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時節又逢君

臧明艷

唐代歷史上，“安史之亂”（755年—763年）是唐朝由盛而衰的轉折點，這場內戰使得當時無數人流離失所。“安史之亂”后，唐代宗大歷五年（770年）春天，詩人杜甫漂泊到江南一帶，在潭州（今湖南長沙）遇到了同樣流落在外、靠賣藝為生的宮廷樂師李龜年。他鄉遇故知，短暫的驚喜后，兩人只有“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蘇軾《江城子》）。

江南逢李龜年

〔唐〕 杜 ?甫

岐王宅里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

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岐王”，是唐玄宗的弟弟唐睿宗李旦的兒子李范，封岐王，以好學愛才著稱。“崔九”，名滌，因在兄弟中排行第九，故稱崔九，是唐玄宗的寵臣。李龜年是當時的著名歌手，常在貴族豪門唱歌。杜甫因才華出眾受到歧王和崔九的賞識，能夠經常在他們的府邸欣賞李龜年的歌唱。杜甫初逢李龜年正當大唐開元盛世，在杜甫的心目中，李龜年是和鼎盛的開元時代，也是和自己充滿浪漫情調的青少年時期的生活緊緊聯結在一起的。如今，江南正是暮春好風光，沒想到竟在這落花時節與李龜年再次相逢。世事滄桑，不覺倍感凄涼，杜甫因此寫下了這首看似尋常卻意味深長的詩。

唐玄宗執政時期，李龜年常在“岐王宅里”“崔九堂前”唱歌， 那時，人們的精神文化生活多么豐富多彩。當年，杜甫和李龜年這兩位才華橫溢的年輕人遇見了，那些意氣風發的時光是多么令人難忘。然而過去的一切，在杜甫看來簡直就是不可企及的夢境了。

“安史之亂”后，唐代從繁榮昌盛的頂峰跌落下來，詩中的“落花時節”既點明了暮春時節，也借指飄搖動蕩的社會現狀。盛世一去不復返，兩位同樣經歷大唐輝煌盛世的才子都因“安史之亂”而飽嘗艱辛、顛沛流離。撫今追昔的那一刻，詩人內心不知有多少盛衰巨變的滄桑要傾訴，又不知有多少人生無常的凄涼要抒發，但這一腔濃烈的情感卻又忽然戛然而止，此時無聲勝有聲。

在這首詩中，詩人杜甫通過個人命運的變化反映了一個時代的動蕩衰弱，詩句簡短而含意深遠。一首讀來尋常的詩歌，便成了一段歷史的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