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暗室而不欺

陳魯民

唐人駱賓王《螢火賦》曰：“類君子之有道，入暗室而不欺。”意即在沒人看見的地方，也不做見不得人的事。此語源自《禮記·中庸》里的“君子慎獨，不欺暗室。”一個人獨處時也嚴格自律，小心謹慎，循規蹈矩，不做任何違反道德法律之事，這樣旳人就是君子品格，做官肯定是兩袖清風的好官，廉潔自律，一身正氣；為民則是遵紀守法的良民，勤懇勞動，奉獻社會。

暗室有三意：伸手不見五指之地，沒人看見的所在，監控的空白區。一般來說，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做個規規矩矩的好官、好人，還是較容易的，因為有那么多雙眼睛盯著呢，容不得你胡作非為。如果身處暗室，沒人監督，還能做到正直磊落，“此心光明”，那才是真君子。

不欺亦有三意：一不欺天，二不欺世，三不欺人，包括不欺騙他人，也不自欺欺人。暗室不能欺天，因為人在做天在看，“暗室休言人不見，此心才動鬼神知。”春秋時期，衛靈公夜里聽到馬車行駛的聲音，經過宮門時，馬車停下來片刻，又疾馳而去。夫人南子肯定地說是大夫蘧伯玉。衛靈公不明就里。夫人說：“朝廷禮節規定，臣子經過王宮門前要下車致敬。白天大家都能做到，夜里就不好說了。但蘧伯玉是有名賢人，一定會遵守禮節，盡管夜深人靜，他也不會破規矩。翌日一問，果然是蘧伯玉，他就是不欺天的楷模。

暗室不能欺世。漢代名儒楊震，曾推薦王密做昌邑縣縣令。一次，楊震因公事路過昌邑縣，夜深人靜之時，王密懷揣十金前往驛館相贈，以謝楊震知遇之恩。楊震拒而不受。王密說：“此時深夜，無人知矣。”楊震正聲：“豈可暗室虧心，舉頭三尺有神明，此事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謂無知者？”一時傳為美談。

暗室不能欺人。周定王二年，楚莊王平定叛亂后，大擺酒宴，招待群臣。莊王把寵姬許姬叫出來給群臣敬酒。突然吹來一陣大風，把大廳的蠟燭都吹滅了，頓時全場漆黑一片。這時有一員武將因垂涎許姬的美色，加之趁著酒興，摸了許姬一把。許姬大驚，奮力掙脫后，順勢扯下了那人帽子上的系纓。這就是暗室欺人，也幸虧莊王厚道，沒有追究，要不然那個武將就是死路一條。

古今貪官，都是慣于暗室欺人的老手。他們就像潛伏在地下的鼴鼠，最喜暗室，害怕陽光，黑了才便于搗鬼，暗了才好中飽私囊。舉凡貪污受賄，買官賣官，腐化墮落，貪贓枉法，拉幫結派，權錢交易，權色交易等都是在黑暗中進行的“買賣”，見不得人，見不得光。

當然，他們也會在太陽底下露面，裝得大公無私，調子比誰唱得都高，還給人做廉政報告，但一不小心就會露出馬腳，出現破綻，最后被繩之以法，受到嚴懲。他們暗室里的犯罪事實則會大白于天下，成為判罰的依據，也成了反面教材。

“人間私語，天聞若雷。暗室虧心，神目如電。”人即使在暗處偷偷做了昧良心的事，神靈的眼睛也會看得很清楚。反貪人員的火眼金睛，洞若觀火，不會放過任何老虎和蒼蠅，并在反復證實一個簡單的道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人生在世，暗室是我們常遇到的環境，誘惑大，陷阱多，即所謂“青云無直道，暗室有危機”，一旦欲望泛濫，就可能把持不住，伸出手來，做了見不得人的事。而只有心里有光，胸有朝陽，堅守底線原則，才能做到入暗室而不欺，“酌貪泉而覺爽”。

圖：陸小弟?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