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 肖雨婷



摘 要: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成為推動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的新路徑,通過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和提高勞動力配置效率的途徑實現質量型“人口紅利”對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至關重要。從市場分割和勞方談判力量視角構建數字經濟發展影響勞動力價格扭曲的作用機制,并基于中國城市層面數據,利用主成分分析法構建了數字經濟發展指標,利用生產函數法測算了勞動力價格扭曲,探討了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影響。實證分析發現,推動數字經濟發展有助于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從分地區層面來看,內陸地區的影響幅度較大;從城市規模層面來看,人口規模小于或等于500萬的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具有顯著的降低作用;從時間層面來看,2012年之后的降低作用持續顯著。機制分析發現,數字經濟發展將會通過降低市場分割和增強勞方談判力量的渠道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面板分位數模型分析發現,在勞動力價格扭曲程度越大的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降低效果越好。
關鍵詞:數字經濟;勞動力價格扭曲;市場分割;勞方談判力量;生產函數法
中圖分類號:F24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49(2023)01-0044-13
DOI:10.3969/j.issn.1000-4149.2023.00.003
伴隨人口結構的轉變,中國數量型“人口紅利”逐漸消失,如何從過去的數量型“人口紅利”轉向質量型“人口紅利”成為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在此背景下,通過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的途徑提高勞動力配置效率、從存量盤活的角度推動勞動力市場高質量發展具有低成本的特點。之所以關注勞動力價格扭曲這一路徑,原因在于改革開放至今,中國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相對滯后,地方政府對要素市場的干預依然較多,以勞動力為代表的要素市場存在的價格扭曲現象阻礙了勞動力配置效率的改善。隨著中國市場化改革的進一步推進,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的重要性逐漸凸顯,2020年4月發布的《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提出,以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為重點,加快建設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市場體系,推進要素市場制度建設,實現要素價格市場決定、流動自主有序、配置高效公平。結合中國實際情況看,隨著交通基礎設施的完善和戶口限制的放開、勞動力跨地區流動障礙的逐漸消除,信息獲取方面的障礙正在成為引發勞動力價格扭曲的主因,而以信息傳遞為核心的數字經濟發展為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提供了解決方案。
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市場的影響一直備受國內外學者關注。互聯網技術的推廣有助于降低勞動力市場的搜尋成本,為失業者提供了更多就業機會,顯著提高了勞動力市場的流動性[1-2],并提高了勞動力就業率[3-6]。隨著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互聯網技術將為勞動力市場供求雙方提供更豐富、更準確的市場信息,對勞動力市場的影響越來越大。通過推動數字經濟發展的途徑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不僅為勞動力市場化配置改革尋找到新的途徑,也為推進數字經濟發展戰略的必要性提供了新的論證視角。勞動力價格扭曲表現為勞動力邊際產出與工資的偏離,而政府對要素市場的干預行為和要素市場的不完美所引起的勞動力無法自由流動,是導致勞動力價格扭曲出現的主因[7-8]。而勞動力流動主要面臨三種障礙:其一是流動成本,該成本隨著交通基礎設施建設的完善而逐漸降低;其二是制度限制,該成本隨著戶口限制的放開而逐漸消除;其三是搜尋—匹配成本,如何降低此成本成為未來推進勞動力市場化配置改革的主要挑戰。由于搜尋—匹配過程就是信息獲取和處理的過程,為此降低搜尋—匹配成本需要充分且準確的就業信息,否則在風險規避偏好的影響下,勞動者將會主動降低流動性,并接受價格扭曲的現狀。伴隨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互聯網技術的普及有助于降低勞動力市場信息傳遞成本,盡管仍然面臨信息不準確的問題,但各類就業信息平臺的出現正逐漸改變勞動力市場的信息傳遞方式和傳遞速度。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配置的影響類似于電商平臺對商品市場流轉的影響,在更高水平信息傳遞技術的協助下,勞動者可以更加便捷地獲取不同地區不同行業的就業信息,從而提高搜尋—匹配效率,找到更加符合自身技能的工作。根據以上判斷,本文在采用中國城市層面相關數據的基礎上,利用主成分分析法構建數字經濟發展指標,利用生產函數法測算勞動力價格扭曲,探討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影響。
二、機制分析
數字經濟發展有助于提升勞動力市場供求雙方獲取信息的能力,根據勞動力市場搜尋—匹配理論,數字經濟發展提高了搜尋技術,實現了更快更好的匹配,而更好的匹配有助于推動勞動力的支付價格與其邊際產出不斷趨近,從而使勞動力價格扭曲逐漸降低。從作用機制的角度看,現有研究將勞動力價格扭曲的成因歸結為市場分割和勞資談判力量不平衡[9],因此,本文接下來從市場分割和勞方談判力量兩個渠道來構建數字經濟發展影響勞動力價格扭曲的作用機制。
從宏觀層面看,數字經濟發展主要通過市場分割渠道作用于勞動力價格扭曲。市場分割是市場不完美的表現之一[10-11]。數字經濟發展主要是通過降低信息成本,即減輕信息障礙引發的市場分割程度,來提高勞動力市場搜尋—匹配效率。依據搜尋—匹配模型,提高搜尋—匹配效率有助于提高勞動力在勞動力市場與就業機會匹配成功的數量,隨著不同技能水平勞動力匹配到相應技能水平的就業機會中,勞動力價格扭曲程度也會隨之降低[12]。假設存在兩個地區,每個地區都同時存在高技能和低技能勞動力,且地區1的低技能勞動力占比更多,工資水平更低,地區2的高技能勞動力占比更多,工資水平更高。在數字經濟發展滯后的情形下,兩個地區內部的勞動者僅具有本地區的工資水平信息,即勞動者能夠以較低的信息成本獲取其所在地區的勞動力市場供求信息,而要獲取其他地區的勞動力市場供求信息,便會面臨較高的信息成本,一是信息量不足引發的成本,二是信息準確度較低引發的成本。如果地區1的高技能勞動力所獲得的相關信息顯示地區2的工資水平低于本地區,高技能勞動者不會考慮向其他地區流動,反之則會考慮向其他地區流動,而且其流動將會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但較高的信息成本將會阻礙勞動者作出更加符合自身技能水平的就業選擇,進而產生勞動力價格扭曲。隨著數字經濟的不斷發展,信息成本逐漸降低[13-14],兩個地區內部的勞動者可以獲取更豐富、更準確的工資水平信息,意味著地區1的高技能勞動者能夠以更低的信息成本獲取地區2的勞動力市場供求信息,有助于其作出更加符合自身技能水平的就業選擇,推動工資趨近于勞動力邊際產出。
假說1:數字經濟發展通過降低市場分割程度的渠道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
從微觀層面看,數字經濟發展主要通過影響勞方談判力量的渠道作用于勞動力價格扭曲。將勞資談判看作一場博弈,由于資方更容易形成合作,所以結果往往是資方在工資談判過程中占據優勢地位,尤其是在勞動力資源相對豐富的地區,資方便具有扭曲勞動力價格的能力。由于中國目前仍處于漸進式改革的過程中,制度建設的滯后性強化了企業在勞動力市場中的強勢地位,此時工人的工資往往并不能真實反映其自身的生產效率。在正規勞動力市場中,就業者基本上是不可退出的,這就形成了綁架機制,導致了過高的勞動力成本,而在非正規勞動力市場中,盡管市場化程度較高,但在現代企業制度下,個別勞工與資方之間的力量依然懸殊,這種市場決定的勞動力價格必然低于真正勞資力量均衡下的勞動力價格[15-16],進而產生勞動力價格扭曲的現象。然而,數字經濟發展卻會改變博弈的格局。在數字經濟快速發展的背景下,勞動力市場出現兩種類型的勞動力,一是可以熟練使用互聯網搜尋與自身技能匹配的勞動力,二是無法通過查詢、搜找等方式主動進行崗位和技能匹配的勞動力。對于前者,數字經濟發展將會拓寬傳統企業和勞動者之間的匹配途徑,在勞動者搜尋成本下降的同時,通過提供更多的職業選擇,提高勞動者在工資定價博弈中的地位。對于后者,數字經濟將通過增強勞動者社會資本和人力資本的方式提升勞動者獲取崗位信息的能力,提高勞動者在談判中的地位。因此,隨著數字經濟的發展,勞方談判力量將有所提高,使其和資方之間的談判力量更加平衡,勞動力價格扭曲程度逐漸降低 [17-20]。
假說2:數字經濟發展通過提高勞方談判力量的渠道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
三、研究設計
1. 指標測算
城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采用基于主成分分析得到的數字經濟發展指數來衡量。借鑒趙濤、黃群慧等的測度方法[21-22],采用互聯網普及率、相關從業人員情況、相關產出情況和移動電話普及率四個方面的指標,從基礎設施建設、行業發展、產出增長和居民數字生活方面反映數字技術對經濟發展的滲透。由于相關研究均采用上述方式衡量城市數字經濟發展[23-24],很大程度上體現了該方式的適用性和可靠性。
在具體處理過程中,以上四個指標分別是:百人中互聯網寬帶接入用戶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從業人員占城鎮單位從業人員比重、人均電信業務總量和百人中移動電話用戶數。以上指標的原始數據均來自《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剔除數據缺失嚴重的城市后,通過主成分分析的方法,將以上四個指標的數據降維處理,便得到了數字經濟發展指數。
基準回歸模型的設定如式(4)所示,被解釋變量為勞動力價格扭曲(disw),解釋變量為數字經濟發展指數(digital),為了減輕異方差對回歸結果的影響,對被解釋變量和解釋變量進行對數化處理。控制變量X包括產業結構(stru)、經濟規模(lngdp)、政府干預度(gov)、交通基礎設施(transpor)、城市品牌(brand)和金融危機沖擊(finance)。勞動力能否自由流動直接影響勞動力價格扭曲,因此,本文主要從影響勞動力流動的角度控制其他環境因素的影響。經濟發展水平是影響勞動力流動的重要因素,本文從產業結構、經濟規模、政府干預度和金融危機沖擊等角度控制經濟發展水平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影響。產業結構利用第三產業占比來衡量,經濟規模利用國內生產總值對數值來衡量,政府干預度利用財政支出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來衡量。除了經濟發展水平,交通基礎設施和城市品牌也將影響勞動力流動,因此,本文進一步從上述兩個角度控制其他政策因素的影響。交通基礎設施使用城市是否開通高鐵的虛擬變量來衡量,城市品牌使用城市是否獲得文明城市稱號的虛擬變量來衡量,金融危機沖擊以2008年為界的虛擬變量(2008年后取值為1)來衡量。經濟發展水平因素變量的數據主要來自各年《中國城市統計年鑒》,高鐵開通虛擬變量的數據來自各城市政府網站,城市品牌虛擬變量的數據來自中國文明網。由于采用的是雙固定效應模型,所以式(4)中包含時間固定效應項(ηt)和個體固定效應項(γi)。
基于前面的機制分析,參考江艇的研究[31],本文利用面板雙固定效應模型對作用機制進行檢驗,具體模型設定如下:
機制變量包括市場分割(segm)和勞方談判力量(tanpan)。關于市場分割,借鑒市場分割“價格法”測算思想[32],將價格指數替換為工資對數,分四步測算勞動力市場分割:第一步,計算t年每個城市與其他城市工資差額的絕對值wijt=|wit-wjt|;第二步,計算第t年所有城市工資差額絕對值的平均值ave_wt;第三步,計算第一步得到的絕對值與第二步得到的平均值的差值Δwijt=wijt-ave_wt;第四步,計算Δwijt的方差。利用最后一步得到的方差比上工資對數來衡量勞動力市場分割,比上工資對數是為了去除工資絕對高低的影響。關于勞方談判力量,利用工資對數來衡量,數字經濟發展推動工資增加時意味著增強了勞方的談判力量。相關數據來源于國研網(數據來源:http://www.drcnet.com.cn/www/int/和各年《中國城市統計年鑒》。
根據勞動力價格扭曲的定義,當勞動力邊際產出大于工資時,勞動力價格呈現負向扭曲,當勞動力邊際產出小于工資時,勞動力價格呈現正向扭曲[33]。根據表1,勞動力價格扭曲的均值大于1,意味著勞動力市場以價格負向扭曲為主,表明勞動力實際支付價格低于勞動力的邊際產出所確定的均衡水平,該結果和多數研究測算的結果相似[34-36]。根據圖1,數字經濟發展與勞動力價格扭曲之間存在負相關關系,相關性系數為0.2203,且在1%水平上顯著,這表明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低的地區,其勞動力價格扭曲越大,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高的地區,其勞動力價格扭曲越小。
四、實證分析
1. 基準分析和異質性分析
從全國層面看,根據表2,數字經濟發展將有助于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且隨著控制變量的引入,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影響方向不變,從而驗證了前面的分析結論,推動數字經濟發展將有助于推動勞動力市場化配置改革,且主要從降低信息成本的層面發揮作用。從控制變量的結果看,產業結構升級將會顯著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經濟規模增加和政府干預度增加將會顯著提高勞動力價格扭曲。高鐵開通和城市品牌都顯著地降低了勞動力價格扭曲,有更高勞動需求的城市在交通便利度提升和城市吸引力增強上做更多努力,會使得勞動力市場配置更有效。金融危機沖擊對勞動力價格扭曲有顯著的降低作用,金融危機沖擊對市場中資方勢力有相對勞動者更大的沖擊,加之政府不斷加大對勞動者權益的危機保護,提高了勞動者在工資談判中的地位,降低了勞動者價格扭曲。
接下來分地區、城市規模和時間等層面進行異質性分析。根據表3,組間差異檢驗的結果表明,按地區和城市規模分組是合理的,并且該回歸得到的系數可進行一定的比較。從分地區的角度看,數字經濟發展都會起到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的作用,但上述作用只有在內陸地區是顯著的。從影響幅度看,數字經濟發展在內陸地區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影響幅度更大。上述結果表明,結合地區經濟發展狀況和經濟發展特征可知,隨著經濟發展程度的提高,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市場配置作用的效果將會逐漸減弱,該結果與其他學者研究互聯網對勞動力市場的結論具有一致性[14]。進一步從城市規模的角度看,在城市規模為小于或等于500萬人口的情形下,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具有顯著的降低作用,而在城市規模為大于500萬人口的情形下,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具有不顯著的加劇作用。上述結果表明,城市規模越大,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降低效果越弱。人口規模大的城市,與沿海地區城市在樣本上有較大重合度,城市整體資源豐富,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提高的邊際效用減弱,且信息過載的可能性增加,反而可能導致勞動力市場高低技能人才兩極化和市場不完美進一步加深,進而抵消了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降低作用。
為了更好地從時間層面體現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影響,本文從截面角度切入,對兩者進行回歸分析。根據表4,在所有截面回歸結果中,數字經濟發展都會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且15個截面中有9個截面的影響是顯著的,并且從時間段上來看,2012年之后的8年內,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降低作用逐漸增強,且顯著度不斷增加,即數字經濟對勞動力市場的優化作用不可忽視。結合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的實際情況,2012年,“寬帶中國”戰略實施方案發布,互聯網使用成本開始顯著下降,且數字技術對勞動力市場滲透率不斷提高,從而使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市場的影響作用也不斷增強。
根據前面的數據描述性統計結果,城市間勞動力價格扭曲的差異是明顯的,而扭曲的差異將會直接影響地區經濟發展和政府干預行為,進而影響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作用,基于此,本文進一步利用面板分位數模型,分析在勞動力價格扭曲不同分位數的情形下,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影響。根據圖2,從回歸系數的結果看,在不同分位數情形下,回歸系數都小于0,表明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都具有降低的效果。從影響顯著性的結果看,10%—60%分位數的影響都是在10%水平上顯著的,而70%、80%和90%分位數的影響是不顯著的。從影響幅度的結果看,影響幅度從10%—90%分位數呈現遞增態勢。以上結果表明,在勞動力價格扭曲程度越大的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降低效果越好,而在勞動力價格扭曲程度較小的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降低效果越差。
綜上所述,數字經濟發展有助于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且上述影響在地區層面和時間層面存在異質性。分地區結果表明,在內陸地區,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影響不僅是顯著的,而且影響幅度要大于沿海地區。分城市規模結果表明,城市規模越大,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降低效果越差。時期截面分析結果表明,2012年之后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降低程度不斷增加,且影響持續顯著。面板分位數模型分析結果表明,在勞動力價格扭曲程度越大的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降低效果越好。
2. 穩健性分析
本文采用更換被解釋變量和估計方法等方式對前面的分析結果進行穩健性分析。借鑒毛豐付和張帆的研究方法[37],用數字企業變動率來衡量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以替換解釋變量來檢驗前面的分析結果是否穩健。根據表5,更換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衡量方式后,數字經濟發展依然對勞動力價格扭曲具有降低作用,但影響顯著性水平有所降低。前面把測算勞動力價格扭曲的生產函數設定為C-D生產函數形式,這里借鑒白俊紅和卞元超的研究,采用超越對數生產函數形式來測算勞動力價格扭曲[36]。根據表6,數字經濟發展具有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的作用,且隨著控制變量的引入,上述影響依然存在,這一結果表明前面分析所得到的結論是穩健的。考慮到可能存在的內生性關系,參考趙濤等的研究[21],本文采用1984年各城市每萬人電話機數量與解釋變量滯后一期構造的交互項作為解釋變量的工具變量。根據表7,數字經濟發展具有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的作用,且隨著控制變量的引入,上述影響依然存在,這一結果表明前面分析所得到的結論是穩健的。
3. 機制分析
本文首先參考江艇的研究[31],利用面板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對市場分割和勞方談判力量的機制效應進行檢驗,然后利用中介效應模型進行穩健性分析。從市場分割機制看,根據表8,數字經濟發展對市場分割度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且隨著控制變量的引入,上述影響依然是顯著的。結合前面的機制分析可知,數字經濟發展將通過降低市場分割的渠道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
本文進一步參考溫忠麟等的研究[38],利用中介效應模型對市場分割渠道進行穩健性分析。根據表9,從中介效應模型的回歸結果看,數字經濟發展將會通過降低市場分割的渠道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這驗證了市場分割所具有的機制效應是穩健的。
從勞方談判力量機制看,根據表10,數字經濟發展對勞方談判力量具有正向影響,且隨著控制變量的引入,上述影響依然是顯著的。結合前面的機制分析可知,數字經濟發展將通過增強勞方談判力量的渠道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
本文進一步利用中介效應模型對勞方談判力量渠道進行穩健性分析。根據表11,從中介效應模型的回歸結果看,數字經濟發展將會通過提高勞方談判力量的渠道來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這驗證了勞方談判力量所具有的機制效應是穩健的。
以上結果表明,市場分割和勞方談判力量這兩個作用機制都是存在的,從發展政策角度看,可以將數字經濟發展與作用機制對應的發展戰略相結合,比如將數字經濟發展與戶籍制度改革、工會制度改革等發展戰略相結合,從而放大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降低作用,加速勞動力市場化配置改革進程。
五、結論與政策建議
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不僅在加速商品市場的運轉,同樣也在加速要素市場的運轉,其在構建完善的市場機制過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信息傳遞作用。要素價格扭曲的存在與信息傳遞不暢相關,因此推動數字經濟發展將成為下一步推進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的主要途徑之一。根據要素流動性差異以及獲取信息的成本,本文選擇勞動力市場作為分析對象,從理論和實證兩個角度探討了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影響,得到的主要結論如下。
第一,數字經濟發展有助于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從全國層面看,逐步回歸的結果表明,數字經濟發展有助于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從地區層面看,在內陸地區,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影響不僅是顯著的,而且影響幅度要大于沿海地區。從城市規模層面看,人口規模小于或等于500萬的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具有顯著的降低作用。從時間層面看,在每個時間截面,數字經濟發展都對勞動力價格扭曲具有降低作用,但早期幾年的影響并不顯著,2012年之后的影響才持續顯著。面板分位數模型分析結果表明,在勞動力價格扭曲程度越大的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降低效果越好。
第二,市場分割和勞方談判力量是數字經濟發展作用于勞動力價格扭曲的主要渠道。面板雙向固定效應模型的機制分析結果顯示,數字經濟發展將通過減輕市場分割程度和提高勞方談判力量兩個渠道來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本文進一步利用中介效應模型對市場分割和勞方談判力量的機制效應進行了穩健性分析,分析結果表明上述兩個渠道的機制效應具有穩健性。
根據上述結論,在下一步推進勞動力市場化配置改革的過程中,需要關注數字經濟發展所起到的作用,具體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著手。
其一,加快勞動力市場就業信息平臺建設。數字經濟發展對就業市場信息傳遞的加速作用盡管實現了快速發展,無論是勞方平臺還是資方平臺都在不斷涌現,但與中國勞動力市場的發展匹配度仍存在差距。中國勞動力規模巨大,勞動力跨企業、跨行業、跨地區流動已經成為常態,但相關就業平臺,尤其是市場主導的就業平臺則相對較少,而政府主導的就業平臺由于地理位置等原因,依然存在較高的信息獲取成本。下一步應該推進市場主導的就業平臺建設,鼓勵各地區各行業構建符合自身特色的信息平臺,同時,加強政府對平臺信息準確性的監控,兼顧信息平臺數量和信息平臺質量共同發展。
其二,根據機制分析結論,數字經濟發展通過降低市場分割和提高勞方談判力量兩個渠道降低勞動力價格扭曲,因此,可以將數字經濟發展與區域一體化發展和工會制度建設等發展戰略相結合實施,實現一加一大于二的政策組合效果,助力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價格扭曲的降低作用。將數字經濟發展與區域一體化發展相結合,也有助于發揮城市之間在勞動力市場化改革方面的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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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Impact of Digital Economy Development on Labor Price Distortion
LI? Yan, XIAO? Yuting
(School of Economics, Zhejiang Gongsh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18, China)
Abstract: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the digital economy has become a new path to promote
market-oriented allocation reform of factors of production.
Reducing the distortion of labor prices, and accelerating the transition to a quality-based “demographic dividend” by improving the efficiency of labor allocation are crucial to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Chinas econom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arket segmentation and labor bargaining power, this paper constructs the mechanism of digital economy development affecting labor price distortion;
Meanwhile, the impact of digital economy development on labor price distortion is discussed based on Chinese city-level data. Empirical analysis finds that promoting the development of the digital economy can help reduce labor price distortions.
From the regional perspective, the inland region has a larger impact than coastal region.
From the city scale perspective,
the development of digital economy significantly reduces the distortion of labor price in cities with population size less than or equal to 5 million.
From the time perspective, the reduction effect is significant after 2012. Mechanism analysis shows that the development of digital economy will reduce labor price distortions by reducing market segmentation and enhancing labor bargaining power. The panel quantile model analysis finds that the higher the degree of labor price distortion is, the better the reduction effect of digital economy development on labor price distortion is.
Keywords:digital economy;labor price distortion;market segmentation;labor bargaining power;production function method
[責任編輯 崔子涵,方 志]
收稿日期:2022-03-16;修訂日期:2022-09-24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青年項目(72004202);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71974174);浙江省自然科學基金探索項目(LQ21G030004)。
作者簡介:李言,經濟學博士,浙江工商大學經濟學院副教授;肖雨婷,浙江工商大學經濟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