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崖
我剛剛搬到老城深處居住的時候,每天都能聽到隔壁那對父子的談話。
“爸爸,大多數的花朵只有春天才有,是因為它們對季節挑剔嗎?”
“孩子,不是,是春天偏巧適合很多花開放。”
“爸爸,那是季節對花朵有偏愛嗎?”
“孩子,季節從不偏愛某一種花朵,春有牡丹,夏有芍藥,秋有金菊,冬有臘梅。”
孩子笑了,父親也笑了。
應該說,這是一對心態陽光的父子。我決心看一看他們是怎樣的人。
那一日,我在門前掇了條凳子,拿本書,邊看邊坐在門外等候。不多時,隔壁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位父親走了出來,然后回過頭似乎在搬動什么,用盡全力卻沒有成功。我走過去,才發現是一副輪椅。他的兒子,就坐在輪椅上,滿面春風。
我愣了一秒種,趕緊過去幫忙,合力把孩子抬出來。
“叔叔,謝謝您。”孩子笑容可掬。
“不用謝,你真棒!”我和孩子握了握手。
胡同悠長,那樣一對父子,迅速地消失在巷子盡頭。不知怎的,我始終覺得他們并不像別人推起輪椅時那樣沉重。我也為擁有這樣一家心里常駐陽光的鄰居而自豪。
三個月后,我去一所中學講授寫作課。老師事先把幾篇寫得比較有文采的學生作文交給我,便于我在公開課上點評。
我從十篇作文中發現了一篇名為《陋巷里的春天》的作文。那位學生寫到這樣一段話:
“我身居一條窄窄的巷子里,巷子就是河流,父親每天推著我,從河流里經過,我的輪椅就是我的船,父親就是那位船工。沒有浪花的一條河,沿途的兩岸是高高的墻或人家的垂花門,時而有紅梅、薔薇、牽牛花從院墻上伸出來,那些就是洶涌的浪花了。”
我瞬間想起自己的鄰居,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孩子。對照這段美得近乎詩意恣肆的文字,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一定是那個孩子寫的。后面還有一句話——
“陋巷之陋并非貧瘠和簡陋,而是一池洼地,洼地才能承載流水,才能映照萬物。陋巷里,也照樣有春天,相反,和開闊的公園相比,這里的春天別有洞天。”
我對寫這篇作文的孩子特別期待,打算把這篇作文在公開課上作為范文朗讀。
很快就到了公開課的時間。我邊講課邊用目光搜索那個孩子。然而,并沒有我那位鄰居出現,我有些近乎失落的感覺。轉念一想,這樣也好,這反倒證明更多身患疾病的孩子內心都陽光普照,多好!
我近乎誦讀式地朗誦了那篇《陋巷里的春天》,然后,我示意這篇文章的作者舉起手來,讓大家都認識一下。
然而,卻并沒有人舉手。我再次強調一遍。這時候,老師走過來告訴我,這篇文章的作者并沒有手,她的作文全部是用嘴巴叼著筆來完成的。
我瞬間出了一身汗,感覺愧對這個孩子。在老師的引領下,我走到了孩子身邊。是個女孩,臉上并沒有尷尬,洋溢著我的鄰居少年一樣的笑容。她說:“老師,雖然我無法舉手,也沒有應答,不代表我在傷心,我一直在笑,希望老師能夠通過笑容辨識到:我就是人群中最美的一朵會笑的花。”
我幾乎熱淚盈眶,一整節課下來,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公開課結束,在我的提議下,全班學生都為那個笑容像花朵一樣的孩子熱烈鼓掌。所有人都覺得,她是花朵,因為,她的心里住著春天。
(選自《安徽文學》,文字有刪節)
“季節從不偏愛某一種花朵,春有牡丹,夏有芍藥,秋有金菊,冬有臘梅。”結合文章,請你說說對這句話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