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香花 劉沛林 黃靜波 蔡溢 王暉



[摘? ? 要]旅游地居民主觀幸福感對當地旅游可持續發展意義重大,涉及旅游發展對地方微觀個體的影響,也是人地關系研究的重要科學問題。文章以民族旅游地西江苗寨景區為案例研究地,從旅游影響感知視角出發,基于SEM和fsQCA方法,綜合分析民族旅游地婦女旅游影響感知對其主觀幸福感的線性影響與非線性影響。研究發現,家庭生活幸福與人際關系和諧是婦女主觀幸福感的主要影響維度;積極影響感知可顯著提升婦女主觀幸福感水平,消極影響感知對婦女主觀幸福感的影響以直接影響為主;消極影響感知、物質需求滿足、身心整體健康對婦女主觀幸福感的影響存在非對稱性和不確定性;主觀幸福感的形成是多因素聯動的結果,且存在多種路徑可以實現民族旅游地婦女高主觀幸福感的形成。研究結果為全面理解旅游發展與目的地居民主觀幸福感的關系、有效提升民族旅游地婦女主觀幸福感水平提供理論指導。
[關鍵詞]民族旅游;婦女主觀幸福感;線性影響;非線性影響;西江苗寨
[中圖分類號]F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5006(2023)07-0113-15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3.07.012
引言
旅游發展使少數民族村寨成為集游覽功能和居住功能于一體的多屬性文化空間,當地居民原有的生計模式與生活方式被打破,人地關系發生重大轉變。隨著鄉村振興戰略的全面推進,越來越多的民族村寨憑借自身獨具特色的民族文化及優良的生態環境將發展旅游業作為帶動經濟發展、改善村民生活質量的重要途徑。因此,重視民族旅游地居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提高其旅游參與的獲得感與主觀幸福感,充分發揮旅游業的民生功能是時代賦予旅游的重要使命。已有研究揭示了旅游發展對目的地居民主觀幸福感的影響效應及其對主觀幸福感不同層面產生影響的復雜方式[1]。國內學者們多是通過相關分析、回歸分析方法具體量化旅游目的地居民的旅游影響感知與總體主觀幸福感及主觀幸福感各維度的關聯性,如盧松和李卓妍[2]、張瑞英等[3]、徐榮林等[4]的研究。而國外學者則嘗試選取居民感知的部分變量,借助結構方程模型探討旅游發展對社區福祉影響的結構模型,如Mihalic和Kuscer[5]、Munanura和Kline[6]、Lindberg等[7]、Lee和Jan[8]的研究。這些研究成果有助于人們厘清旅游發展與目的地居民主觀幸福感之間的關系及特定視角下旅游發展對目的地居民主觀幸福感影響的方式。
然而,旅游業是一個高度性別化的行業[9]。在旅游發展實踐中,由于性別特質差異、性別刻板印象及性別規范的存在,使得不同性別群體在旅游發展中扮演的角色存在差異,受到旅游發展影響程度及對旅游發展的影響感知也有所區別[10-11]。一方面,婦女群體是鄉村旅游和民族旅游參與的主角。鄉村旅游發展的特點及當地勞動力現狀決定了婦女在旅游發展中發揮著重要作用[12],特別是在地方特色文化濃厚的民族旅游地,少數民族婦女是民族旅游業發展和民族文化保護與傳承的核心力量[13]。另一方面,旅游發展對婦女個體的影響深遠。旅游地婦女通過參與旅游業,實現活動空間和社會角色的轉變,即由原來的私人領域的家庭主婦轉變為公共領域的旅游從業人員,由過去的家庭照料者或務農人員轉變為旅游服務工作者或亦旅亦農者。這一轉變使得婦女群體真正實現了經濟上的獨立,擁有更多的家庭話語權,主觀幸福感隨之提升[14-15]。但也有學者指出,由于深受當地傳統文化的影響,婦女參與旅游業后,家庭地位并沒有發生實質性的提升[16]。婦女的旅游參與活動是其家務勞動的延伸,這使得部分婦女所承擔的勞動不減反增,因此,她們的主觀幸福感并沒有因旅游參與而得到提升[17]。甚至,隨著旅游業的發展,當地社會貧富差距逐漸拉大,橫向的社會比較強化了人們的相對剝奪感,使得她們的主觀幸福感與旅游發展之前相比,不但沒有提升,反而有所下降[18]。
主觀幸福感是一個內涵豐富、充滿張力的概念,個體主觀幸福感的生成是個人、社會、經濟及環境等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且這些眾多影響因素之間的關系也呈現出一定的多面性和復雜性。具體到旅游場域中,居民主觀幸福感的影響因素就更為復雜,某地方一旦成為了旅游目的地,當地居民生活就不可避免地受到旅游業的影響——經濟的、社會的、文化的、環境的,并最終影響他們日常生活的總體質量或主觀幸福感[19]。特別是,隨著旅游地經濟社會文化環境的變化,當地居民對生活的要求和感知也在發生變化,旅游發展對社區居民主觀幸福感的影響效應也是動態變化的[20]。同時,由于主觀幸福感受到多種內外部因素的共同影響,使得旅游發展對旅游地居民的影響效應呈現出非線性、復雜性等特征[21]。而已有關于旅游發展與主觀幸福感關系的研究多是基于自變量相互獨立、單向線性關系和因果對稱性的傳統多元統計分析,這些研究成果雖然有助于我們更好地理解旅游發展的溢出效應與居民主觀幸福感之間的關聯性,但卻無法揭示眾多旅游溢出效應相關變量之間多重并發的因果關系及其對總體主觀幸福感影響的非對稱性,以及高主觀幸福感形成的多種等效方案等因果復雜性問題。鑒于旅游發展對社區居民主觀幸福感影響的綜合性和復雜性及主觀幸福感本身的復雜性特征,需要借助非對稱研究方法來探究民族旅游社區婦女旅游影響感知對主觀幸福感的復雜影響關系。因此,本研究同時使用結構方程模型(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ing,SEM)與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uzzy-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fsQCA)詳細探討旅游發展對民族旅游地婦女主觀幸福感的影響效應及其復雜性。
1 理論背景與模型構建
1.1 理論背景
1.1.1? ? 外溢理論
外溢理論(spillover theory)由Wilensky提出,他認為個體在社會環境中的感知、態度和行為可以在另一個環境中表現出來,反映出個體的技能和經驗[22]。在主觀幸福感研究中,外溢理論是應用較為廣泛的理論之一,認為人們對某一生活領域的滿意度或主觀幸福感會影響到其它生活領域的滿意度或主觀幸福感[23]。Diener等區分了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主觀幸福感外溢過程[24],目前在主觀幸福感研究中應用較多的是自下而上的外溢理論。近年來,該理論被廣泛應用于旅游場域中的主觀幸福感研究,用來解釋旅游體驗對旅游者主觀幸福感、旅游發展對旅游社區居民主觀幸福感的影響機制。在旅游社區居民主觀幸福感研究情境中,旅游發展對社區以及社區居民所帶來的溢出效應對其不同生活領域的滿意度產生影響,進而影響其整體生活滿意度和主觀幸福感。因此,自下而上的外溢理論為理解旅游發展對社區居民主觀幸福感產生影響的過程提供了認知基礎。
在旅游社區居民主觀幸福感研究中,Kim等首次將自下而上外溢理論應用到旅游影響感知對居民生活滿意度影響的研究中,并設定了分別對應于旅游發展所帶來的經濟影響、社會影響、文化影響及環境影響的物質生活主觀幸福感、社區生活主觀幸福感、情感主觀幸福感及健康安全主觀幸福感的生活領域組合[25]。郭安禧等運用自下而上外溢理論構建居民旅游影響感知對生活質量的影響模型,但沒有引入不同生活領域滿意度這一中介變量[26]。Tokarchuk等將自下而上外溢理論運用到城市旅游對城市居民主觀幸福感的影響研究,研究表明旅游發展帶來的積極影響通過不同生活領域滿意度對城市居民主觀幸福感產生影響[27]。根據自下而上外溢理論,旅游發展對物質生活、社區生活、家庭生活、健康安全等具體生活領域的影響會間接影響旅游社區居民的生活滿意度,旅游發展對社區居民生活領域的影響越積極,所產生的正向影響越大,負向影響越小。
1.1.2? ? 旅游影響感知
感知是人體通過感覺器官對外部世界客觀事物的直接反映,它是人們認識世界的一個過程[28],處于客觀世界中的任何個體都存在著潛在的感知本能。旅游影響是與旅游業和游客相關的旅游活動所產生的各種積極影響和消極影響[29]。旅游業是一把雙刃劍,對任何一個旅游目的地都有著不同層面的影響,如經濟影響、社會文化影響和環境影響,這些影響既有積極的,也有消極的[30]。旅游影響感知是指人們對旅游開發引致的利害影響的主觀認知[31]。基于人類中心觀,旅游影響感知又可以分為積極旅游影響感知和消極旅游影響感知[32]。其中,積極旅游影響感知是旅游地居民對于旅游開發所帶來的積極影響的感知,消極旅游影響感知是旅游地居民對旅游開發所帶來的消極影響的感知。旅游影響感知可以有效預測旅游地居民對旅游發展的態度,根據社會交換理論,當旅游地居民感知到旅游發展所帶來的積極影響大于消極影響時,他們就會支持旅游業的發展,反之,則反對旅游業的發展[33]。
1.1.3? ? 生活領域主觀幸福感構成
生活質量研究和主觀幸福感相關研究通常是基于自下而上外溢理論討論不同生活領域主觀幸福感對總體主觀幸福感的影響。Kruger等認為,總體生活滿意度受到人們對工作生活、家庭生活、休閑生活等滿意度的影響[34];Prilleltensky等指出,主觀幸福感的關鍵生活領域包括人際關系、社區、職業、生理、心理和經濟[35];Sirgy在研究中檢驗了包括社會生活、家庭生活、休閑生活、文化生活、健康和安全、經濟生活、工作生活、感情生活、藝術/文化及精神生活、思想生活、自我、烹飪生活和旅行生活13個生活領域在內的滿意度對整體生活滿意度的影響效果[36]。在旅游地居民主觀幸福感研究成果中,Kim等將旅游社區居民的主觀幸福感來源領域分為物質生活主觀幸福感、社區生活主觀幸福感、情感主觀幸福感及健康安全主觀幸福感[25];Tokarchuk等認為,旅游城市居民的主觀幸福感與健康、工作和生產力、物質幸福、融入當地社區的感覺、個人安全、環境質量、情感幸福以及與家人和朋友的關系等方面有關[27]。
總體來看,學者們關于生活領域維度構成的設定多是關于經濟、情感、健康等方面的考慮。費正清曾指出,在中國特別是中國農村社會,家庭是個體發展和感知的最基本的單元,是個體幸福的直接來源[37]。因此,家庭生活幸福是個體主觀幸福感中最為重要的來源之一。幸福經濟學家們認為,經濟收入之所以重要,在于它可以滿足人們的物質需求,而物質需求的滿足是人們主觀幸福感的直接來源之一[38]。社會學者認為,和諧的人際關系有助于減輕生活壓力,促進主觀幸福感的提升[39]。Ghasemi等的研究結果也顯示,家庭關系和社會關系可以有效預測主觀幸福感[40]。同時,在主觀幸福感知評價中,身心健康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影響因素,陳婉婷和張秀梅針對女性主觀幸福感的研究表明,健康是影響女性主觀幸福感的核心因素之一,良好的健康狀況對女性的主觀幸福感提升有正向的促進作用[41]。因此,在充分借鑒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礎上,綜合考慮本文的研究情境及研究對象的特殊性,嘗試使用家庭生活幸福、物質需求滿足、人際關系和諧、身心整體健康4個維度來分別考量民族旅游地婦女的家庭生活、物質生活、社區生活、健康安全等具體生活領域主觀幸福感。
1.2 研究假設提出與概念模型構建
1.2.1? ? 旅游影響感知與生活領域主觀幸福感
旅游發展影響著目的地居民生活的方方面面,進而對居民生活產生積極和消極的影響[42]。Aref的研究顯示,情感幸福、社區幸福、收入和就業受旅游業影響最強,健康幸福和安全幸福受旅游業影響最小[43]。實際上,個體對幸福的感知是個體、社會、文化、經濟及環境等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44],而旅游發展會對目的地帶來經濟、文化、社會及環境等多元影響,因此,許多旅游目的地都在有意識地將旅游發展作為增加居民主觀幸福感的一種方式。目的地居民的主觀幸福感與多種生活領域感知有著密切聯系,如良好的健康、更高的收入、更強的社區關系等[45],這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升目的地居民的家庭生活幸福程度、物質需求的滿足程度、人際關系的和諧程度及身心的健康程度。特別是景區核心區居民,他們受到旅游業的影響可能更直接更全面更深刻[27]。因此,本文提出假設:
H1a~H1d:積極影響感知對家庭生活幸福、物質需求滿足、人際關系和諧、身心整體健康均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H2a~H2d:消極影響感知對家庭生活幸福、物質需求滿足、人際關系和諧、身心整體健康均有顯著的負向影響
1.2.2? ? 旅游影響感知與主觀幸福感
旅游發展不僅給當地居民帶來經濟效益、創造就業機會,也能改善當地社區居民的幸福水平和生活質量[46]。整體來看,居民對所在區域旅游發展各方面的感知可能會對其生活滿意度和整體主觀幸福感產生積極影響[47],這主要是由于旅游目的地開發的旅游產品(如活動、餐飲設施、戶外娛樂設施)可供當地居民享用[48]。此外,旅游業還可以在改善當地社區生活水平方面發揮重要作用,如增加家庭收入、就業機會、稅收收入和經濟多樣性[49]。Kafashpor等探討了旅游發展感知對伊朗馬什哈德市居民主觀幸福感及生活質量的影響,證實旅游發展對居民主觀幸福感有顯著的影響[42]。徐榮林等構建了旅游影響感知維度與旅游社區居民主觀幸福感之間的結構關系模型,實證分析表明,旅游區域居民的社會影響感知與經濟影響感知對其主觀幸福感有顯著的積極影響[4]。因此,對于旅游目的地居民來講,他們對旅游發展的影響感知是影響其主觀幸福感的重要因素。基于以上闡述,本文提出假設:
H3a:積極影響感知對主觀幸福感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H3b:消極影響感知對主觀幸福感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1.2.3? ? 生活領域主觀幸福感與主觀幸福感
根據自下而上外溢理論,人們對總體生活的滿意來自對主要生活領域的滿意,如家庭生活、工作、健康等[50],且不同生活領域對總體生活滿意的重要性取決于個體賦予不同生活領域的價值[51]。家庭生活對人們的主觀幸福感而言極為重要,特別是對女性群體來講,家庭是她們生活的中心和重心,女性主觀幸福感與家庭生活幸福有重大的關系。人際關系對所有人群的生活滿意都有顯著影響[52]。人際關系和主觀幸福感的關聯可以用依戀理論來解釋,與他人保持和諧的關系是幸福生活的核心。此外,對物質生活領域的滿意導致了更多的生活滿意,根據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人類最初級的需求是基本需求(如食物、住所)和安全需求,物質需求的滿足可顯著提高人們的生活滿意度和主觀幸福感。Tay和Diener證實了基本需求(如食物和住所)的滿足與主觀幸福感呈正相關關系[53]。因此,本文提出假設:
H4a~H4d:家庭生活幸福、物質需求滿足、人際關系和諧、身心整體健康分別對主觀幸福感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基于以上假設,得到主觀幸福感的線性影響模型(圖1)。
1.2.4? ? 前因變量組合與主觀幸福感
上述的假設關系表明了從旅游影響感知到主觀幸福感的因果關系鏈。然而,Urry曾指出,變量之間的關系可以是非線性的、不確定的,所以相同的前因條件可以在特定的情境下對結果變量產生不同的影響[54]。旅游發展對目的地居民主觀幸福感存在著不同層面的影響,因而具有一定的復雜性[55]。同時,由于旅游地居民主觀幸福感受到多種內外部因素的共同影響,使得旅游發展對當地居民的影響效應具有非線性、復雜性等特征[21]。可以說,相關前因變量在對旅游地居民主觀幸福感生成產生影響的過程中,它們相互之間也存在著復雜的交互作用和協同作用,即民族旅游地婦女主觀幸福感的形成是一個動態、多元、復雜的過程,是多因素聯動作用的結果。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1
H5:旅游影響感知和生活領域主觀幸福感各維度的不同組合方案與高主觀幸福感有關聯
由此得到主觀幸福感的非線性影響模型(圖2)。
2 研究設計
2.1 研究案例地概況
本文研究案例地西江苗寨位于貴州省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雷山縣東北部的雷公山麓,區域內現有1400余戶共6000多人,苗族人口占總人口的99.95%,是世界第一大極具有觀賞價值的苗族村寨,也是進行苗族歷史與文化研究的重要基地[56]。西江苗寨自2008年進入旅游發展快車道,經過10余年的發展,旅游業已經滲透到當地居民生活和生產的方方面面,當地的每個村民都與旅游業有著或多或少的關聯。據統計,西江苗寨本地居民中直接或間接參與旅游發展和經營的人口比高達99%[56],而在直接參與旅游業發展的群體中,女性群體遠多于男性群體,特別是在手工藝品加工和銷售、衛生清潔、民族文化展演、餐飲住宿服務、導游講解、小吃街經營、民族服飾租賃等工作崗位中,幾乎都是以婦女群體為主。
經過多年的旅游發展及當地婦女群體的深度旅游參與,西江苗寨旅游社區的兩性分工模式及婦女的家庭權力、家庭地位均發生了顯著的變化。在兩性分工方面,發展旅游以前,西江苗寨的性別分工模式深受經濟資源與當地傳統性別觀念的影響,主要是男主外女主內,家庭中的成員勞動分工及資源分配均由男性家長決定。發展旅游業之后,當地婦女群體通過積極參與旅游發展,不斷提高自身經濟能力和社交能力,兩性平等意識逐漸增強,女性獲得了與男性進行家庭分工協商的經濟條件和能力,使得兩性家庭分工模式發生變化。其中,家務勞動分工由傳統的女性承擔到兩性共同承擔,部分家庭甚至出現了男主內、女主外的新型家庭分工模式,將當地婦女群體從繁重的家庭勞動中徹底抽離出來。她們擁有了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投入旅游經營活動,這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她們的日常活動空間、經濟能力、家庭地位、人際關系等,進而影響她們的生活滿意和主觀幸福感。
旅游地居民的主觀幸福感既是提高游客體驗滿意度的核心要素,也是提升居民旅游支持度的關鍵,對于旅游業的可持續發展來講至關重要。而在西江苗寨景區,婦女群體是當地旅游業發展與經營的主要參與群體,因此,努力提高她們的主觀幸福感也就顯得異常重要。在此背景下,本文試圖從旅游影響感知角度入手分析旅游發展對當地婦女主觀幸福感的影響路徑。
2.2 問卷設計
調查問卷由兩部分構成,第一部分為人口學統計變量,包括年齡、文化程度、個人旅游年收入、家庭年收入;第二部分為測量量表,包含旅游影響感知、生活領域主觀幸福感及主觀幸福感量表(表1)。其中,旅游影響感知量表借鑒了Vargas-Sánchez等[57]、Nunkoo和Ramkissoon[58]的研究成果,分為積極影響感知和消極影響感知兩個維度,基于西江苗寨景區實際情況,分別添加了“旅游業增加了村民對苗文化的自豪感”和“旅游業使得村民之間的人情味越來越淡”兩個測量題項,以更加符合少數民族旅游發展對當地社會的影響現狀。生活領域主觀幸福感量表則是在陸洛[59]、Lu和Shih[60]的研究成果基礎上結合實地訪談資料而形成1,從家庭生活幸福、物質需求滿足、人際關系和諧、身心整體健康4個生活領域來測量,其中,“家人都合得來”“老公對我很好”“我的吃穿住行都可以得到滿足”“我認識很多人”“我有很多好朋友可以聊天”這些測量題項均是對當地婦女進行訪談時收集到的原話,更加貼合當地婦女的表達習慣和生活感知。主觀幸福感量表借鑒了Hommerich和Tiefenbach[61]的研究,綜合考慮西江苗寨景區實際情況,添加了“與過去(發展旅游之前)相比,我過著幸福的生活”測試題項來測量當地婦女群體通過縱向比較而感知到的主觀幸福感,與第3條測試題項“與別人相比,我過著幸福的生活”的橫向對比相呼應,以更加全面地測量當地婦女的主觀幸福感水平。
2.3 預調研
在進行預調研之前,邀請同行對整個問卷進行審閱,以提高問卷內容表達的清晰度、可讀性和內容的有效性,找出可能令被調查者反感的項目,形成初始調查問卷。預調研問卷發放對象為西江苗寨景區的本地婦女,問卷發放區域為西江苗寨內的古街、工藝品街、田園觀光區,發放時間為2019年3月16—18日。共發放調查問卷100份,回收問卷98份,其中有效問卷95份。
使用SPSS 22.0分別對積極影響感知、消極影響感知、物質需求滿足、家庭生活幸福、人際關系和諧、身心整體健康、主觀幸福感等量表進行信度分析。結果顯示,各變量的整體Cronbachs α分別為0.835、0.820、0.861、0.835、0.843、0.812、0.849,均大于0.7,表明各量表的可靠性與同質信度較好;從CITC(corrected item-total correlation)值來看,各量表測量題項的CITC值均大于0.5,表示測量題項與變量的相關度較高;從AID(Cronbachs Alpha if item deleted)值與整體Cronbachs α的比較來看,各測量題項的AID值均低于其Cronbachs α,表示測量題項對量表整體信度有顯著正向影響。總體來看,各測試量表具備良好的信度。
通過探索性因子分析來判斷量表的結構效度,主要指標有累積方差貢獻率、共同度和因子載荷。數據分析結果顯示,各量表的累積方差貢獻率分別為60.30%、65.26%、75.24%、78.55%、76.53%、64.48%、69.18%,均在60%以上,說明提取的公因子能夠代表整個測量量表;共同度反映了由公因子解釋原測量題項的有效程度,所有測量題項的共同度均在0.5以上,說明公因子可以有效解釋原測試題項;各測量題項的因子載荷在0.5以上,表示測量題項與公因子的相關度較高。綜上,表明問卷中測試量表的結構效度良好。
2.4 數據收集
正式調查問卷發放時間為2019年3月21日—4月3日,由于清明節之前這段時間是旅游淡季,調研對象的旅游從業活動沒有那么繁忙,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來完成問卷填寫工作。為了保證問卷調查的質量,為每個被調查者提供一條小方巾作為答謝。此外,由于當地婦女受教育程度普遍偏低,所以在問卷發放過程中,對于部分不識字或識字能力有限的女性群體,均由筆者向被調查者轉述測試題項。共發放問卷600份,回收552份,回收率為92%,刪除無效樣本78份,最終保留474份有效樣本信息。
對調查樣本的基本信息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發現,在年齡特征方面,18~34歲之間的婦女群體最多(38.79%),其次是年齡介于35~44歲之間的婦女群體(32.33%);在受教育程度方面,受教育程度為小學的婦女群體最多(41.03%),其次是受教育程度為高中的婦女群體(29.06%);在家庭年收入方面,家庭年收入在5萬元以下的和家庭年收入介于5萬元~10萬元之間的家庭所占比例相同(39.15%);在個人旅游年收入方面,個人旅游年收入為2萬元以下(32.70%)及2萬元~4萬元之間(35.86%)的婦女群體所占比例最多。這些基本信息的分布特征與當地婦女群體的實際情況大致相符。因此,抽樣樣本具備較強的代表性。
2.5 SEM與fsQCA方法
本文使用SEM和fsQCA來分析民族旅游地婦女旅游影響感知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效應。這兩種方法的側重點不同,依據的原則也不同。SEM是一種關注自變量對因變量凈影響的基于變量的技術,它把自變量看成是相互競爭關系來解釋因變量的變化,依賴于加法效應、線性和單一性的原理[62]。相反,fsQCA是一種注重組合效果的基于案例的技術。該方法假設自變量和因變量之間存在非對稱關系,且導致相同結果的多條路徑和解決方案是不確定的。綜上所述,fsQCA與SEM的區別為:(1)非對稱關系,即自變量和因變量之間的關系被視為非線性關系;(2)因果復雜性,其中的重點是組合協同效應,而不是凈效應;(3)不確定性,即不同的前因條件組合可能導致相同的結果[63]。
3 數據分析結果
3.1 測量模型評估
3.1.1? ? 信度分析
在統計學意義上,量表的整體Cronbachs α值大于0.7,表示量表可靠性與同質信度較好。當組合信度大于0.7時,表示適合進行探索性研究;大于0.8時,表示信度較高,適合進行更深層次的研究[64]。數據分析結果顯示,所有潛變量的整體Cronbachs α系數均在0.7以上,組合信度均在0.8以上,說明測量模型的信度水平極佳。
3.1.2? ? 效度分析
效度水平主要是通過考察測量的聚合效度和區分效度來判斷。判別標準為:標準化載荷為0.50~0.95,且平均提取方差大于0.5時,聚合效度較好。由數據分析結果可知,各測量指標的標準化載荷分布在0.740~0.941,各潛變量的平均提取方差(AVE)分布在0.640~0.832,這充分表明了各潛變量的聚合效度較好。
區分效度的評判標準有兩個,一是當潛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小于該潛變量的平均提取方差的平方根時,表明區分效度較好;二是當潛變量的指標載荷大于其交叉載荷時,表示區分效度較好。數據分析結果顯示,各潛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均小于各潛變量的平均提取方差的平方根;同時,各潛變量的指標載荷均大于指標在其他潛變量上的因子載荷,說明各潛變量之間的區分效度較好(表2)。
3.2 生活領域主觀幸福感的二階驗證性因子分析
構建二階驗證模型,數據分析顯示:[χ2/df]值為2.518,大于1、小于3;RMSEA值為0.057,小于0.08;其他擬合指標AGFI值為0.934,GFI值為0.958,CFI值為0.981,NFI值為0.969,IFI值為0.981,TLI值為0.975,均大于0.9,說明二階模型與數據擬合良好。此外,測量變量在一階因子的因子載荷分布為0.839~0.909,家庭生活幸福、物質需求滿足、人際關系和諧、身心整體健康4個一階因子在二階因子生活領域主觀幸福感的因子載荷分別為0.768、0.683、0.672、0.582,均大于0.5,說明二階驗證模型的基本適配度良好。4個一階因子被二階因子解釋的方差分別為58.9%、46.6%、45.5%、33.9%,說明二階因子生活領域主觀幸福感對一階因子家庭生活幸福、物質需求滿足、人際關系和諧、身心整體健康的解釋力良好。由此證實生活領域主觀幸福感應由家庭生活幸福、物質需求滿足、人際關系和諧、身心整體健康4個維度構成。
3.3 結構方程模型分析結果
3.3.1? ?結構模型評價
對結構模型擬合效果進行評價的指標是適配度(Goodness of fit,GoF),GoF值越大,表示測量模型與結構模型的適配度越高,即結構模型對變量間路徑關系的估計能力越強。其中,當GoF值小于0.1時,表示測量模型與結構模型的適配度較差,當GoF值介于0.1到0.25之間時,表示測量模型與結構模型的適配度低,當GoF值介于0.25到0.36之間時,表示測量模型與結構模型的適配度中等,當GoF值大于0.36,則表示測量模型與結構模型的適配度較高[66]。將各潛變量的共同度值和[R2]值代入GoF值的計算公式,得到GoF值為0.411,大于0.36,表明結構方程模型擬合效果較好。
3.3.2? ?假設檢驗結果分析
由表3中假設檢驗結果可知,H1a、H1b、H1c、H1d通過檢驗,即積極影響感知對家庭生活幸福、物質需求滿足、人際關系和諧、身心整體健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直接影響路徑系數分別為0.399、0.313、0.291、0.282;H2a、H2b、H2c、H2d均沒有通過檢驗,即消極影響感知對家庭生活幸福、物質需求滿足、人際關系和諧及身心整體健康均不存在顯著的正向影響;H3a、H3b通過檢驗,即積極影響感知和消極影響感知對主觀幸福感均有顯著的正向影響,直接影響路徑系數分別為0.596、-0.135;H4a、H4b、H4c、H4d通過檢驗,即家庭生活幸福、物質需求滿足、人際關系和諧及身心整體健康均對主觀幸福感有顯著的正向影響直接,影響路徑系數分別為0.226、0.175、0.233、0.148。
此外,從因變量被解釋的變異量來看,旅游影響感知、生活領域主觀幸福感聯合解釋主觀幸福感65.2%的變異量,表明結構方程模型的解釋力較強。從旅游影響感知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路徑來看,積極影響感知既可以直接對主觀幸福感產生影響,也可以通過生活領域主觀幸福感對主觀幸福感形成間接影響,而消極影響感知對主觀幸福感僅有直接的負向影響。通過計算可知,對主觀幸福感的總影響效應最大的是積極影響感知(0.866),其它依次為人際關系和諧(0.233)、家庭生活幸福(0.226)、物質需求滿足(0.175)、消極影響感知(-0.164)、身心整體健康(0.148)。
3.4 fsQCA分析結果
3.4.1? ? 數據校準
fsQCA方法是基于布爾代數進行計算的,要求使用的數據分布在[0, 1]區間內,但通常收集到的原始數據并不符合該條件,因此進行正式分析之前,需要對原始數據進行校準。采用Ragin[67]建議的連續賦值方案,首先定義[0, 1]區間的連續模糊集,然后利用線性放縮方法將變量數據轉換為模糊集隸屬分數。借助fsQCA 3.0軟件,分別用0.95表示完全隸屬關系,0.05表示完全非隸屬關系,0.5表示交叉點。因此,在0.05~0.95范圍內,需要從Likert 5點量表中找出3個值,對應于以下3個定性錨點:完全隸屬(0.95)、交叉點(0.5)和完全非隸屬(0.05)[67]。本文借鑒Nowiński和Haddoud[68]的做法,這也是學術界使用最廣泛的臨界值取法,分別使用1分(非常不同意),3分(中立)和5分(非常同意)來代表完全非隸屬關系(0.05)、交叉點(0.5)和完全隸屬(0.95)。
3.4.2? ? 構建真值表
數據校準后,需要構建真值表(truth table)以適合于Quine-McCluskey最小化程序分析(即布爾函數最小化)。真值表用于表示列出與每種組態相關的前因條件和結果條件的邏輯可能組合的數據。根據fsQCA算法,真值表有2k行(k=前因條件的數量),表中每一行表示對應條件的可能組態。為了進一步編輯真值表以篩選這些可能的組態,基于頻數和一致性對真值表進行改進,以獲得更加簡化的真值表,有助于確定有意義的因果組態。使用fsQCA構建結果變量為高主觀幸福感的真值表,將用于分析主觀幸福感= f(積極影響感知,消極影響感知,家庭生活幸福,物質需求滿足,人際關系和諧,身心整體健康)的頻數閾值設定為3,捕獲了樣本中90%的案例,一致性閾值為0.985。
3.4.3? ? 主觀幸福感的必要條件分析
學界和業界普遍承認單個變量不能產生想要的結果,因為產生結果的單一充分條件通常不存在,但允許結果發生的單一必要條件是普遍存在的[69]。當必要條件不存在時,結果條件將不會發生,但必要條件發生也不代表結果條件就一定會發生。換句話說,所有必要條件必須是前因條件組態(即促使結果條件發生的充分條件組態)的一部分。同時,fsQCA分析本質上屬于充分條件分析,其產生的任何充分條件組態都必須要結合必要條件進行解讀。
前因變量是否是結果變量的必要條件取決于前因變量相對于結果變量的一致性程度。根據Schneider和Wagemann[70]的研究建議,如果某一前因條件的一致性超過0.9,那么這個前因條件就可被視為必要條件。對于覆蓋度值沒有推薦的最小值,但覆蓋度值接近0的變量或組合被認為對結果變量的影響是可以忽略的[71]。使用fsQCA3.0對高主觀幸福感形成的必要條件進行分析,發現家庭生活幸福(0.929)、人際關系和諧(0.915)、身心整體健康(0.916)、積極影響感知(0.935)是高主觀幸福感形成的必要條件。
3.4.4? ? fsQCA分析結果
確定真值表后再對數據進行標準化分析,fsQCA軟件會提供3種解決方案:簡約解決方案、中間解決方案和復雜解決方案,這3種解決方案在復雜程度、啟示性和普適性方面均存在一定差異[72]。中間解決方案兼顧了相關理論知識和案例實際情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彌補簡約解決方案和復雜解決方案的不足,所獲得的結果具有較好的普適性和啟發性。因此,中間解決方案是數據分析中的重點[73]。
通過對民族旅游地婦女主觀幸福感的6個前因變量進行fsQCA分析,構建高主觀幸福感的復雜因果模型,得到了高主觀幸福感形成的3種前因條件組態。表4顯示了總體解決方案和每個單獨前因條件組態的一致性和覆蓋度。覆蓋度是指解決方案在多大程度上解釋所有因果關系的情況,分布范圍從0到1,覆蓋度越高說明對結果的實證解釋越好[67]。基于Ragin[67]對于覆蓋度(>0.20)和一致性(>0.75)臨界值的界定,得到構型模型解決方案的覆蓋度為0.811,一致性值為0.978,達到了令人滿意的水平,足以支持結果條件的發生。
如表4所示,fsQCA分析得到高主觀幸福感生成的3個充分性前因條件組態,假設H5得到支持。其中,前因條件組態M1表明,較低的物質需求滿足也可能帶來較高的主觀幸福感,只要存在較高的積極影響感知、家庭生活幸福及人際關系和諧。前因條件組態M2和M3表明要想獲得較高主觀幸福感,不僅要有較高的積極影響感知、家庭生活幸福及人際關系和諧,還要擁有較高的身心整體健康(前因條件組態M2)或較高的消極影響感知(前因條件組態M3)。
這3個前因條件組態確定了高主觀幸福感形成的必要條件是“積極影響感知*家庭生活幸福*人際關系和諧”,即高主觀幸福感的形成是以較高的積極影響感知、家庭生活幸福、人際關系和諧同時存在為前提,這也說明積極影響感知、家庭生活幸福、人際關系和諧這3個變量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效應是確定的。此外,在高主觀幸福感的形成過程中,物質需求滿足、身心整體健康、消極影響感知這3個變量之間存在交互作用,它們對高主觀幸福感的形成所產生的影響是不確定的,即每一個變量對高主觀幸福感的形成是否產生影響、影響的方向取決于另外兩個變量在前因條件組態中的屬性(出現與否、表現方向)。
4 研究結論與討論
4.1 結論與討論
(1)家庭生活幸福和人際關系和諧對婦女主觀幸福感有重要影響。SEM分析顯示,家庭生活幸福與人際關系和諧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效應較大;fsQCA分析也表明家庭生活幸福和人際關系和諧是婦女高主觀幸福感產生的必要條件。特別是人際關系和諧對婦女主觀幸福感的顯著影響,是婦女參與旅游活動之后所發生的重大轉變。正如唐雪瓊和朱竑的觀點,旅游發展使婦女從家庭空間走向社會空間,豐富了婦女群體的情感支持來源,有助于婦女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10]。王麗麗和明慶忠的研究也發現旅游開發后,女性逐漸從家庭的私人領域轉向公眾領域,隨著經濟能力和社會資本的大幅提高,家庭地位和社會地位也相應提升,女性獲得幸福的能力越來越強[13]。因此,對于旅游場域下的婦女主觀幸福感而言,擁有幸福的家庭生活固然重要,但和諧的外部人際關系,如血緣關系、地緣關系、業緣關系、趣緣關系等,也必不可少。
(2)物質生活滿足對婦女主觀幸福感的直接影響力弱。SEM分析顯示,物質生活滿足對民族旅游地婦女主觀幸福感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但影響力度低于家庭生活幸福和人際關系和諧,這一研究發現可以通過享樂適應理論得到解答。根據享樂適應理論,物質需求滿足對民族旅游地婦女主觀幸福感影響力偏弱是人們對物質幸福適應的結果。具體來看,在旅游發展之初,西江苗寨景區居民的經濟收入和生活質量在短時間內得到較大提升,這讓他們暫時得到了物質豐裕而帶來的主觀幸福感。然而,隨著對物質豐裕的生活方式的適應,他們的物質主觀幸福感逐漸減弱,逐漸恢復到原來的狀態,這就是享樂適應理論中所說的“時間會沖淡一切”[74]。因此,在旅游場域中,隨著當地居民經濟收入的不斷增加,經濟收入與主觀幸福感的關系也會呈現出幸福經濟學中的“伊斯特林悖論”。
(3)積極影響感知是婦女高主觀幸福感形成的核心條件。SEM分析結果顯示,積極影響感知對主觀幸福感有顯著的直接正向影響,還以生活領域主觀幸福感為中介變量對主觀幸福感產生間接影響。fsQCA分析結果顯示,積極影響感知是婦女高主觀幸福感生成的必要條件,且在高主觀幸福感生成的3種前因條件組態中均出現,說明積極影響感知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是正向的、確定的,這與SEM分析結果一致。同時,這一結論也印證了徐林榮等[4]、Suess等[75]關于旅游影響對居民主觀幸福感影響的結論,即積極旅游影響感知能夠顯著提升當地居民的主觀幸福感或福祉。然而,宣國富等[76]、Son和Park的研究均發現,女性居民對旅游發展的消極影響更加敏感,男性居民對旅游發展的積極影響更加敏感[77]。因此,如何從性別感知差異視角來強化民族旅游地婦女對旅游發展的積極影響感知是提升其主觀幸福感的關鍵。
(4)部分前因條件與婦女主觀幸福感之間存在非線性影響關系。根據fsQCA分析結果,高主觀幸福感形成的前因組態中的“消極影響感知”“~物質需求滿足”與“身心整體健康”,當任意一個變量出現時,另外兩個變量都不會出現,說明這3個變量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效應受到另外兩個變量屬性的影響,這與大部分研究結論不同。就消極影響感知與主觀幸福感的關系而言,大部分學者的研究均證實旅游地居民的消極影響感知越強烈,主觀幸福感知越低[42,78]。而本文的研究結論說明消極影響感知與婦女主觀幸福感并不是單純的線性關系,而是隨著模型納入變量的不同,可能呈現出正相關、負相關和無相關關系,即不對稱的影響關系。同時,這也從側面說明了民族旅游地不同類別婦女群體的消極影響感知對其主觀幸福感的影響效應存在差異。武文杰等也發現,不同旅游參與方式與參與程度的婦女旅游參與的情感相應也不同,單一參與旅游和次強參與旅游的女性表現出更高的積極情緒,而多重參與旅游和未參與旅游的女性則表現出較高的消極情緒,這與本文的研究結論不謀而合[12]。
(5)婦女高主觀幸福感的形成是多因素聯動作用的結果。SEM分析得到的是在特定因素構成的模型中各前因變量對婦女主觀幸福感的凈影響效應,為理解各前因變量對主觀幸福感的線性影響效應有了一個直觀的認識。而fsQCA分析結果顯示,高主觀幸福感形成的前因條件組態M1、M2、M3均是由兩個或兩個以上前因條件組合而成,說明高主觀幸福感的產生并非僅有一個前因條件所決定的,而是由多個前因條件共同決定的,即主觀幸福感的產生是多種前因條件相互影響、協同作用的結果,有效彌補了SEM分析方法的不足。同時,也證明了張俊和程勵所指出的旅游發展對目的地居民主觀幸福感影響的復雜性特征[21]。因此,在對民族旅游地婦女主觀幸福感進行干預時,不能只考慮其中某一個要素,而應該在確保高主觀幸福感形成的必要條件實現的前提下,再結合旅游地婦女人口學特征、旅游參與類型及程度、旅游業發展具體情況等,靈活選擇切實可行的主觀幸福感提升方案。
4.2 研究貢獻
在理論層面,本文綜合使用SEM和fsQCA方法全面探討旅游影響感知對民族旅游地婦女主觀幸福感的線性影響和非線性影響,從而獲得了關于旅游發展與當地婦女主觀幸福感關系的更加全面科學的理解和認識。本文借助于SEM和fsQCA方法,既確定了旅游影響感知、生活領域主觀幸福感對民族旅游地婦女主觀幸福感的線性影響效應,也明確了不同前因變量在民族旅游地婦女高主觀幸福感形成過程中的協同效應,充分揭示了旅游影響感知視角下民族旅游地婦女高主觀幸福感形成機制,有助于我們更加全面科學地認識旅游影響感知變量、生活領域主觀幸福感變量對主觀幸福感產生影響的情境性、復雜性。
在實踐層面,本文基于fsQCA方法得到了3條民族旅游地婦女高主觀幸福感的形成路徑,更加清晰了在什么條件下民族旅游社區婦女群體可以獲得較高的主觀幸福感,這為有效提升旅游社區婦女群體主觀幸福感、構建和諧旅游社區提供多元化的切實可行的途徑。已有研究多是基于傳統多元統計分析方法就旅游發展與目的地居民主觀幸福感的線性關系進行分析,得到的研究結論是在特定因素構成的模型中相關前因變量對主觀幸福感的凈影響效應,為理解各前因變量對主觀幸福感的線性影響效應有了一個直觀的認識,但與現實情境下高主觀幸福感形成的復雜性有一定的出入,而本研究探索了不同前因條件相互協同作用下民族旅游地婦女高主觀幸福感形成的多元路徑,為有效提高民族旅游地婦女主觀幸福感提供了多元化干預路徑。
4.3 局限及展望
本文還存在一些不足之處。首先,在研究對象范圍方面。由于研究時間和研究經費的限制,僅針對西江苗寨內的本地婦女群體進行了實地調研、訪談及抽樣研究,而沒有對西江苗寨附近的其他非旅游型村寨的婦女群體進行橫向的比較研究。在今后的研究中,可以通過對臨近區域的非旅游型村寨婦女群體主觀幸福感進行橫向的對比,獲得更加直接和清晰地看出旅游發展對當地婦女的主觀幸福感變化的影響。其次,在研究變量納入方面。盡管簡約是理論模型構建的條件之一,但并非是越簡約越好。從SEM分析結果來看,本文所構建的旅游影響感知對民族旅游地婦女主觀幸福感的線性影響機制模型聯合解釋主觀幸福感65.2%的變異量,說明還有本模型以外的因素影響主觀幸福感。今后的研究中,可以引入旅游參與程度、房屋距離旅游核心區的距離、參與旅游年限等因素,建立更加復雜的主觀幸福感影響模型,以對民族旅游社區婦女主觀幸福感有一個更加全面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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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fluence of Local Womens Perception of Tourism Impact on Subjective Well-being in Ethnic Tourism Areas: A Case from Xijiang Miao Village of Guizhou Province
FAN Xianghua LIU Peilin HUANG Jingbo CAI Yi WANG Hui
(1.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Changsha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22, China;
2. Rural Revitalization Institute, Changsha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22, China; 3. Hunan Engineering Research Center of
Cultural Heritage Conservation and Restoration and Digital Application, Changsha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22, China;
4.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Xiangnan University, Chenzhou 423000, China;
5. Business School, Guizhou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Guiyang 550025, China)
Abstract: The subjective well-being of residents in tourist destinations holds significant importance for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destination tourism. It involves examining how tourism development impacts individuals at the local level and serves as a crucial scientific issue in the study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ans and their environment. Subjective well-being is a concept that encompasses various factors, including personal, social, economic, and environmental elements, resulting in its rich connotations and complexity. However, most existing studies on the impact of tourism development on subjective well-being utilize traditional multivariate statistical analysis with independent variables, assuming one-way linear relationships and causal symmetry. These methods fail to capture the multiple concurrent causal relationships among numerous factors and their collective impact on overall subjective well-being. They also overlook the asymmetry of subjective well-beings impact and the complex causal pathways leading to high subjective well-being. To address these limitations, this study focuses on womens groups in minority tourist areas as the research subjects. Through a questionnaire survey, 474 valid questionnaires were obtained to investigate the topic. The study employs 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ing (SEM) and fuzzy-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 (fsQCA), utilizing Smart-PLS 3.0 and fsQCA3.0 softwa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ourism impact perception, the research comprehensively analyzes the linear and non-linear effects of womens tourism impact perception in ethnic tourist destinations on their subjective well-being. The findings highlight that the happiness of family life and the harmony of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s are the primary dimensions influencing womens subjective well-being. Positive impact perception significantly improves womens subjective well-being, whereas negative impact perception directly impacts it. Furthermore, there are asymmetry and uncertainty in the impact of negative impact perception, satisfaction of material needs, and physical & mental health on womens subjective well-being. The formation of subjective well-being is the outcome of multiple interconnected factors, and there exist various paths to achieve high subjective well-being among women in ethnic tourism destinations. This study not only confirms the linear effect of tourism impact perception and life happiness on the subjective well-being of women in ethnic tourism destinations but also sheds light on the synergistic effect of different antecedent variables in the formation of womens high subjective well-being in such destinations. It provides insights into the formation mechanism and complexity of womens high subjective well-being in ethnic tourism areas, considering the perspective of tourism impact perception. At a practical level, the study explores multiple paths for the formation of womens high subjective well-being in ethnic tourism destinations under the synergy of different antecedent conditions. It offers various intervention strategies to effectively enhance womens subjective well-being in ethnic tourism destinations.
Keywords: ethnic tourism; subjective well-being of women; linear influence; nonlinear influence; Xijiang Miao village
[責任編輯:鄭? ? 果;責任校對:王? ? 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