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縱容是靈藥：暴脾氣病小孩溫柔歸來

溫潤如玉

兩年前，15歲的長女伍怡被確診為腦瘤，湖南女子李林秀感覺自己的世界轟然坍塌。本就條件一般的家庭，更是風雨飄搖。

面對巨額的醫療費和并不確定的手術療效，李林秀力排異議，就算舍出性命，也要力挽狂瀾救治女兒。在李林秀的堅持和醫生的精心治療下，在鬼門關里走了一遭的伍怡得救了。

然而，李林秀還沒來得及從失而復得的情緒震蕩中回過神來，伍怡的性情出現令人震驚的變化，與手術前判若兩人的她，再次攪起家事風云……

絕癥來襲：愧疚媽媽力排異議舍命救女

當醫生把CT照片遞給李林秀，并轉過頭望了一眼旁邊的伍怡時，李林秀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果然，醫生神色嚴肅地對她說：“回去收拾收拾，趕緊帶她到長沙的湘雅醫院復查。”守候在門診室外的丈夫伍春華見她們出來，焦急地問情況怎么樣，李林秀木然地回答：“醫生說，她腦子里長了個瘤。”伍春華的臉色也凝重起來……

李林秀是湖南省郴州市人。2005年初，30歲的她經人介紹，嫁給了湖南省耒陽市煤礦工人伍春華。當年年底，生下了大女兒伍怡。小時候的伍怡活潑可愛，總愛模仿電視中的節目翩翩起舞，被夫妻倆視為掌上明珠。

但隨著3個妹妹和1個弟弟的相繼到來，伍怡不僅漸漸地淡出了父母寵溺的視線，而且還分擔了照顧4個弟弟妹妹的重任。李林秀忙不過來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地命令伍怡：“去，把妹妹和弟弟看好，出了事我拿你是問！”

有一次，李林秀去外地工作后，伍怡將家務活分配給弟弟妹妹，她自己帶頭做事。其他弟弟妹妹都聽安排，但老三不聽。伍怡好言勸說無效后，拿著竹片嚇唬老三，誰知老三竟和伍怡對打起來。另外3個弟弟妹妹知道是老三不對，紛紛過來幫伍怡。老三便跑到媽媽那里告狀，說大姐帶著弟弟妹妹群毆她。李林秀當時正忙得要死，不得不丟下手里的活兒回家，不由分說地拿起掃帚打了伍怡的腿幾下。直到其他孩子們道明原委，李林秀才發現自己過于沖動，錯怪了伍怡。

那些年，李林秀為了減輕丈夫的壓力，利用一切空余時間外出做點事情，貼補家用。長年累月的精力透支，讓李林秀的體內積蓄了大量的情緒垃圾。這些“垃圾”又不知不覺地傾倒給了孩子們。而受害最深的，當然是被李林秀委以“照顧好弟弟妹妹”重任的伍怡。

伍怡長時間承載著與年齡完全不匹配的壓力，身體漸漸出現了異常。伍怡念初中二年級時，李林秀隱隱地發現她特別容易摔倒。起初，李林秀以為大女兒是太笨拙了，沒有在意。

中考后的一天，李林秀帶著伍怡和老三出門，伍怡一路上摔了好幾次。伍怡的身體不對勁！李林秀終于反應過來。2020年8月1日，李林秀和伍春華帶著伍怡到縣城醫院做了檢查。醫生看完腦部CT后，便建議他們火速到省城湘雅醫院復查。

李林秀和伍春華帶著伍怡輾轉來到湘雅醫院，復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腦瘤！據醫生分析，導致腦瘤的原因有很多種，比如遺傳、放射等，但長期的精神壓力過大，得不到有效緩解，也是因素之一。李林秀回想起自己這么多年來對大女兒的挑剔與苛責，不覺五內俱焚。

回到老家后，伍春華將李林秀拉到一邊，張著那雙布滿了血絲的眼睛，對她說：“我們家這個條件你是知道的，要不……放棄吧？她要穿什么，吃什么，盡量都滿足她。”李林秀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丈夫，哽咽著說：“你說的這是人話嗎？伍怡才15歲，她是我們的親閨女！砸鍋賣鐵，豁出我這條命，也要救！”

親朋好友獲悉消息后，紛紛盡己所能地給予李林秀幫助，東拼西湊，總算湊到了前期的治療費用。8月上旬，通過急診流程，伍怡住進了湘雅醫院，在這里，伍春華發現整整一層樓住滿了腦瘤患者，這才沒有那么焦慮。經過十幾個小時手術的漫長煎熬，伍怡的開顱手術終于做完了。當醫生告訴李林秀和伍春華，伍怡的腦瘤是良性的、手術十分成功時，李林秀那顆像灌滿了鉛一樣沉重的心，終于有了片刻的輕松。

愛的縱容：讓判若兩人的她當一回“小小孩”

三天后，脫離了危險期的伍怡被轉到了普通病房。其間，伍怡偶爾會醒來，醫生吩咐李林秀先喂她吃流質食物，待她情況進一步好轉后，再考慮讓她吃其他東西。

看著病床上依然臉色蒼白的伍怡，李林秀心如刀絞。她嚴格遵照醫生的囑咐，最初幾天，都是熬各種粥，煲各種湯給伍怡喝。

那天，李林秀又端著熬好的柴魚湯，一勺一勺地送到伍怡的嘴邊。伍怡張嘴吃了幾口，就將頭歪在另一邊，不想吃了。李林秀只得隨著她的性子，心里卻泛著苦味。

印象中的伍儀，多么乖巧、溫順的孩子，現在怎么這樣了？一時間適應不了女兒的變化，李林秀只能求助于醫生。伍怡的主治醫生告訴李林秀：“腦瘤患者位于大腦的額葉發生了病變。她剛剛做完手術，病灶雖然被切除，但恢復原狀，需要假以時日。你們盡量遷就她一下，不要刺激她。”

那天，剛做完腰部穿刺的伍怡突然嚷著要喝可樂。“醫生說了，你的手術剛做完，不能喝碳酸飲料。”“不行，我就要喝。”李林秀擔心出現意外，只好忍氣吞聲地說：“好，好，我這就去買。”

此后，伍怡更是得寸進尺，今天想吃巧克力，明天要嘗曲奇餅。幼時沒有吃過的零食，只要能想出名字來，也不管在不在醫生所列的禁食名單上，不管才交過巨額手術費的媽媽手里有沒有余錢，伍怡都要買，都想吃。

15歲的少女伍怡，就這樣“退化”成了一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小小孩”。

2020年8月26日，是伍儀出院的日子。李林秀原本以為，伍怡只是在住院期間耍點小性子，自己忍一忍也就過去了。沒想到，回到家后，伍怡脾氣越來越大。

那天，親戚送了橙子、香蕉、葡萄等一堆水果到家。4個弟弟妹妹饞得流口水。李林秀幾次想說：“怡，你就分給他們一些吧。”可話到嘴邊，又溜了回去，只好哄其他幾個孩子：“以前大姐對你們好不好？好吧，比媽媽對你們還要好。現在，輪到你們對她好了，你們就當她是妹妹，縱容她一回吧！”孩子們似乎懂了，又似乎沒懂。

有一次，調皮的弟弟實在饞伍怡的葡萄，就趁她不注意，偷偷地拿了幾顆吃。沒料到，被她察覺，就伸出無力的手輕輕地打了弟弟幾下，弟弟也很配合。李林秀看著，真的又好氣又好笑，既欣慰又擔憂。欣慰的是，最小的兒子也知道要照顧大姐的情緒，想讓她盡快好起來；擔憂的卻是長久下去，誰有那么好的耐心來遷就伍怡？

那天，伍怡說想吃牛肉。集市離家比較遠，李林秀又有事抽不開身，伍春華便專門向公司請假，到市區買了幾斤牛肉回家。誰知，伍怡不允許其他人動牛肉。李林秀火了，說：“怡，前幾天別人送來的水果，沒吃完的都爛了，現在牛肉也不準別人吃，是不是又想倒掉啊？”前段時間壓抑在李林秀心中的情緒，現在如火山一樣噴發。伍怡的眼淚唰地流了下來，沒等李林秀反應過來，她便將筷子往桌上一丟，跑出了家門。

良久，李林秀終于冷靜下來，趕緊帶上其他幾個孩子外出尋找伍怡。在路口的銀杏樹下，他們看到了在前面蹣跚前行的伍怡，看著她頭上因手術而留下的紅紅的傷口，李林秀的心像針扎一樣疼痛。“怡，媽媽不該吼你，你能原諒媽媽嗎？”淚水從伍怡的眼里大顆大顆地落下，她和媽媽、弟弟妹妹一起回了家。

蝶變歸來：長大的女兒與媽媽共渡風雨

在李林秀和丈夫及其他幾個孩子愛的“縱容”下，伍怡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起來。

為了治病，李林秀給伍怡辦了一年的休學手續。平時，李林秀和丈夫都要外出工作，弟弟妹妹各自要上學，擔心伍怡獨自在家閑得無聊，李林秀特地為她買了一部手機。

伍怡初次擁有自己的手機，一頭扎進了游戲里，每天玩到深夜。李林秀很快就發現端倪。那天早晨，她將鏡子拿到伍怡面前，說：“怡，你看看自己的黑眼圈有多深。”這一次，伍怡沒有發脾氣，她埋著頭，紅著臉，一聲不吭。

此后，李林秀發現伍怡玩手機的時間漸漸地變少了。愛的“縱容”已經顯現成效了，那個乖巧懂事的伍怡慢慢回來了。

2020年年底，李林秀忙著辦年貨，可賬戶余額所剩無幾。李林秀為了省錢，一般都會在大清早趕到集市，卻磨到傍晚要收市時才回家。至于家務活兒，李林秀無暇顧及。

那天，李林秀再次到集市“淘寶”歸來后，發現衣服疊得整整齊齊，地面被掃得干干凈凈。10歲的兒子見媽媽回家，馬上匯報情況：“你趕集去后，大姐就帶著我們一起做家務，飯煮了，菜也炒了。”

吃著孩子們端上來的熱氣騰騰的飯菜，李林秀的眼淚突然掉進了碗里。不過，這不是委屈和傷心的淚，而是欣慰的淚水。

2021年下半年，休學一年的伍怡要去上學。原本考上了高中的她因腦部做過手術，很難再去念高中了。就在李林秀為伍怡上學的事發愁時，伍怡找到了自己初中三年級的班主任。在班主任的協調下，她最終被廣東一家公立學校錄取。

入校不久，伍怡就用手機給爸爸媽媽發了一張照片。照片里，一頭短發、穿著迷彩服的伍怡，正坐在宿舍的床邊。看著渾身上下散發著青春朝氣的伍怡，李林秀的眼睛再次濕潤了。

2022年7月，李林秀帶伍怡去復查，同去的還有伍春華。伍怡的復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報告上顯示，她各項指標都很正常，特別是控制情緒的大腦額葉，已經完全恢復正常。

一家人還沒來得及慶祝，另一個巨大的考驗卻悄然而至！

早在幾年前，伍春華的脖子上就長了幾個小淋巴結。因為不懂醫學，加上不痛不癢，而且他又得掙錢養家，每天忙得很，所以起初完全沒有在意。這一次，李林秀借著為大女兒復查的機會，堅持將伍春華一起帶到了湘雅醫院。經過檢查，伍春華最終被確診為鼻咽癌。

那天，拿著丈夫的診斷報告，李林秀躺在床上無聲地抽泣，一個聲音在追問她：“林秀，你活著就是為了來歷盡這人生磨難的嗎？”漸漸地，無聲變成了有聲，到后來，李林秀放聲大哭起來。

“媽，附近池塘的荷花開得好茂盛，您帶我們一起看看吧？”一個天籟般的聲音，在李林秀的耳畔響起。李林秀扭過頭，伍怡關切的臉呈現在她的眼前。其他幾個孩子也仿佛得到了什么指示，輪流在李林秀的眼前晃悠，找各種話題逗媽媽開心。事后，李林秀才知道，這一切都是伍怡安排的。細心的她，捕捉到了媽媽身上散發出來的消極厭世情緒，所以才安排弟弟妹妹們做家務、講笑話，盡一切努力讓媽媽開心起來，不要被突如其來的打擊壓垮。

李林秀想起一句名言：“一個人怎樣把握自己的命運，比他的命運是怎樣更加重要！”是啊，在閻王殿里走了一遭的大女兒伍怡，在愛的“縱容”下，已經成功地完成了成長的蝶變。如今，面對命運的再次挑釁，無非是再來一次舍命博弈。只要愛在，一切都會在……

編輯/戴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