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接力為女戰士守墓80 年

◎ 熊 科

現年62 歲的胡學健帶著砍竹刀、鋤頭與簸箕，又來到翠竹掩映下的墓地旁。他拔掉墓堆上的雜草，再添三四簸箕新土，擺好祭品，祭奠一名新四軍無名女戰士。他和父親胡阿新祭奠這名女戰士已有80年，用實際行動詮釋重諾、守信的美德。

1944 年1 月，新四軍第十六旅在長興縣村中所設的診所在胡阿新家。這年冬天，診所被送來一名新四軍女戰士，因搶救無效去世。戰況緊急，女戰士的戰友委托18 歲的胡阿新，每年清明節為女戰士燒點紙錢，未留下女戰士姓名和籍貫便匆匆離去。即便是這樣，胡阿新依然毫不猶豫地滿口答應。他說：“新四軍是咱窮人的隊伍，新四軍戰士就是咱的親人。”

胡阿新把女戰士安葬于磨盤嶺西北側半山腰處。他心想，雖然不知道女戰士是哪里人，從哪里來，既然把女戰士安葬在了這里，就要把她當家人一樣對待，做不了其他的，至少可以盡自己一份力。

之后每年，胡阿新都帶著鐮刀、鐵锨、畚箕及祭禮用品，來到磨盤嶺。按照當地習俗，他清除女戰士墳墓周邊雜草，為墳墓培新土，在墓前擺祭品祭奠。時間久了，有些鄰居表示不理解，他說：“她就是我的家人，每年給家人掃墓是應該的，我這個承諾要一直信守下去。”

2003 年的一天，村里下暴雨，年近八十的胡阿新心神不寧，嘴里自顧自地念叨著墓地要被沖毀，執意想去女戰士墓前看看。雨大路滑，他走在去往墓地的路上，摔了一跤，不能再走山路，便讓胡學健代他前去。每次，胡學健掃墓回來，胡阿新都要問：“是不是都弄好了？”胡學健對父親講，事情都完成了，讓他不要操心。

2019 年，胡學健與村里老人閑聊，才知道女戰士與自己毫無血緣關系，不知其姓名，生前與自己家人沒有任何交集。原先，他一直以為墓主是自家哪位先人長輩。他知道真相后，沒有埋怨父親，沒有向父親求證，默默堅守著父親當年許下的諾言。

胡學健家到女戰士墓地，雖然只有700 米路程，但山路難走。每年清明，無論刮風下雨，他都來到無名女戰士墓前，祭奠墓內亡靈。他已經把女戰士當成自己家人，和父親一樣，為女戰士墓除草培土，看見毛竹冒出，及時清理干凈，將墓堆保持界限清晰、堆土完好。他說：“父親堅守了和別人的承諾，我是在信守和父親的承諾。”

2021 年3 月，長興縣退役軍人事務局聯合縣人民檢察院，在走訪排查全縣烈士紀念設施時，才知道胡阿新父子倆守護新四軍女戰士墓80 年。排查工作人員看到女戰士墓，用青石壘砌，是座土墳，沒有墓碑，但胡阿新父子倆保護得很好，工作人員深受感動。

年代久遠，工作人員無從考證這名女戰士姓名及事跡，認定烈士工作困難。為更好保護女戰士墓，胡學健整修墳墓邊墻，工作人員為女戰士墓樹碑。胡阿新知道樹碑的事情后，非要起身前去看看。

胡阿新父子面對央視等媒體報道，淡淡地說：“這不過是件小事，我們答應了人家，無非是信守了承諾。答應別人的事情不能失言，承諾不能丟。”次年，一位美術老師根據胡阿新口述，為女戰士畫了一幅肖像畫。胡阿新開心地說：“像，像，像。”

而今，無名女戰士墓已成為當地開展國防教育的重要場所，胡學健是義務講解員。他說：“新四軍的故事應該讓更多人知道，一群又一群共產黨人犧牲，才有了我們現在的好日子。”2022 年，胡學健父子被評為誠實守信類“中國好人”。

“今天來看看你，明天我去醫院，要住院幾天。”胡學健兒子胡凱帶著孩子胡澤宇來到女戰士墓前，看到父親胡學健又對著墓碑閑談。胡凱洞悉父親內心牽掛，說：“我是第三代，終將接過守護這一棒，這是承諾，也是文化傳承。”

前不久，胡學健依舊帶著鐮刀、鋤頭與鮮花來到墳墓前，清理雜草，加高土堆。“得黃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諾。”胡學健說：“如果有一天，我走不動了，會把‘接力棒’交給下一代，把這個承諾代代傳下去。也許我們永遠都不會知道她是誰，但我們知道她為了誰。為女戰士守墓，守的不僅是承諾，更是感恩和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