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人生

◎ 封文保

我出生于20 世紀60年代，那時物資匱乏，生活貧困。日常喝水一般是喝白開水，不知道茶水是什么滋味。一天晚上，父親帶我去串門，喝了茶水，結(jié)果回家睡不著了。父親說茶水能提神，喝了容易失眠。從此我懼怕喝茶水，一直喝白開水。讀書的時候，手頭兒緊，舍不得買茶葉。上班以后掙到工資可以購買茶葉了，同事們大都喝茶水，而我卻一直保持著喝白開水的習慣，特別是遇到飯局，我總要小聲囑咐服務(wù)生，單獨給我上一壺白開水。

我一度想改變自己的飲水習慣。有同事說，胃不好，喝茶能促進消化，可以從喝淡茶開始。于是，我嘗試著只在上午喝茶。這樣倒是避免了失眠，可是喝慣了白開水，竟然不習慣茶水的味道，不管白茶黑茶、紅茶綠茶，這個牌子或那個牌子的名茶，喝了總覺得不習慣、不舒服。硬撐著喝了幾天，偏偏因患小恙開了草藥，大夫囑咐喝中藥期間禁茶水。大夫的話是不能不聽的，這就導致了我喝茶運動的失敗，我也就心安理得地繼續(xù)喝白開水。

之后，我就一直喝白開水。我家除了暖水瓶，還另外準備著一個水壺，但不是茶水壺，而是涼白開水的水壺。把白開水倒進暖水瓶用于保溫，倒進涼水壺用于救急。媳婦和孩子們喜歡喝涼水，就直接倒涼水壺里的涼水；我怕涼，性子急，想喝溫水，又不愿意等到將開水放涼，便往杯子里倒一半涼白開，倒一半暖水瓶里的熱水，不燙不涼，正好從容自在地喝下去。

我這個習慣一直保持了三十多年，且深以為然。一是省錢，茶葉有貴的，有便宜的，但無論如何也不如白開水便宜；二是賺了人情，過年過節(jié)工會照例會發(fā)些福利，包括茶葉，我不喝茶水，探望長輩的時候把茶葉帶去，長輩會很高興地收下。

白開水無味兒，無味道就是它最根本的味道。喝到嘴里，舒服，清爽，痛快。

白開水其實是無色的，嚴格來說并非白色，比如白墻、白布、白紙才是真正白色的。既然白開水無色，為什么稱白開水？大概還是因為白開水純凈，純了凈了，沒有遮擋，沒有掩飾，清澈透明，一眼見底，所以就將無色的水加了個“白”字。可見，人們經(jīng)常把白與純、凈、潔聯(lián)系在一起。

比如我國傳統(tǒng)的兒童啟蒙讀物《三字經(jīng)》，開篇先說“人之初，性本善”，意思是人剛一生下來時心靈未被污染，是善良的。有人說，兒童如一張白紙，可畫最新最美的圖畫，其原因還是兒童的心靈沒有被污染。白色在很多場合里都是尊貴的顏色，人們選用它也是取其純潔之意，比如舉行婚禮，新娘的婚紗是白色的，以表示純潔無瑕的愛情；清純的少女們，大都喜愛白色服飾，以表達對純潔的追求。文人喜歡梅花，除了喜歡它耐寒耐霜的特性，還喜歡它的香和潔白。潔白，潔白，潔和白連用，白就接近潔的意思。

白開水的純、凈、潔是怎么來的？來自其天然、本色、無加工、無污染、沒有添加任何其他化學成分。正如人的純真善良來自保持童心初心不被污染一樣。

白開水的好處，在于它純凈，無污染無雜質(zhì)，所以口感好，人人喜歡。做人，保持良心，恪守初心，不受污染，清清白白，白玉無瑕，所以才堂堂正正，無私無畏，讓人尊敬。

（常朔摘自《燕趙晚報》2023年4月8日 圖/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