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慶賀, 孟 艷, 李玉香
1 棗莊市婦幼保健院感染科, 山東 棗莊 277100; 2 棗莊職業學院醫學院, 山東 棗莊 277800; 3 吉林大學第一醫院感染癥科, 長春 130021
人巨細胞病毒(human cytomegalovirus,HCMV)在人群中廣泛分布,且隨年齡增長,其血清學陽性率逐漸增加[1]。由于巨細胞病毒(cytomegalovirus,CMV)是一種主要影響免疫低下或缺陷患者的病毒,即機會感染性病毒,故在免疫功能正常的人群中,多以隱性感染為主,可自限,部分潛伏在體內,在嬰幼兒、器官移植、服用免疫抑制劑等免疫功能下降的患者中,HCMV可重新被激活或原發感染率升高,此時HCMV具有明顯致病性,可引起多臟器損傷,包括但不限于:肝炎、肺炎、肺栓塞、心肌炎、腦炎、視網膜炎、血液系統疾病(溶血性貧血)等[2-5]。
巨細胞病毒性肝炎是在HCMV感染的基礎上出現肝炎表現,并除外其他因素。該病首次于20世紀60年代被報道[6],隨著研究的深入,巨細胞病毒性肝炎被發現在免疫功能正常的人群中發病率低,但隨著診治水平提高、器官移植、免疫抑制劑使用等多種因素影響,巨細胞病毒性肝炎發病率逐漸增加,且臨床上無特效治療藥物,故漸漸引起臨床重視,并發布相關指南以及建議、共識[2-3,7-9]。由于巨細胞病毒性肝炎臨床表現無特異性,診斷多依據實驗室檢查,常用人巨細胞病毒特異性血清抗體及病毒定量檢測,但上述檢查在臨床應用中受機體免疫狀態、病原體交叉免疫等因素影響,易出現假陽性或假陰性;巨細胞病毒性肝炎往往合并他癥(如兒童多見合并膽道閉鎖),也為臨床確診和治療帶來一定復雜性[10]。治療上,目前的挑戰包括抗病毒藥物種類的受限及其毒副作用,以及尚缺乏與一線抗病毒藥物的選擇、藥物劑量和治療時間、療程相關的循證醫學依據。此外,臨床醫師往往忽略其他病因是肝臟受累的主要病因,未能認識到輕微肝臟受累的患者無需抗病毒治療,尤其是免疫功能正常的患者[11]。
本文將對巨細胞病毒性肝炎的流行病學及病原學特點、發病機制及臨床表現、診治及預防相關研究進展作一綜述,旨在為臨床醫務人員提供參考,提高對巨細胞病毒性肝炎的認知和臨床診治水平。
CMV為β型皰疹病毒,由Margaret G.S于1956年首次從小鼠的唾液腺中分離出;1960年基于被病毒感染的腫脹細胞被標記為巨細胞,被Thomas H. Weller命名為CMV;1973年國際病毒命名委員會命名為人皰疹病毒5 型,屬于人皰疹病毒屬成員之一,該病毒具有嚴格的種屬特異性,可感染人、馬、牛等宿主,其中只感染人的巨細胞病毒稱為HCMV[12-13]。
HCMV顆粒由直徑約100 nm的正20面體核衣殼組成,內含230~240 kb線性雙鏈 DNA,分子量為150×103~160×103kD。HCMV基因組是所有皰疹病毒中最大的,且富含G+C,基因序列類似單純皰疹1型,由獨特的長序列(UL)、短序列(US)和重復區域序列組成。對CMV AD169實驗病毒株進行全基因序列分析顯示,其包含225個開放閱讀框(open reading frames,ORF),編碼至少100種氨基酸以及多達200種蛋白質。而在Toledo實驗室病毒株和臨床分離株中,反向重復序列B′丟失,替代為含有15 kb基因的UL區域,被稱為UL/b′區,編碼22個特定基因,含19個ORF(UL133~UL151)[14]。HCMV基因組編碼的蛋白組[15-16]主要包括核衣殼蛋白、被膜蛋白、包膜蛋白,核衣殼被含蛋白質層(間層蛋白)的被膜包圍(厚約50 nm),病毒顆粒最外層為含大量病毒糖蛋白的磷脂雙分子組成的病毒外膜(厚約10 nm),成熟的病毒顆粒直徑為150~200 nm,整個復制周期約48~72 h[17]。
目前,對于HCMV蛋白組學及基因多態性研究多集中在HCMV感染后疾病相關性及發病機制,如gB1型是導致嬰幼兒肝損傷的主要基因型[18],HCMVβ區UL144和UL146基因型與新生兒肝損傷有關[19],HCMVβ區UL133誘導Caspase-3、6蛋白表達上調,促進肝炎發生[20]。
HCMV在世界范圍內廣泛分布,根據人群的年齡、種族、社會和免疫狀態等不同,HCMV 血清陽性率為30%~100%[21]。HCMV一旦感染,將攜帶終身。HCMV攜帶者及患者是最廣泛的傳染源,HCMV 感染后主要分布于唾液腺、乳腺、腎臟、生殖腺及外周血單個核細胞、淋巴細胞,繼而持續或間歇性地經唾液、乳汁、尿液、宮頸/陰道分泌物、精液等排出[1,22]。因此,HCMV可通過母嬰垂直傳播,接觸、接吻等水平途徑,以及醫源性感染等多種途徑傳播[1]。
巨細胞病毒性肝炎在任何年齡均可發生,但常見于兒童、免疫功能異常(低下、缺陷)以及實體器官移植術后患者。第1例CMV感染相關肝炎于1966年首次被報道[6]。在我國,嬰兒期巨細胞病毒性肝炎發病率高達41.3%[23],兒童則為11.6%左右[24]。國外研究[25]顯示,在有癥狀的原發性HCMV感染者中,無論免疫正常,還是免疫功能低下,均多見肝生化指標異常(30%~80%);在我國,免疫功能正常的成人HCMV感染者的肝損傷發生率為0.5%~15%[26]。臨床上,免疫功能正常的成人HCMV感染者多以隱性感染為主,需要住院治療的或者出現典型表現者少見,文獻報道局限于病例報告和小樣本量隊列[27]。在免疫功能缺陷、既往行原位肝移植患者中,其巨細胞病毒性肝炎發生率最低為2.5%~17%,最高可達34%[5]。Seehofer等[28]對1 146例連續肝移植患者隨訪觀察發現, 巨細胞病毒性肝炎的發生率為2.1%。此外,6%~8%的巨細胞病毒性肝炎病例是在妊娠期發現的,這可能是由于妊娠期的免疫抑制所致[25]。
肝臟是HCMV感染的主要靶器官,不僅在病毒全身感染時累及,也是單個受累的器官之一。目前,HCMV感染誘發肝臟炎癥的確切機制尚不清楚,除了感染導致的直接損傷作用外,也包括HCMV顆粒基因多態性與肝損傷的易感性這一內在因素;同時,免疫系統的作用也是肝損傷的一個重要的間接原因,即感染宿主細胞因子分泌異常或功能紊亂、免疫細胞調節功能異常的外在因素等多種感染機制的共同作用。
HCMV具有多種糖蛋白,可以與感染宿主體內大量不同的細胞表面受體結合并啟動其生命周期,該特性使HCMV具有廣泛的組織、細胞嗜性,通過血行傳播引起系統或組織侵襲相關疾病[27]。研究[25,29]表明,HCMV初始感染發生在黏膜上皮細胞,通過感染多形核白細胞和具有趨向性的循環CD14+單核細胞,使其有效攜帶病毒,促進病毒的全身傳播,并侵及實質臟器、結締組織、造血細胞。
HCMV通過血行傳播至肝臟后,首先感染肝血竇中的Kupffer細胞和肝竇內皮細胞。病毒粒子通過內吞(低pH值,如血管內皮細胞)、膜融合(中性pH值,如肝細胞)進入細胞,該過程涉及病毒粒子的外膜和脂膜上的糖蛋白。研究[24]表明,糖蛋白B的缺失使HCMV無法進入細胞,此外,糖蛋白B還通過與硫酸乙酰肝素糖氨聚糖的相互作用,在細胞的初始附著過程中發揮作用。研究[30-31]發現,HCMV的糖蛋白H、L組成gH/gL二聚體是進入所有細胞類型所必需的,被認為是觸發質膜融合的重要因素,該二聚體與糖蛋白O形成異質三聚體復合體(gH/gL/gO),與巨噬細胞表面上的血小板衍生生長因子受體α共受體結合,進行質膜融合。五聚體復合體(gH/gL/pUL128-pUL130-pUL131A),則與肝血竇內皮細胞表面的CD147、神經纖毛蛋白-2受體結合,觸發pH依賴性的內吞作用。
HCMV感染肝臟靶細胞后,抗原暴露,經過自然殺傷(NK)細胞、單核吞噬細胞等抗原遞呈細胞處理抗原后形成抗原抗體復合物,啟動細胞免疫反應,激活T淋巴細胞,在此過程中催化并產生多種免疫細胞、細胞因子、趨化因子,參與并調控免疫反應和肝臟炎癥反應[32]。其中,HCMV感染后啟動NK細胞亞群的適應性樣擴張,這些擴張通常由NKG2C+NK細胞組成,形成特定的殺傷細胞免疫球蛋白樣受體(killer cell immunoglobulin-like receptor,KIR)表達模式,出現在巨細胞病毒性肝炎患者中[33]。NK細胞通過KIR受體的表達識別HCMV感染的肝細胞,激活的KIR-S(短胞質尾的KIR,具有受體激活作用)對HCMV感染具有保護作用,且保護程度與激活的KIR-S數量呈正相關[34-35]。近期研究[36]發現,HCMV感染增加肝細胞Gal-3的表達,現已證實Gal-3在人正常肝細胞不表達,該缺失可通過促進TNF-α依賴性的肝細胞程序性死亡進一步加重肝臟炎癥,且該效應與NK細胞無關。研究[29]表明,HCMV可通過結合Toll樣受體4(Toll-like receptor 4,TLR4),促進p38促分裂原活化的蛋白激酶(mitogen-activated protein kinase,MAPK)活化,即通過TLR4/p38MAPK信號通路調節炎癥因子的表達,促進IL-1β/10、TNF-α等炎癥因子釋放,加重肝細胞炎癥反應和損傷(圖1)。

注:PDGFRA,血小板衍生生長因子受體;NRP-2,神經纖毛蛋白-2。圖1 CMV感染后肝臟炎癥產生機制Figure 1 Mechanism of liver inflammation after cytomegalovirus infection
目前已知巨細胞病毒性肝炎的致病機制及感染結局與T 淋巴細胞分泌細胞因子的功能及調節極為相關,肝功能障礙主要是由細胞毒性T淋巴細胞(即CD8+T淋巴細胞)譜系的間接致原性引起的,即免疫介導的細胞毒性和細胞因子損害[27]。而CD8+T淋巴細胞的反應依賴于輔助性T淋巴細胞(即CD4+T淋巴細胞)幫助和協同刺激信號。在HCMV相關抗原長時間刺激下,T淋巴細胞出現異常增殖擴張,T淋巴細胞亞群失衡,繼而影響其功能甚至出現T淋巴細胞衰竭[37]。此外,宿主免疫反應導致的間接細胞原性在早期肝損傷中發揮主要作用,特別是在免疫功能良好的患者中。此外,該人群肝炎的發病通常早于免疫功能低下患者,但由于免疫能力強的患者的免疫激活,肝炎的消退也早。然而,免疫缺陷患者的免疫應答不良可導致長期的直接細胞原性狀態,從而對肝臟產生明顯的有害影響。目前,HCMV再激活而導致的肝炎尚未見在免疫功能正常的患者中報道[38]。在肝移植受體患者中,HCMV再激活可導致肝炎,但風險遠低于原發感染[27]。
肝組織病理學檢查對巨細胞病毒性肝炎的確診十分重要。在免疫抑制的宿主中,通常觀察到CMV的細胞病變效應,然而在具有免疫能力的巨細胞病毒性肝炎患者中,肝活檢有可能找不到HCMV感染的病變細胞,常規組織化學染色可能也是陰性或者非特異性,原因在于強烈的免疫反應往往會破壞感染細胞,而免疫組化和/或原位DNA雜交有助于巨細胞病毒性肝炎的確診和提高敏感性[39]。
臨床上,HCMV感染引起的肝臟病理改變程度不一,HCMV感染肝臟后,使肝臟各種細胞受到侵襲,包括肝細胞、膽管上皮細胞、血管內皮細胞、Kupffer細胞。感染的細胞有細胞質和核膨大,有細胞質和核內包涵體,其他非特異性改變包括輕度小葉肝炎、肝細胞壞死、門靜脈單核細胞斑片狀浸潤和微細胞瘤[40]。對于兒童巨細胞病毒性肝炎,主要引起肝細胞病變、壞死、調亡和膽管病變。其受累的肝細胞在光鏡下可見3個特征性改變,即發生巨細胞變、肝細胞病毒包涵體、肝細胞排列成“假腺管”結構[41],通常肝小葉完整,可見匯管區和中央靜脈區輕度單個核細胞浸潤、微小病灶或多發點狀肝壞死,肝細胞脂肪變性和少量特征性病變細胞[42],嚴重者肝小葉結構紊亂,纖維組織增生,假小葉形成,肝細胞及毛細膽管內膽汁淤積,出現肝硬化、膽道發育畸形等。此外,HCMV侵襲嬰兒膽管上皮細胞后使其變性壞死,大量中性粒細胞、淋巴細胞、漿細胞、單核細胞浸潤,感染細胞受大量HCMV復制影響,可形成巨細胞樣改變而致膽管阻塞。
根據HCMV感染宿主的免疫狀態,HCMV對肝臟的影響、臨床特征有顯著差異,在HCMV感染急性和慢性階段之間臨床表現也是不同的,通常表現為急性肝炎,嚴重程度從無癥狀、自限性黃疸型肝炎、膽汁淤積、肝硬化到罕見的急性肝衰竭,此外也有門靜脈血栓形成和巴德-基亞里綜合征(即布-加綜合征)等病例報道。然而,無論是免疫功能良好還是低下,大多數患者均經歷從急性期到持續期和潛伏期的無癥狀病程[27]。兒童巨細胞病毒性肝炎多以慢性起病,部分起病隱匿,臨床表現無特異性,大部分患兒見黃疸、肝功能異常,也可出現發熱、皮膚瘙癢、尿黃、嘔吐、腹瀉等癥狀。此外,若HCMV引起肝外其他器官病變,也可出現相應癥狀,如咳嗽、喘息等。臨床上巨細胞病毒性肝炎分為無黃疸型、亞臨床型、黃疸型、膽汁淤積型,其中<7歲齡兒童癥狀性原發感染巨細胞病毒性肝炎表現為無黃疸型肝炎[42],而嬰兒巨細胞病毒性肝炎以淤膽型肝炎最為常見[43]。一項對132例兒童巨細胞病毒性肝炎患者的單中心10年回顧性研究[44]發現,黃疸是3個月以下嬰兒肝臟HCMV感染最常見的臨床特征,血清轉氨酶活性增加、高膽紅素血癥或膽汁淤積、血清ALP升高是常見的肝功能異常指標,大部分患者在隨訪4個月時轉氨酶明顯下降至正常水平,高膽紅素血癥中位持續時間為8周。
成人巨細胞病毒性肝炎多見急性起病,臨床表現多樣,可有發熱、乏力等病毒血癥癥狀,常見同其他原因所致肝病臨床表現,如惡心、腹脹等消化道癥狀,可見黃疸、尿黃、肝區不適等。臨床上不易與其他非嗜肝病毒性肝炎鑒別,需結合生化指標、病毒標志物以及肝臟病理改變進行鑒別。臨床分型以急性肝炎為主(約占80.17%),出現不同程度的發熱、乏力伴咽痛、咳嗽等癥狀,消化道癥狀不明顯,部分患者可有皮膚瘙癢、大便顏色變淺或者陶土樣便。體征上主要為皮膚黏膜黃染、肝脾及淋巴結腫大,部分可出現皮疹[45]。
臨床上,與HAV、HBV和HCV引起的肝炎相比,巨細胞病毒性肝炎的脾腫大更為常見,組織學表現如橋接壞死則不存在,AST和ALT/乳酸脫氫酶水平較低[45]。此外,HCMV和EB病毒、單純皰疹病毒同屬皰疹病毒科,但所致肝損傷表現不一,其中EB病毒多為輕度肝炎合并傳染性單核細胞增多癥,表現為黃疸,肝脾腫大,異型淋巴細胞增多;90%的患者轉氨酶升高2~3倍正常值上限,少見>10倍正常值上限;5%的患者表現為黃疸;第2周達到高峰后,6周內可恢復正常,預后良好,腹部超聲可見肝脾腫大,伴肝門淋巴結腫大,門周水腫,偶見膽囊增厚,其中膽囊壁增厚已被認為是EB病毒性肝炎嚴重程度的標志[40,46]。近幾年,由EB病毒感染引起的黃疸型肝炎、慢性肝炎、肝硬化、致命性肝衰竭、肝內膽管細胞癌等臨床重癥陸續被報道[46]。單純皰疹病毒性肝炎通常是播散性皰疹敗血癥的一部分,常發生于免疫缺陷個體以及妊娠期女性,表現無特異性,如發熱、右上腹痛、惡心或嘔吐,黃疸常不出現,50%的患者未見典型的皰疹性皮膚黏膜皮疹,74%的單純皰疹病毒性肝炎病例可導致急性肝衰竭,死亡率高達90%[40]。
巨細胞病毒性肝炎的診斷包括2個方面,即在活動性HCMV感染的基礎上出現肝臟病理體征(肝腫大或肝質地異常),伴或不伴血清轉氨酶、膽紅素升高,并排除引起肝損傷的其他因素,在某些診斷不明確且臨床特征混淆的病例中可能需要肝活檢找到HCMV包涵體或者免疫組化鑒定HCMV抗原[11,47]。
活動性HCMV感染被定義為HCMV復制的證據,無論癥狀如何。HCMV感染的診斷是基于臨床懷疑和HCMV特異性試驗方法[2,9,42,44]:(1)HCMV分離和培養——診斷HCMV感染的金標準,但與更敏感和快速的分析學檢測相比,由于培養周期長,易受污染,低培養陽性率,因此臨床應用受限;(2)病毒顆粒和巨細胞包涵體——陽性率極低;(3)HCMV抗原測定——常檢測外周血多核白細胞中的磷酸基質蛋白65(phosphoprotein 65,pp65),由于pp65抗原性試驗依賴白細胞,且缺乏檢測標準等因素導致臨床應用受限,其他抗原如即刻早期蛋白、早期蛋白;(4)血清特異性抗體——抗HCMV IgG滴度≥4倍增高和/或抗HCMV IgM抗體陽性;(5)病毒基因檢測——以32P標記的DNA探針檢測。PCR擴增檢測HCMV DNA,常用標本有血液、尿、唾液、支氣管肺泡灌洗液、腦脊液等;宏基因組二代測序(mNGS)。其中檢測HCMV DNA或RNA是早期發現和管理HCMV感染的首選方法,有助于快速診斷HCMV感染,指導抗病毒治療的起始和持續時間,以及監測治療反應[9],但缺點是缺乏廣泛適用的閾值。此外,由于HCMV急性感染后可持續通過腎臟排毒,故尿HCMV定量PCR不能單獨應用于診斷和監測,因此,臨床上尿液HCMV PCR陽性患者需結合抗HCMV IgM陽性確定HCMV感染。
臨床上,如果高度懷疑巨細胞病毒性肝炎,但實驗室檢查又不支持HCMV感染,如病毒定量陰性,則需要行組織病理學檢查。組織病理學仍然是最終診斷巨細胞病毒性肝炎的金標準[9]。
所有具有免疫能力的巨細胞病毒性肝炎患者均表現出短暫的癥狀,為良性臨床病程,且HCMV感染是自限的,通常無須抗病毒治療。但若出現并發癥,則需要姑息治療,若進展為急性暴發性肝衰竭則需要肝移植。因此,巨細胞病毒性肝炎是否需要治療,首先需要對機體的免疫狀態及病情進行評估,器官移植等免疫功能低下的高危人群需要動態、嚴密監測HCMV DNA,以便及時抗病毒治療或者預防性治療[3]。目前,巨細胞病毒性肝炎主要的抗病毒用藥指征包括[2-3,11,44]:(1)明確巨細胞病毒性肝炎臨床診斷并有較嚴重或易致殘的HCMV相關疾病,如肝功能惡化(凝血功能障礙、黃疸型或淤膽型肝炎、嚴重的肝轉氨酶升高),并發肝外臟器的侵犯(肺炎、神經病變、血栓形成、骨髓過度抑制);(2)移植后預防性用藥;(3)有中樞神經系統損傷的先天感染者。臨床治療多為中西醫結合治療,在常規保肝降酶、退黃利膽等肝病治療的基礎上,應用抗病毒藥物。目前,抗病毒藥物的可選擇性很少,一線治療藥物仍為更昔洛韋(ganciclovir,GCV)。
GCV是合成的無核鳥嘌呤核苷類似物,為HCMV DNA聚合酶(UL54)的競爭性抑制劑,是目前抗HCMV感染的一線藥物。GCV口服生物利用度很低,故常選擇靜脈用藥。臨床不良反應主要為骨髓抑制(貧血、中性粒細胞減少、血小板減少)。纈更昔洛韋(valganciclovir)為GCV前體藥,即L-纈氨酸酯,是預防高危實體器官移植受者HCMV感染的一線藥物[3],治療HIV陽性患者的HCMV視網膜脈絡膜炎[48]或作為出院后GCV針劑的序貫治療[11],主要反應主要為骨髓抑制。
耐GCV的HCMV感染率持續上升,尤其是在接受預防治療的患者中。對于這類患者的治療具有挑戰性,受病毒耐藥位點、機體免疫功能狀態等因素影響。目前,膦甲酸鈉(phosphonoformate,PFA)被推薦作為一線治療方案,其次為西多福韋(cidofovir,CDV),但上述2種藥物與GCV具有一定程度的交叉耐藥,尤其是CDV[27]。
PFA為焦磷酸鹽類似物磷酸酯,是HCMV DNA聚合酶焦磷酸結合位點的非競爭性抑制劑,在體內不需要磷酸化,對骨髓抑制小,但具有腎毒性,推薦鹽水預水化。PFA為治療HCMV感染的二線藥物,用于骨髓抑制患者或者UL97突變型GCV耐藥的HCMV治療[3]。
CDV為無環核苷磷酸鹽,在體內需要磷酸化,為HCMV DNA聚合酶的競爭性抑制劑,為治療HCMV感染的三線藥物。CDV的代謝物可被腎臟清除,且有很長的半衰期,允許每周給藥,主要副作用為腎毒性、嗜中性粒細胞減少、代謝性酸中毒和眼部功能減退[49]。
其他藥物包括樂特莫韋(letermovir,強效HCMV特異性末端酶抑制劑)、馬立巴韋(maribvir,抑制pUL97激酶蛋白)、Brincidofovir(CDV前體藥)。其中樂特莫韋已被國外批準用于HCMV感染和造血干細胞移植中HCMV疾病的預防和治療[50]。此外,對于有生命危險的疾病、病毒耐藥、低丙種球蛋白血癥的患者,可以考慮在抗病毒治療的基礎上應用人免疫丙種球蛋白靜注[2,9]。
針對HCMV感染,目前尚無有效的預防手段,相關疫苗仍處于臨床試驗中,HCMV與機體免疫系統的復雜相互作用使得有效疫苗的研制困難重重。目前臨床預防措施包括盡量減少HCMV暴露、母嬰傳播阻斷和藥物預防。20世紀70年代通過實驗株AD169研發的一種減毒活疫苗,其免疫原性不足以成為有效的候選疫苗。當前研究最多的病毒蛋白為HCMV UL55基因編碼的糖蛋白gB,目前處于臨床試驗的疫苗種類主要包括:減毒活疫苗(減毒株AD169、Towne株)、重組gB亞單位疫苗、gB和pp65二價的DNA疫苗、重組病毒載體疫苗和細胞毒性T淋巴細胞肽疫苗。
為了降低移植患者感染HCMV的風險,目前醫療機構對供者和受者均行HCMV篩查。抗HCMV的主要預防措施包括抗病毒預防和先發制人療法(pre-emptive therapy,PET)[51]。抗病毒預防是指不進行檢測確定血液中是否存在HCMV,在高危時期給予患者抗病毒藥物。標準PET方案是指每周監測患者血液中是否存在HCMV,旨在HCMV感染發病前給予抗病毒藥物。通過上述方案的實施,HCMV感染率和相關病死率顯著降低,在異源干細胞移植接受者中,HCMV的早期發病已從60%減少至5%。
綜上所述,巨細胞病毒性肝炎感染機制復雜,且往往不是獨立的疾病存在,臨床表現無特異性,免疫功能正常的患者臨床上多呈亞臨床感染,多數無須抗病毒治療。對于免疫功能低下或缺陷的情況,如器官移植、HIV感染、早產/低出生體質量等,需要綜合評估后選擇抗病毒時機及規范的治療方案,并進行藥品不良反應及HCMV病毒載量的監測。
利益沖突聲明:本文不存在任何利益沖突。
作者貢獻聲明:曾慶賀負責文章撰寫;孟艷協助文章修改;李玉香負責指導文章及最終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