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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親(短篇小說)

2023-06-08 03:03:30趙萬明
當代小說 2023年5期

趙萬明

北方小年的傍晚沒有一點年節喜慶的氣氛。天灰蒙蒙的,村莊東頭偶爾傳來幾聲有氣無力的炸響,這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在放鞭炮。

冬子背著書包剛一到家,就通過隔窗看見里屋炕沿邊上坐著一個男人。他弓著背,上身穿著掉了色的藍卡其布衣裳,正低頭抽著旱煙。那煙是黃紙卷的,一頭粗,另一頭更粗,簡直就是村頭電線桿上綁著的大喇叭。聽到有人進屋,那人微微欠起身,看向冬子,眼里露出一縷亮光,接著又低下頭,沖著地面微笑著低聲說:“是老外甥回來了吧?”說完,他嘴角往上斜著微微一抽。

冬子聽得有些發蒙,他回頭看了一眼跟進來的老姐,又回過頭看他。還沒等冬子醒過神來,就聽見身后的老姐無比歡欣地叫道:“三舅——是三舅來啦!三舅,你什么時候到的啊?我媽昨天還說夢見你了呢!”老姐特意把聲音抬得很高,眼里迸出欣喜的光芒。聽老姐這樣喊叫,冬子才意識到這個舉止有些怪異的男人就是媽媽嘴里常提到的“傻兄弟”。

冬子有五六年沒有見過三舅了,三舅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如今已完全不見當年那紅潤的臉龐和魁梧的身材,跟洗過的毛衣一樣,嚴重縮水了。過去他一年至少要來一兩趟,不管什么時候,來了就拼命地干活。冬子雖然沒記清三舅的面相,可他卻熟記媽媽給他講過的有關三舅的故事。

三舅小時候有一次和大他三歲的姐姐打架,打不過就躺在地上裝死。他心想等自己的媽媽看到了,一定會暴打一頓姐姐,可到最后也沒人理睬他,就挨家挨戶地找媽媽。等找到了冬子姥姥,就雙手掐腰,怒不可遏地大聲質問:“你家都死人了,怎么還不回家?”

“誰死了?”

“我啊,我——死——啦——”他無比憤怒地大喊,臉上的不滿擰成了抽搐的青色橫肉,憤怒的眼神猶如閃著寒光的利劍。

看著眼前的三舅,冬子腦海里頓時閃過這個故事。

“我來了——有——有半天了。”已經三十多歲的三舅好像做錯了事的小孩子,磕磕巴巴地回答冬子老姐的問話,然后又輕輕地用中指碰著木質的炕沿說,“來,冬子坐這里來,這有好吃的。”

“這人,兜里就八十塊錢,都讓人家給騙走啦!”冬子媽氣呼呼地埋怨著,“從肇東到咱屯,就二十里地,平時坐車就兩塊錢,人家要他八十,就毫不動腦地給啦!”冬子媽邊埋怨邊使勁揉著杠硬的面團。哐,哐,哐,方桌那條短腿反復撞擊著磨得比鵝卵石還光亮的炕沿,仿佛那桌腿正一腳一腳使勁發泄著心底的不滿。

“沒——沒都給,我還有兩塊錢呢。在沒把錢給他們之前,我就給孩子們買了兩大兜糖了!”三舅小聲地邊為自己辯護邊使勁拍打他鼓鼓囊囊的衣兜,并迅速地往外掏著五顏六色的糖塊。

冬子抬頭,看到有幾滴碩大的眼淚閃著光從媽媽臉頰上滑下來,濺落在她粘有薄薄一層白面的手背上。媽媽溫柔地揉著面說:“跟你姐,你舅,你們先吃糖吧!一會兒幫媽燒火煮面條。”

三舅還在嘩嘩掏糖,微笑著瞅著冬子說:“快來吃啊,可甜啦!”

晃過神后,冬子麻溜地抄起一大塊酥糖,邊扒皮邊往嘴里塞,那迫不及待的勁兒,就像八百年沒吃過什么嚼果似的。冬子邊大口地嚼糖邊看著這個可愛的“傻舅舅”。

冬子還沒來得及說句謝謝,就看到三舅給他搟面的姐姐扒了一塊糖,送到她嘴邊說:“姐,你也吃!”

“你們吃吧,我不吃。”冬子媽哽咽著說。

第二天老舅來找三舅了。老舅一來,冬子一家才知道三舅原來闖了大禍了,昨天早晨他偷了家里的一頭一千多斤的大牤牛牽到集市上賣,被警察抓了。警察問了半天,發現他根本不知道牤牛的行情,不過他起誓堅稱這就是他自家的牛。

警察跟姥爺說,這么大一頭牤牛,他只賣三百塊錢,整個市場都沒人敢買。人們駐足觀望,議論紛紛,斷定這牛一定是他偷來的,就報了警。警察了解清楚情況后,就走了。

警察前腳走,后腳三舅就沒影了。

聽老舅這么說,三舅還相當不服氣,理直氣壯地沖著冬子媽嚷:“姐,你給評評理,我自己放大的牛,為什么不能賣?”

“哪有賣那么便宜的?!”冬子媽像是斥責,又像是詢問。

“我怕賣貴了人家不買。到年底了,就想賣了錢來看看姐姐和外甥、外甥閨女!”三舅看著冬子媽一本正經地說。冬子看到三舅滿臉的真誠和委屈,也看到媽媽臉上滾落著豆大的淚珠。

“媽老了,眼睛不好使,我的棉褲大窟窿小眼子的,也想讓姐姐給我縫縫。”三舅又給自己找到一個跑這來的理由。

“你就不能跟我說聲嗎?”站在旁邊的老舅接過話茬怪罪起三舅來。

“你自己的襪子都露腳后跟呢,還給我縫?!”三舅說。

老舅不吱聲了。

“都脫下來吧,我給你們縫,這家沒個女人真是不能行啊!老兄弟,趕緊結婚吧。”媽媽看了一眼老舅。

老舅是冬子最小的舅舅,是最疼自己的姐姐和外甥、外甥女們的。每到年底的時候,就趕著牛車一天拉一車吃的來。車上有金黃的小米,有凍好的豆包,有一大塊豬肉,還有剛從地窖里挖出來的紅蘿卜、青蘿卜,還有凍白菜和曬干的甜菜纓子。老舅也是最能干的,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年齡大了,身體不好,大哥在大興安嶺當兵指望不上,三哥又這樣,只能靠自己,就天天起早貪黑,撂下耙子就拿掃帚。農閑的時候經常騎著沒有瓦蓋的二八自行車走街串巷收雞蛋,天剛蒙蒙亮就騎車進城去賣。

“姐,我也想娶——老婆!”三舅斜著眼,臉上似乎露著喜色。

“你可消停點兒吧!你忘了前幾年你單過,地里的玉米都讓人家給偷了?自己都頂不起門杠,怎么養活老婆孩子?”冬子媽立馬提高嗓門近乎吵架似的搶白道。

三舅欲言又止。

晚上老舅和三舅住了下來。冬子媽和老舅聊起了家常,三舅一言不發,躺在炕上瞇著眼,薄薄的眼皮下眼珠不斷抖動著。

天亮以后,三舅磨蹭了半天才跟著老舅回去了,走的時候還一步一回頭地說:“姐,等我有了買糖的錢還來,你先給我踅摸個媳婦。”

第二年一個深秋的晚上,莊稼都收完了,樹葉還沒落光,三舅又來了。這次他比先前消瘦了許多,兩腮塌出了半個瓷碗大小的深坑。一見他,冬子媽的眼圈就紅了。

三舅一坐下來就說:“我以后死都不去大興安嶺啦!”原來這一年三舅背著老舅去大興安嶺大舅那兒找活去了。

媽媽問他為什么不去了,他說:“再去就得死在那里。”

后來聽大舅說,三舅偷了林區的木材,被罰了款。大舅替他交了罰款并警告他以后不許再偷了,可是不久,他又被林區派出所給扣了,說他又偷了林區的木材,還進了猛獸經常出沒的危險區。大舅狠狠地批評了他,告訴他不能再踏進那片林地一步。三舅不服,說那些枯枝爛葉是自己在地上撿的,不是上誰家柴火垛上拽的,更不是在活樹上砍的。大舅看三舅一個勁兒地死犟,就動手狠狠地給了他一個大耳刮子。

冬子媽默默地聽完,含淚看著她那瘦削的傻兄弟,說:“你還是回老兄弟那兒去吧!”

“我不去!我要討老婆自己過。”三舅說得很堅決。

媽媽哭著說:“傻弟弟,關鍵是沒人給介紹啊!”

“咋沒人給介紹呢?咱屯王老大就說過要給我介紹一個好的。”三舅直著脖子說。

“他們都是騙人的,你一有點錢他們就說給你介紹個合適的,你就給他們買吃買喝。錢花光了他們就不提這事了,你忘了?”冬子媽現出懊惱的神情,轉而又用祈求的口吻說,“消停點過吧,老兄弟不會虧待你的。爸媽年紀都不小了,把他們伺候到死,就算替姐姐盡孝了。姐這四個孩子,小的才上學,平常也實在脫不開身,一年也回不去三趟兩趟的!”

“別跟我提老頭子。我知道,要不是因為他,我就不會這樣了,就是他那一巴掌把我打的!”三舅像突然被點燃的火藥桶,炸開了。

“那個時候,咱爸也是不得已,也是為了保護咱大哥,保護咱全家。”冬子媽急忙解釋,邊說邊落淚。

事后冬子才知道,原來姥爺的哥哥是國民黨。當年大舅要當兵,政審的時候武裝部來調查,三舅看見穿軍裝的人,以為是大姥爺的手下來了,人家一進院就高興地大喊:“大伯來接咱們去臺——”剛說出個“臺”字,站在身邊的姥爺伸手就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一巴掌把年僅十二歲的三舅打翻在地。

誰能想到這一巴掌把他腦子打壞了。

三舅恨自己的大哥,當年親爹對自己下手過重是因為他,這回他又打了自己。

冬子媽留自己的傻兄弟在家住了近半年。這回她是真想給他物色個能過日子的女人,哪怕是個缺胳膊少腿兒的,甚至是眼瞎或耳聾的,只要頭腦清醒心眼好使就行,可就是這樣的女人最次也都嫁給了頭腦好使的殘疾人。半年很快就過去了,媳婦沒找到,寒冬來了,冬子姥姥的風濕病又犯了,腿疼,連下地抱柴火都不行了,冬子媽就勸自己的傻兄弟回家去了。

那年年底,三舅滿臉堆笑地來了,一見親姐就說:“姐,我有媳婦了。”

“你哪來的媳婦?”冬子媽急忙問,眼睛瞪得大大的。

“撿的!”三舅笑嘻嘻地答道。

“咋撿的?”冬子媽追問道。

“我早晨起來抱柴火,誰能想到,在谷秸垛底下藏著一個人,頭發飛蓬似的,衣裳穿得跟油袋子似的。我問她什么她都不說,我就回屋叫咱媽,咱媽把她領到屋里,先讓她烤了火,又讓她洗了臉,還給她熱了飯。你猜她長得怎么樣?別猜了,我還是告訴你吧——大眼睛水汪汪的,哪哪都好看。”三舅說得眉開眼笑。

“那怎么就成你媳婦了?”冬子媽又問。

“她不走,老頭子攆過她,可她當天晚上就又偷偷鉆進那柴火垛里。我怕她凍死,就勸媽把她領進屋里。前幾天咱媽還以為她是個啞巴,可是有一天,當我們說她要是個正常的人就好了時,她突然說話了,而且說得還不賴。”三舅頓了一下說,“姐,你猜她說啥?”

“說啥?”

“她說她愿意留下來侍候老媽,還愿意給我當媳婦。”三舅的眼睛突然變得又大又亮,轉而目光又暗淡下來,“可老頭子橫攔豎擋就說不行。”

“是不是她精神不正常?”冬子媽揣摩著,自言自語道。

“你要是也不同意,我們就分出去單過。就是要飯吃,我自己愿意。”說完這番話,三舅氣呼呼地就要走。

冬子媽趕緊撂下手里的活兒,領著冬子,跟著他走了一整天才回到娘家。一問才知道根本沒有這事,都是他的幻覺。冬子知道三舅現在既傻又瘋了,遇到有人問他,你說的媳婦呢?他就說被王母娘娘召回天上去了。

那年年底,冬子媽病了,確診是肝癌。冬子老舅過來看望瘦骨嶙峋肚子圓鼓鼓的姐姐,待了兩天,臨走的時候說:“姐,我跟你商量個事兒唄?我想把我三哥——”

“停!”冬子媽沒聽完就搶白道,“我告訴你老兄弟,只要我還活著,你就別動這個歪腦筋!”

“姐,我——”老舅欲言又止。

“我先告訴你,絕對不許你送你三哥去養老院。那地方誰愿意去他自己去,送你三哥去就不行!”冬子媽聲色俱厲。

老舅低著頭再沒言語,吃過飯就走了。

看著老兄弟遠去的背影,冬子媽有氣無力地嘟囔:“老的小的伺候了這么多年,現在又不吃你的也不喝你的,要攆他去那地方,沒良心!”

半年后,冬子媽的肝癌嚴重了,三舅不知從哪里聽說了姐姐的病情,走了一天的路來探望。他在冬子家住了幾天,什么活都干,第四天晚上冬子媽對他說自己沒事,讓他趕緊回去看家做飯。

第五天吃過早飯,三舅依依不舍地走了。他轉身的一刻,抬手抹了幾下眼角和鼻尖。那天夜里,冬子媽也走了,臨走前掉著黃豆大小的淚珠斷斷續續對冬子說:“兒子,媽不放心的,就是——就是你三舅,他,沒人照顧……”

“媽,三舅我們會照顧的。”冬子急忙說。

冬子媽那雙直勾勾的眼睛里涌出兩行滾燙的熱淚,慢慢閉上了。

冬子媽走了不到兩年,冬子的姥爺姥姥也相繼離世,冬子老舅一家去天津做生意去了。老舅果真把三舅送鎮上福利院了。送去后老舅主動打電話跟冬子解釋說:“現在種那幾畝地根本養活不了一家人,必須出去掙錢。天津這邊政策好,老家來這里做生意的人可多啦,都掙到錢了。你表弟在寄宿制高中讀書,留你三舅在家,他自己根本就挺不起來日子。現在福利院的環境好多了,有吃有喝有人經管的,比他一個人在家待著強得多,我走了也放心。這事我就得自己做主,你們下一輩還沒成家立業的,我不能給你們添麻煩,也不怕別人罵我沒良心,我認為這是最好的安排。”

冬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耳邊還清晰地回蕩著媽媽臨終時的囑托,覺得自己對不住母親,更對不起三舅。

放暑假了,冬子去福利院看三舅。福利院是一排老舊的紅磚房,黑鐵皮做的大院門大敞四開,幾間屋子的窗戶半開著。院子里靜悄悄的,冬子走近一扇沒有紗窗的窗戶,看到一個蓬頭垢面的四十多歲的女人正驚異地盯著自己,她站在地上,身上穿著紅色的背心,胸前被汗漬浸得烏黑锃亮。

“您好,我找李輝陽。您——”冬子看著她低聲試探著問。

“他上地里干活去了。”那女人吐字不清地答著,她把“活”說成了“貨”,但冬子聽出來了。

下午三點多了,陽光幾乎和正午一樣熾烈。坐在屋里就好像在蒸籠里一樣,悶得人渾身冒汗。窗前黑楊樹的綠葉都蔫巴地卷著,一點光澤也沒有。花花草草也萎靡不振的,好像是臥榻上蜷身的大煙鬼。過了半個小時,一隊穿著破舊的男男女女陸陸續續地走進院子。有個推三輪車的黑衣男人走在前面,車里堆滿了蔬菜、瓜果,他身后跟著幾個拖拖拉拉的男女。最后面那個肩扛一大捆蔥的人就是三舅。

還沒等三舅進院,那個走在前面推車的人就沒好氣地嚷嚷著:“都快過來卸車。”

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問明了冬子的來意,讓三舅先進屋跟冬子見面聊天。

三舅一見冬子,就瞇著眼問他娶媳婦沒有,儼然已把冬子看成了大人。冬子把帶來的蘋果、香蕉、紅腸和豬頭肉都讓他看了一遍。放完東西猛一抬頭,發現窗臺上露出一排大大小小的腦袋,個個瞪大眼睛盯著自己。冬子正愣神,聽到外面有人高聲罵罵咧咧:“家里來人了就牛逼了是嗎?就可以不干活了是嗎?”

三舅斂起笑容,也以同樣的聲調罵回去:“咋了?你想牛你家也來人啊。”

“三舅,咱不接他話,把蘋果給窗前的人一人一個,我馬上再去給你買一箱新的。”冬子意識到自己的到來很可能會給三舅招惹很大的麻煩,趕緊勸說道。

三舅罵罵咧咧沖了出去,冬子也沒聽清他說些什么。那人見三舅怒不可遏地沖出來,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蔫巴巴地低頭溜了。

冬子安撫好三舅,就趕緊到附近的超市買了一箱蘋果,搬回來給趴在窗臺上的院民分發下去,只希望自己走后三舅不招人嫉恨和報復。那次冬子走的時候是流著淚的。就這樣,冬子每次去看三舅都要給趴窗臺的人發一個蘋果或香蕉,時間長了,他們只要一看到冬子進院,就會自動圍攏過來。有幾個熟悉的面孔每次都過來得最快,也說不上他們中的哪一個就會說:“我知道你舅在哪,我帶你找他去。”他們一直看著冬子發完最后一樣吃的才戀戀不舍地散去。每當這時候,冬子都會想起媽媽對老舅說過的話。

福利院不久就搬新居了,院里的人都住上了干凈溫暖的樓房。三舅還住上了兩人間,有彩色電視、衣柜,還有室內衛生間。

三舅經常回老屯。趕上村里人有個紅白喜事,就多待些日子,沒事就少待些日子,有時候還給院長帶點村鄰給他的清香味十足的旱黃瓜。村里人不但不討厭他,還很喜歡他似的。整個屯子沒有一家有事他沒去過的,沒人收他的禮,更沒有人挑剔他不隨禮。忙完了活,人家還會請他和大廚一起吃喝。三舅也確實勤快,打水、砍柴、燒火,這些活不用指使自己都會搶著干。

這幾年三舅年齡大了,腿腳不像年輕時那么靈便了,中間有一年就沒有回去。他太想屯鄰了,知道院長不讓他回去,就偷偷地溜走了。先回到老家。屋子里因長期沒人居住已落滿了灰塵;園子里也沒種菜,荒草已長滿了院子,有的竟有一人多高;小榆樹苗也長上了墻頭,占領了房頂。整個院子又臟又亂,凄涼無比。此后三舅就很少回老屯了。

沒過兩年,福利院給冬子來電話,說三舅病了。三舅精神狀態很不好,明顯情緒很低落。冬子照例把東西放好,和三舅聊了一會兒天,想去找院長了解更多情況。

冬子剛起身,三舅煞有介事地小聲說:“你別去看他,他是壞人。”

“怎么個壞法?”冬子問了一句,又坐了下來。

“我看見他把癱瘓的老張太太找人抬走活活燒成灰埋了。”三舅神秘兮兮地說,聲音壓得極低,生怕被誰偷聽了去。邊說邊往門口瞅,確定門被反鎖得嚴嚴實實的才敢接著說,“那天我親眼看到的。”

“這話可不能瞎說。”冬子也小聲地說。

“那癱瘓的老太太還有口氣呢,是半夜抬出去的,扔到院后面的柴垛上,放了一把大火活活給燒啦!你不知道吧?我們院里的人越來越少了,我猜都是半夜被他們給抬出去的。”還沒等冬子再說話,三舅急忙又說,“他們發現了我,我急忙轉身就跑。他們拼命地追,我一直沒敢回頭,一轉身鉆進一個麥稈垛里。他們急匆匆跑過去,直接跑進院里四處找我。我一直等到天亮,才敢出來,偷偷地跑回房間,躲進衛生間,把門反鎖好。但我還是聽到有人哐哐地撞門,聲音很大,我嚇壞了。透過衛生間的門縫,我看見他們把門撞壞了,隨后就涌進來四個不足一米高的小人。他們都穿一身黑衣,在屋里飄蕩了一圈,沒找到我,就飛出去了。”聽到這里,冬子渾身冒冷汗,他知道三舅徹底瘋了。

三舅看他沒吱聲,接著說:“后來又來人撞我的門,我準備了馬桶搋子,門一開,我就拼命地砸過去,把那個返回來要抓我的小鬼打得滿頭是血。那血是綠色的,還泛著光。我趁著他還沒變成一攤黑泥水的空當兒,飛快地逃到二樓雨搭上躲起來了。雨下得很大,就像一床棉被把我裹起來,雖然他們誰也看不見我,可我凍透了。”

冬子讓三舅先睡覺,三舅說不能睡,隨時都得準備逃跑,因為院長和小鬼們隨時都會來抓他。

冬子讓三舅躺下閉著眼睛休息,說自己就坐在他床邊保護他。冬子扶著三舅躺下,用手輕輕捋著他的胳膊。不一會兒,三舅睡著了,冬子就輕輕起身把門打開,又反手把門關嚴,悄悄地來到了院長辦公室。

張院長說:“你來得正好,我們正要找你呢,你三舅病了。”

“我也是想了解一下具體情況,我感覺他魔怔了。”冬子睜大眼睛盯著院子說。

“他前天和同宿舍的打起來了,原因是他進衛生間不出來。他們叫我來喊他,我喊了他也不出來。我叫了幾個人,撞門,門撞開了,他把撞門的人照腦門就猛削好幾棍子。他沖出來,又跑到二樓雨搭上,怎么叫他都沒有反應,就是朝著老家的方向看,一天沒吃沒喝。現在誰都不敢跟他一屋子睡覺了。我們準備申請把他送精神病院,正要通知你們家屬呢。”

“還有什么反常表現嗎?”冬子問。

“就是進廁所不愛出來。”院長若有所思地補充道。

“這種情況多久了?”冬子追問。

“就這兩天的事。”院長十分肯定地回答。

“我先把他接到城里看看病。今天就接走。”冬子和院長告了別。

冬子回到宿舍,卻沒有見到三舅。走廊里碰見那個曾經對他說過話的女子,她說三舅自己到社區醫院輸液去了。

進了醫院的輸液室,冬子看到三舅臉朝里側身躺著,聽醫生叫他的名字,才緩緩地轉身起來。那蒼白的臉色嚇了冬子一跳,完全不是剛才的樣子,簡直看不到一點血色。

三舅小聲對冬子說:“外甥,他們要害我,我尿不下來尿,憋得要死,他們還要給我打水!我進廁所他們就怪我不出來。我跟他們說我尿不下來尿,他們說輸液就好啦!我輸液了就憋得慌,我憋得慌就得上廁所,上廁所他們就罵我不出來……”冬子打斷了三舅的車轱轆話,和醫生交流了幾句,冬子就給院長打了電話,接三舅到市里診治去了。

三舅在市二院住院了,被診斷為尿潴留、膀胱無力。醫生說一定得帶一段時間導尿管,住院治療慢慢觀察,好了才能摘管,不好就得終生帶著,冬子的心一驚。

處置室里導尿管剛插進三舅體內,渾濁的尿液就嘩嘩地涌了出來,很快裝滿了兩袋500毫升的尿液袋,袋里翻滾著血塊和半透明的帶狀斑塊。三舅舒服多了,很高興地說:“這才是正路,還得是市里醫院。”

住院第二天,冬子的老姐把三舅的病情告訴了老舅,老舅直接從天津飛了回來,陪冬子一起照顧三舅。過了一周,老舅又給大舅打了電話,沒想到大舅毫不猶豫地也來了,他們三個人輪流照顧三舅。

冬子二十來年沒見過大舅了。大舅已是七十多歲的人了,滿頭銀白的頭發,根根直立。大舅早已不在大興安嶺住了,那邊已不讓砍伐樹木,更不讓上山打獵。大舅一家人五年前到天津闖蕩,后來到滄州做桶裝水生意并安了家。

講起小時候的事情,兄弟三個有說有笑。大舅講他自己在森林里打獵遇到黑瞎子的事,三舅聽得就像個孩子。冬子偷拍了一張兄弟三人其樂融融的照片:三舅還是那么靦腆,大舅樂得合不攏嘴,老舅笑得眼瞇成了一條縫。

一周后的早晨,冬子又去醫院看三舅,順便給他們老哥仨買了些應季的水果。三舅的病情穩定了,但醫生說導尿管暫時還摘不下來。

三舅在走廊散步的空當兒,老舅站在門口看著三舅。坐在病床邊上的大舅突然對門外的冬子說:“老外甥進屋里來,我和你有話說。我和你老舅商量好了,把你三舅接滄州去。你老舅也過去,我倆照顧他。你還得上班,總這樣可不行啊!”

“你們這么大歲數了,一天兩天行,時間長了根本扛不住,還是我照顧他吧。”

走到門口的老舅接茬說:“老外甥,你別多想,我們真的沒啥事,而你太忙了,也該我們照顧了。我能干活,到了滄州,我打工,掙多少錢都上交給你大舅。你大舅會做飯,我就是掙不到錢的時候你大舅也有工資,我們三個也能生活。”

“我這沒事,等我三舅好些了,在我家住就行。”冬子急忙說。

“不行啊,你老婆剛生完小孩,你家不方便!”大舅嚴肅地說。

“你大舅在滄州有房子,自己住,我們去也方便,你不必擔心。”老舅這樣勸說著冬子。

冬子沉默了片刻,說:“我三舅要是不適應,就再拉回來。”說完眼淚模糊了他的雙眼。

辦理完出院,三舅跟大舅、老舅去了滄州。冬子的心空落落的。

一個月后,老舅的女兒突然給冬子來了電話:“我爸被我大爺罵回來了。”

“為什么?”冬子疑惑地問。

“具體不知道,反正就是我大伯說我爸哪哪都不好,還動不動就罵人。我爸一生氣就回天津了。”

冬子撂下電話就給大舅打電話,一直沒人接。大約又過了半個月,大舅突然來了電話:“孩子啊,你三舅走了!”

“走了?!”冬子的大腦一片空白,停了幾秒問,“是去世了嗎?現在都誰知道了?”

“是去世了,在告訴你之前,我已告訴了我兒子和姑娘。”

“那我老舅那里,就由我來告訴吧。”

撂下電話,冬子就打電話把這件事告訴了老舅。老舅說:“哎呀,這么快!他不會這么狠吧?”老舅說完就掛了電話。

過了半小時,老舅的女兒來電話了,他說老舅懷疑是大舅害了三舅,要馬上過去驗尸。

冬子發了一會兒呆,撥通了大舅的電話問道:“大舅,您能說說我三舅去世前的情形嗎?”

“當時我也沒在身邊。你三舅自己在屋里吃飯,我在外面和工人一起擺放剛卸完的桶裝水。等我擺好進屋正準備吃飯時,發現你三舅躺在地上。臉憋得通紅,上面有許多紫色的小點。整個人一動不動,左手里捏著半個饅頭,右手掐著脖子。我猜他是噎住了,強掰開他的嘴,發現嗓子眼真堵著白花花的饅頭。我摳了兩下,里邊還有。我撥打了120,又出去叫人,兩個鄰居幫我把他抬起來,倒扣著頭朝下放在床邊上。一個在床上壓腿,一個使勁捶背,我用手托著頭摳嗓子。直到120來,他也沒喘上一口氣來。”說著,大舅變了聲。冬子還有問題,憋了回去,只說了一句:“知道了大舅。”

冬子老姐和老舅是坐飛機去滄州處理喪事的。老舅見了大舅沒說話,見了大舅的大兒子安康說:“你爸死了不要給我信!給,我也不來。”安康瞠目結舌,緩過神來馬上說:“老叔,我們已給我三叔做了尸檢,死因也明了了。是腦干出血,伴食物窒息。”老舅不再說話了。

大舅的意思是給三舅在當地找個公墓。老舅主張把三舅的骨灰拉回老家埋葬。冬子老姐也同意把三舅拉回老家落葉歸根。最終一致同意拉回老家埋進祖墳。

春節來了,老舅接到安康的來電,安康送完了祝福還補充說:“老叔,您別對我爸有成見。我爸說了,這么多年他欠家人的。他罵你,就是想讓你盡快走。不為別的,就是不想讓你再受拖累。我爸說了,這么多年他既沒照顧上老人,也沒照顧上弟弟妹妹們,不能再讓您費心勞力了。他說那天你和安然弟(老舅的兒子)的通話我爸聽到了,他知道我弟賠了大錢,連吃飯都成問題了,他想讓你回到他身邊幫忙,可是你不聽,他才處處找你茬,刁難你的。其實你走后,我爸要求我們要經常過去和他一起照顧我三叔,不信你問問鄰居們我們是不是常去。還讓我多跟你聯系,總說這么多年你為這個家付出的比他多多了,讓我們有能力就多幫幫你們。”

第二年的清明,冰雪還沒有消融,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冬子老姐小心翼翼地開著車去墓地,在路口拐彎處車突然打起了滑,轉了三四圈后才平穩地停在路中央。車子繼續艱難前行,一個小時后,終于來到了三舅的墳前。

三舅的墳前有一大塊不久前焚燒過的痕跡。熏黑的地面中間堆積著一層厚厚的灰燼,灰燼四周的雪被烤化后又結成了晶瑩剔透的冰,明媚的陽光下閃著七彩的光。墳前的雪地上,清晰地印著雙膝跪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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