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江紅》背后：秦檜的歷史側(cè)面

王厚明

導讀

《滿江紅》的熱映不僅重新激發(fā)起民眾崇尚英雄、唾棄奸逆的愛國主義情結(jié)，也勾起人們對岳飛、秦檜等歷史人物生平真相的探究。

最近，張藝謀執(zhí)導的電影《滿江紅》引發(fā)熱議。《滿江紅》的熱映不僅重新激發(fā)起民眾崇尚英雄、唾棄奸逆的愛國主義情結(jié)，也勾起人們對秦檜等歷史人物生平真相的探究。

被歷史定性為奸臣的秦檜于宋高宗朝兩次拜相，秉權(quán)十九年，是主和派的代表人物。史上稱其“劫制君父，包藏禍心，倡和誤國，忘仇斁倫”，晚年“動興大獄，脅制天下”。他因殺抗金名將岳飛而留下千古罪名。

據(jù)史料記載，秦檜并非鐵定的主和派。他曾一度主張抗金，反對割地求和。1115年，25歲的秦檜中了進士，被朝廷補錄為密州教授，考中茂科后又擔任了太學學正。1125年，金軍入侵宋朝，一路勢如破竹，直取東京。宋廷上下一片驚恐，包括秦檜的岳父王仲山在內(nèi)的不少人都選擇投降金朝。但當宋欽宗召集大臣商議時，秦檜卻認為“不宜示怯，以自處削”，要求對金軍采取強硬態(tài)度。

1126年正月，在宋朝軍民奮力抗金之下，金將斡離不見難以攻下汴京，便提出勒索條件議和。此時身為太學學正的秦檜慷慨陳詞，向宋欽宗上奏兵機四事：一曰金人貪得無厭，其野心不止要割三鎮(zhèn)，是欲滅宋；二曰金狡詐無比，應(yīng)加緊防御，積極備戰(zhàn)；三曰召集百官議論戰(zhàn)事，擇其中合適的意見作為誓書；四曰對于金使來宋，不可讓其人入城進殿見駕，在城外建館令其居住則可，但人微言輕的秦檜未能如愿。后宰相張邦昌讓他出使金國，商議割地之事，秦檜認為此舉有辱氣節(jié)，因此堅決推辭：“是行專為割地，與臣初議矛盾，失臣本心。”靖康元年八月，金兵再次大舉南侵，想一舉滅亡北宋。宋欽宗打算用金帛賂其撤兵，準備割讓太原、中山和河間三鎮(zhèn)，朝中包括范宗尹在內(nèi)的70位官員同意割地，而秦檜等36位官員堅決反對。哪怕是在金人威逼，宋朝百官議立張邦昌為帝的情況下，秦檜仍站出來反對，立議狀要存趙氏。然而，秦檜主戰(zhàn)抗金的血性隨著他同徽、欽二帝被擄至金、并為撻懶所信用而消散，返宋后秦檜轉(zhuǎn)變了政治態(tài)度，成為主和派、投降派。

《揮麈余話》記載：靖康初年，時任御史的秦檜向朝廷請辭，回到老家建康上元縣（今江蘇南京），在縣城租了棟房子居住。時任上元縣令張師言聽說秦御史告病歸鄉(xiāng)，便上門拜訪問安。張師言問及秦檜起居情況，當時正值酷暑，秦檜說：“房子尚可，只是朝西曬，炎熱難當，有一涼棚就好了。”本只是隨意一說，不想次日清晨，秦檜就見屋外一個新涼棚矗立面前。秦檜忙問怎么回事，工匠說：“縣衙正好在建涼棚，昨日張縣令聽說您的房子酷熱，就讓我們停了那邊的工作，先幫您這里建好。”秦檜聽后十分感動。在他辭官無職無權(quán)之時，張師言仍對他關(guān)心備至，令他頗為寬慰。之后秦檜任相，記起張師言曾經(jīng)給過他的“清涼”，決意報答。當時張師言已年過七十，按規(guī)定不能提拔，且得馬上退休。但秦檜將張師言的年齡減去十歲，提拔他為楚州知州。秦檜知恩圖報本無可厚非，但行以權(quán)謀私的私恩公謝，喪失原則任用官吏，就很有問題。

《智囊》一書提及，秦檜任宰相時，有一讀書人偽造秦檜的舉薦信去拜謁揚州太守，以求封賞。太守發(fā)現(xiàn)信中偽詐之處，收繳了信件，并把人押至京師交由秦檜處置。秦檜了解了事情始末，不但沒有處罰他，反而給了他一個做官的資格。有人不解詢問緣故，秦檜說：“有膽量敢偽造我的書信的人，一定不是平常的人，如果不用一個官職來對他有所約束，他搞不好就會反叛北走投靠胡人或者南走投奔越人了。”盡管秦檜的用人之法似乎頗為新奇，但用許以官職來避免所謂的后患，有如掩耳盜鈴，不僅治標不治本，而且可能留下更大的遺害。

宋岳珂《桯史·卷三》中講述了秦檜詐改幣制以救市的過程。臨安府尹曹泳曾向秦檜報稱民間錢幣急缺，市廛無法交易，以致貨物堆積而不得售。秦檜聞后笑曰：“這個容易。”命人把工部文思院官叫來（宋代文思院負責大內(nèi)制造金銀工巧之物），對之曰：“我剛剛接到圣旨，朝廷欲變更幣制錢法，煩你依舊樣兒趕快鑄造一串錢幣，我將呈進御覽。現(xiàn)在流通舊錢很快作廢。”并約定次日午時完成。文思院官連夜召集工匠加班鑄造樣錢。消息傳出，富家大戶紛紛將所藏錢幣取出大肆購物，以致物價大漲，市場錢幣流通涌溢。而當文思院官按時將所造錢樣兒送到秦檜處后，卻沉寂久之而再無下文。

秦檜丞相府前有棵石榴樹，果實成熟后秦檜暗中數(shù)清記在心里。某日秦檜忽然發(fā)覺少了兩個石榴，于是疑而不言。一日，他于衙署前列陣排馬，突然命令左右取斧子伐樹。有一貼身近侍急道：“此棵石榴樹果實甚佳，砍伐實在可惜。”秦檜立時反問：“你偷我石榴了！”近侍驚得當即跪地服罪。這樁同樣載于《桯史·卷三》的舊事雖小，卻足見秦檜心機之深且細，也可見其馭人治事的手段。王夫之評介說，“秦檜者，其機深，其力鷙，其情不可測。”

開禧二年，曾被宋高宗賜以“忠獻”謚號的秦檜，又被宋寧宗追奪王爵，并改其謚號為“繆丑”。盡管嘉定元年，史彌遠掌權(quán)后積極奉行降金乞和政策，又恢復(fù)了秦檜的申王爵位及“忠獻”謚號，但這已無法改變秦檜的奸臣惡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