來滾動，一會兒跳下繡球，猛然直立，閃轉騰挪，躥跳翻滾，甚是精彩。

獅子在臺上表演，一會兒沖佳田二張張嘴，一會兒朝鄭老萬瞪瞪眼，惹得大家捧腹大笑。佳田二和鄭老萬更是洋洋得意。

突然，獅子張開大口，把佳田二吞進口中。鄭老萬在瞠目結舌的時候，獅子尾巴像一條鋼鞭一樣抽打在鄭老萬的頭上，他立刻鮮血噴涌，倒地而亡。

臺上臺下亂成一團。

當維持秩序的鬼子兵來到戲臺上時，那頭獅子的嘴里還咬著佳田二的頭，佳田二早已氣絕。

鬼子兵發現，獅子的嘴是用兩個鐵圈連在一起的，緊緊夾住了佳田二的脖子。而獅子尾巴里頭裹著鋼絲呢。

陸家父子趁慌亂之中逃得無影無蹤。

孟靜：河北省承德市作家協會會員，在多家刊物發表文學作品并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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