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性別文化與女性生活的多維透視

鐵愛花

從唐到宋，中國社會發生了若干變化，其中一個重要方面即宋代打破門第觀念，士人階層的隊伍空前膨脹，同時與之相應的是，士人階層女性群體的數量也隨之擴大。本書首次明確界定“宋代士人階層女性”的概念，將研究范圍限定在士人階層女性群體，從秩序、規范與女性的實際生活入手，廣泛考察當時社會國家、士人、地方鄉里以及家庭等對女性的規范，系統研究宋代士人階層女性的生活實況，從多角度、多層面透視宋代社會秩序、規范與士人階層女性生活之間的關系，從而更為深入與客觀地認識宋代士人階層女性的生存境遇與生活實況。

多層面考察宋代社會的性別文化

本書深入發掘正史、政書、法典、家訓、墓志、碑刻、文集、筆記、方志、儒家經典、出土文獻等資料，考察造成宋代士人階層女性不利處境的深層性別文化因素及其歷史成因。如在規范性別秩序的過程中，陰陽學說成為宋儒憑借的主要理論依據。陰陽與性別本無聯系，以《周易》為例，其古本原是經傳分開的，《易經》中并無陰陽辭句，戰國時成書的《易傳》將陰陽與人事相關聯，使陰陽尊卑的思想初露端倪。漢儒進一步以陰陽學說闡釋性別倫常秩序，奠定了漢代乃至古代中國男女不平等的思想理論基礎。魏晉南北朝至隋唐，禮法松弛，以陰陽學說詮釋性別秩序的言論不甚普遍。宋代儒學復興，以陰陽學說重解儒家經典成為宋儒建構社會秩序的理論依據，從根本上影響了宋代社會的性別秩序格局。

宋代國家通過法律與旌表制度規范性別秩序。如從法律對性越軌行為的規范來看，與唐代相比，宋代重視對強奸的管制，增加了犯奸未遂、強奸幼女的罪行，保障了女性作為非婚生子女母親的權益，宋代法律較為重視妻子的權益，女性人身權益有所伸張，有趨向進步與合理的一面。宋代國家旌表制度呈現出多元的特色，對女性的旌表不限于孝行顯著和節烈婦女，對那些為地方或國家作出貢獻的女性，同樣會予以旌表，這為女性生活的多元提供了制度支持。

社會輿論對宋代性別秩序產生特定影響。如宋代士人社會的輿論有多元包容的特色。士人在肯定女性柔順、孝恭勤儉、寬容不妒等美德的同時，對處事果斷剛毅、有能力和責任意識的女性給予高度認可。對那些為國家民族忠義不屈的女性，士人往往予以更高贊譽。在宋代鄉評中，女德婦道兼備的女性多會獲得鄉閭好評，鄉閭對那些有能力、有見識、惠及鄉里、內外兼顧的女性，通常給予更多褒揚。宋代士人輿論與鄉評的多元價值評判體系，為女性提供了相對寬松的輿論空間，而士人階層的女性活動本身，也影響了宋代社會多元輿論的形成。

宋代閨門庭訓對士人階層女性產生的影響同樣不容忽視。在宋代士人家庭中，典范女性成為其他女性學習的楷模，具有較強教化作用。女德婦道兼備的女性通常會獲得親族的敬重與稱頌。在宋代士人家法的作用下，儒家倫理轉化為士人家庭的治家理念，為宋代國家禮法向民間社會滲透提供了途徑。

多角度透視宋代士人階層女性的實際生活

本書下篇為“女性生活篇”。女性自身以及家庭、社會等因素，使宋代社會秩序與規范對士人階層女性的影響較為有限，士人階層女性的實際生活，往往超越了宋代理想秩序與規范的期許，呈現出豐富多元的面貌。如宋代士人階層女性的公共領域活動、閱讀活動、休閑活動以及夫妻關系等，都是以往研究中涉及較少或尚處空白的內容。本書有針對性地就上述領域進行了廣泛而深入的考察，力圖盡可能真實地再現宋代士人階層女性的實際生活面貌。

在日常生活中，宋代士人階層的女性往往以多種方式參與社會公共領域的活動。如從事賑濟活動是女性與外界溝通，拓展自身生活空間的一種途徑。士人階層女性因其特殊的身份屬性，大多有能力從事賑濟活動，而作為妻子或母親，她們通常也能勸說丈夫或兒子參與社會賑濟事業。在從事賑濟活動的過程中，女性加強了自身與外部世界的聯系，獲得一定的榮譽感與滿足感。

對簿公堂的訴訟活動，也是宋代士人階層女性在公共領域活動的內容。此類訴訟活動主要集中在立嗣、財產、公務以及性問題等方面，其目的在于維護自身、家人甚至國家的利益。在日常生活中，女性還常常以“內助”或“母親”的身份，參與丈夫或兒子的事業，為自己介入公共領域的活動提供了途徑。

閱讀活動是宋代士人階層女性的重要文化生活，其閱讀內容廣泛，涵蓋佛道經典、儒家經典、史書、詩詞文、女教典籍、音樂、家訓、天文歷算、醫藥數術、諸子百家、方技小說等。她們通過閱讀學習知識，并以多種方式作用于社會，對于提高國民素質、傳承文明均有積極意義。

宋代士人階層女性的休閑生活豐富多彩，既有走出戶外短時間、近距離的覽勝游逛，又有離開家鄉遠距離、長時間的旅途游賞；既有家庭中的親友聚會與唱和，又有以參神拜佛為由的集會游賞之樂。休閑活動豐富了士人階層女性的精神生活，也為她們提供了相對自由廣闊的空間，在一定程度上是女性對于內外空間區隔的超越與突破。

宋代士人階層的夫妻關系多元而復雜，夫主婦從型、伙伴型、沖突型是主要的夫妻關系類型。在宋代士人家庭中，妻妾關系模式大體可以分為和平相處型與矛盾斗爭型兩類。妾的家庭地位是遠低于妻的。從表面看來，妻妾矛盾源于家庭內部情感以及利益分配的不均，但從本質來看，實則源于納妾制的不合理，故而根深蒂固，無法消除。

總之，宋代士人階層女性的生存境遇既是歷史、時代的產物，也是女性自身作用的結果。宋代社會文化規范著士人階層女性，士人階層女性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并締造著宋代社會文化，二者之間是一種互動共生的關系。本書通過多途徑深入發掘，一定程度上拓展了婦女史研究的空間。我們相信，隨著學術研究的進一步深化，未來此方面的研究還會不斷深入。

（摘自《中國婦女報》，本刊有刪節）（責任編輯 王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