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棉陽,吳偉平
(1.湖南工商大學 經濟與貿易學院,湖南 長沙 410205;2.湖南工商大學 研究生院,湖南 長沙 410205)
數字經濟事關國家發展大局[1]。黨的二十大報告對我國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作出了新部署、提出了新目標,“加快發展數字經濟,促進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數字產業集群”[2]。實現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的新目標,需要理論界“加強數字經濟的理論研究”[1]。實踐是理論之源,加強數字經濟理論研究必先加強中國數字經濟實踐過程的研究。中國數字經濟起步于1994年,20多年來,經歷了“從‘蹣跚學步’到‘乘勢而上’,再到‘邁向強國’的發展歷程,也呈現出我國不斷迭代、不斷演進、不斷變革的數字化轉型之路”[3],創造了數字經濟發展的中國奇跡。對于中國數字經濟的發展史,學界的研究非常薄弱。現有研究中,胡雯分三個階段對1994年以來中國數字經濟的發展進行了簡單回溯,趙小兵闡述了中國互聯網技術的創新歷程,江小涓和靳景回顧了“十三五”時期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狀況,李三?;仡櫫酥袊跀底只l展和數字化建設過程中作出的努力和取得的成就[4-7]。此外,還有一些闡述互聯網企業發展史的網絡文章[8-9]。
歷史制度主義是新制度學派中一個重要的分支流派,關鍵節點理論、制度變遷理論、路徑依賴理論是該流派的核心理論內涵。歷史制度主義主要關注社會穩定狀態下的漸進性制度變遷問題,適用于分析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制度變遷。近年來,包括經濟學界、政治學界、教育學界在內的人文社科界廣泛運用歷史制度主義理論框架來分析中國經濟社會體制變遷和各類政策實踐,研究主題涉及黨的經濟思想演進、農村公共物品供給制度變遷、慈善事業發展、高校專業設置政策和畢業就業政策演變等。我們認為,歷史制度主義是分析中國數字經濟發展史的合適的理論工具?;诖耍疚氖紫冗\用關鍵節點理論對中國數字經濟發展史進行合理的歷史分期,分階段闡述數字經濟的成長歷程,從而描繪出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的全貌圖。在此基礎上,再運用制度變遷理論、路徑依賴理論對中國數字經濟的發展奇跡作出嘗試性解釋。這也是本文的邊際貢獻所在。
關鍵節點理論是歷史制度主義的一個重要概念。歷史制度主義把經濟社會領域發生重大變革的相對短暫的時期確定為關鍵節點,在關鍵節點上發生的重大事件,既可以是離散的單個事件,也可以是事件的累積,重大事件對制度變遷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因為它足以改變制度的演進方向,使制度變遷發生轉折性變化[10]。在中國數字經濟的成長過程中,出現了兩個關鍵節點:一是1994年中國接入國際互聯網,這標志著中國數字經濟正式揚帆起航;二是2012年黨的十八大以后,我國把發展數字經濟上升為國家戰略。每一個關鍵節點意味著開啟一個新的發展階段,據此,我們把中國數字經濟發展史劃分為兩個階段來進行考察:1994—2012年是第一階段,2012年以后是第二階段。
互聯網是數字經濟的載體,沒有互聯網,數據就無法轉化為生產要素,產業和社會治理就難以數字化,數字經濟就只能局限于數字產業,即電子信息制造業、電信業、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等。1994年4月20日,中國國家計算機與網絡設施全功能接入互聯網的64K國際專線,成為國際互聯網大家庭中的第77個成員,中國開始進入互聯網時代。這是“我國數字經濟、數字社會發展的起點”[3],標志著中國數字經濟進入了全面跟隨世界步伐的階段。
1994年之前,中國數字經濟發展已有一定基礎,主要體現為電子工業的發展。早在1929年,國民政府在南京設立“電信機械修造總廠”,電子工業起步,但因長期戰亂,電子工業基礎非常落后。1949年以后,國家開始重視電子工業發展,1950年在重工業部設立電信工業局,1956年北京大學開設中國第一個半導體專業,1957年中國成功研制出第一根鍺單晶,1959年成功研制出第一根硅單晶。1965年中國第一塊集成電路問世,1968年北京建成國內第一家IC專業化工廠——878廠,1972年永川半導體研究所自主研制出PMOS型大規模集成電路[11]。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電子工業重點轉向民用,巨大的需求拉動了電子工業的發展。1982年,第四機械工業部、國家廣播電視工業總局、國家電子計算機工業總局合并為電子工業部。1986年,國務院決定把集成電路、電子計算機、軟件和程控交換機列為優先發展的高新技術產品。1986年8月,高能物理研究所ALEPH組組長吳為民通過北京710所的IBM-PC機向瑞士日內瓦西歐核子研究中心的斯坦伯格發送第一封電子郵件,揭開了中國使用互聯網的序幕。1990年,數據交換系統(EDI)被列入“八五”國家科技攻關項目,開啟了EDI電子商務應用新階段。1993年,國家啟動金橋、金關、金卡“三金”工程,標志著電子政務信息化建設邁出第一步。
由上可以看出,中國數字經濟在1994年之前已有基礎,但僅局限于電子工業。當時的美國,因互聯網的廣泛使用,其數字經濟已從數字產業化擴展到產業數字化,而中國的產業數字化尚未起步。從1994年起,中國全面融入世界數字經濟發展大潮之中,起步就加速,取得了顯著的發展成效。
早在1986年,1G即第一代移動通信在美國誕生,實現了語音的移動傳輸,“大哥大”是傳輸工具,摩托羅拉是1G的主導者。1991年進入2G時代,實現了短信的移動傳輸,諾基亞是主導者。2001年3G登上歷史舞臺,實現了圖片和視頻的傳輸,蘋果是主導者。2010年跨入4G時代,在3G基礎上增加了游戲服務,人們可以觀看3D電視、舉行視頻會議。蘋果仍然是4G時代的主角,中國華為在4G時代嶄露頭角。2019年之后進入萬物互聯的5G時代。1994年,中國還處在1G時代,之后奮起直追。1995年,由愛立信提供設備,中國移動使用GSM技術建立2G網絡,中國進入2G時代。1G和2G時代,中國是跟隨者。2000年國際電信聯盟將CDMA2000(美國版)、WCDMA(歐洲版)、TD-SCDMA(中國版)寫入3G技術指導性文件(《2000年國際移動通訊計劃》),中國標準獲得國際認可,2008年正式開發出3G網絡,2009年工信部發放第三代移動通信牌照,中國進入3G時代。2009年中國啟動TD-LTE技術試驗,2010年,中國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TD-LTE被國際電信聯盟確定為4G國際標準,與美國FDD-LTE一道成為兩大4G國際主流標準,首次在移動通信標準領域實現了從跟跑到并跑的跨越。2012年,TD-LTE實現商用,中國進入4G時代。隨著信息基礎設施建設的不斷完善,中國互聯網用戶呈幾何級數增長。1997年11月,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首次對全國Internet上網計算機、用戶人數、信息流量分布、域名注冊等基本信息進行統計,這項統計工作一直延續至今,所發布的統計數據受到各方重視,被國內外用戶廣泛引用。1997年的統計報告顯示,截至1997年10月31日,全國上網計算機僅29.9萬臺,其中:直接上網計算機4.9萬臺,撥號上網25萬臺;全國上網用戶62萬人,直接上網和撥號上網的用戶數之比約為1∶3;CN域名總數4 066個[12]。到2006年12月,全國網民達1.37億人,其中,專線上網2 710萬人,撥號上網3 900萬人,寬帶上網9 070萬人,手機上網1 700萬人。上網計算機5 940萬臺,其中,專線上網、撥號上網、寬帶上網計算機數分別為590萬臺、1 820萬臺、3 530萬臺,CN域名總數180萬個[13]。到2012年6月底,全國上網計算機3.8億臺,上網手機3.88億部;全國網民達到5.38億人,互聯網普及率為39.9%,CN域名總數為398萬個[14]。
1994年10月,亞太地區電子商務研討會在北京召開,中國開始接觸電子商務概念。1998年4月,北京海星凱卓計算機公司與陜西華星進出口公司利用中國商品交易中心電子商務系統進行了第一單交易,翻開了電子商務在中國發展的新篇章。21世紀初,因信息基礎設施改善以及由此帶來的網絡用戶增加,B2B和B2C電商模式在中國得到應用推廣。2001年,B2B網站有370家,B2C網站有667家;電子商務交易額達到771.6億元,其中,B2B模式交易額為767.7億元,B2C模式交易額為3.9億元[15]。但此時中國電子商務交易額在全球電子商務收入中的份額很低。據聯合國的統計數據,在2002年全球電子商務收入中,美國占45%,西歐占25%,日本占15%,包括中國在內的發展中國家僅占6.7%[16]。2003年,阿里巴巴推出淘寶網,淘寶網推行的個人電子商務新模式更加迎合中國消費者的需求,迫使eBay退出中國市場,并且快速吸引了海外顧客,發展成為全球最大的C2C平臺。阿里巴巴推出的支付寶業務,使網購更加便捷?!疤詫?支付寶”電商新模式推動了中國電子商務特別是網上零售的井噴式增長。2004 年,全國電子商務交易額為 4 400億元,2005年增至6 200 億元。2007年,國家制定《電子商務發展“十一五”規劃》,將電子商務服務業確定為重要的新興產業。2010年,移動互聯網在我國迅速普及,網絡購物的載體由電腦延伸到手機,PC端被移動端取代,淘寶出現了“手淘”新形態。美團網也于2010年上線,網絡團購作為一種電子商務新模式出現,提高了消費者與商家的議價能力,美團網一上線就廣受消費者青睞。便捷的線上交易帶動了網上銷售額的增長。2006年,網絡零售額首次超過1 000億元,2012年突破10 000億元,年平均增速保持在50%以上[4]。
美國等發達國家的數字經濟建立在工業經濟高度發達的基礎之上,數字化融入工業化進一步提高了發達國家的工業化水平。但中國的工業化遠遠落后于發達國家,如果不加速推進數字化與工業化的融合,中國與發達國家的工業化水平差距就會進一步拉大。因此,黨的十六大首次提出“兩化融合”,即以信息化帶動工業化、以工業化促進信息化?!皟苫诤稀睉鹇缘膶嵤┩苿恿斯I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步伐。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包括生產數字化轉型和管理數字化轉型。生產數字化主要是智能制造,管理數字化主要是管理信息化。21世紀初期的企業數字化程度非常低,在生產數字化方面,中國制造業雖位居全球第四,但絕大多數企業處于數字化的最低水平——生產自動化階段,因此生產效率低下,如人均勞動生產率僅為日本的1/26。在管理數字化方面,約10%的企業基本實現了管理信息化,約70%的企業擁有一定的信息化手段,約20%的企業擁有少量的計算機,但主要用于文字處理,財務管理和人事管理信息系統尚未建立。盡管不少企業建立了局域網,但沒有廣泛運用于企業間的業務處理,企業間的業務往來仍然依靠電話、傳真來解決[15]。黨的十七大再次強調,只有大力推進“兩化融合”,才能實現從“制造大國”向“制造強國”的轉變。黨的十七大以后,大型國有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由單項應用向集成應用轉變。譬如,在信息化水平較高的軌道交通行業,基本實現了ERP(企業資源計劃管理)、PDM(產品數據管理)、CAPP(計算機輔助工藝管理)的集成應用,初步構建了產品和工藝設計數字化平臺,實現了制造執行系統及設計制造等核心業務集成[17]。
除了以上三個方面的成效外,同時期,以圖像、音像、影像、書籍、報紙、語音等可視聽數字產品為支撐的數字內容產業也有了較快發展。數字政府建設于1998年起步,其標志是青島市建立了我國首個政府網站“青島政務信息公眾網”。到2010年,政務網絡覆蓋率達到90%[18]。我國數字經濟總量快速增長,2005年、2008年、2011年分別達到2.6萬億元、4.8萬億元、9.5萬億元;數字經濟占GDP的比重,2005年為14.2%,2011年上升至21.1%[19]。盡管發展迅速,但是增速低于同期GDP平均增速,數字經濟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還有待進一步提升。工業領域的數字化轉型盡管已經破題,但由于軟件產業發展落后,無法自主搭建數字化轉型平臺,制約了數字化轉型的步伐。
旅游管理專業學生綜合素質課程開設充分考慮了學生的專業性質和能力需要,提升了學生的人文素養和人文品格。開設了中國傳統文化、經典古詩文賞析、文學欣賞等選修課;為了提高旅游管理專業學生的基本能力和職業素質,開設了演講與口才、溝通與禮儀、辦公自動化等課程,著重培養學生可持續發展的能力、職業道德、人際交往能力、藝術鑒賞能力、團隊協作能力等。
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高度重視發展數字經濟,將其上升為國家戰略。在黨中央的統籌下,市場和政府相互協調,合力推動中國數字經濟邁向高質量發展階段。
近年來,智能制造和智慧管理的不斷深入對數據采集、存儲和傳輸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面對這種新要求,中國必須加快5G、人工智能、云計算、物聯網、工業互聯網、車聯網、數據中心等新型數字基礎設施建設。5G是人工智能、云計算、物聯網、工業互聯網、車聯網等信息基礎設施的底層支撐。在2015年12月16日召開的“第二屆世界互聯網大會”開幕式上,習近平主席指出,“只有加強信息基礎設施建設……才能讓信息資源充分涌流”,并向全世界宣布,“中國愿同各方一道,加大資金投入,加強技術支持,共同推動全球網絡基礎設施建設”[20]。國家大力實施網絡強國戰略、國家信息化發展戰略、國家大數據戰略。2019年開始發放5G牌照。2020年疫情期間,線上消費、線上教育、遠程辦公、遠程醫療等數字活動發揮了無可替代的作用。隨后,3月4日召開的中央政治局常委會決定加快5G、數據中心等新型基礎設施建設。涵蓋信息基礎設施(通信網絡、新技術、算力基礎設施)、融合基礎設施(智能交通、智慧能源基礎設施)和創新基礎設施(重大科技、科教、產業技術創新基礎設施)三大領域的新基建全面鋪開。5G用戶規??焖贁U大,移動電話用戶總數達16.43億戶,其中5G移動電話用戶達3.55億戶,99.7%的網民使用手機上網,網民每周上網時間長達28.5小時。在網民中,即時通信、網絡視頻、短視頻用戶規模分別達10.07億、9.75億和9.34億,在線辦公、在線醫療用戶規模分別達4.69億和2.98億,互聯網深度融入生產生活之中[21]。在5G鏈條上,無論是上游基站(包括射頻和基帶芯片),還是中游網絡建設和下游終端產品,中國均處于全球領先地位,建成了全球規模最大的5G網絡。至2021年底,累計建成并開通5G基站達142.5萬個,5G基站數量占全球基站總量超過70%,5G終端連接用戶也超過全球用戶總量的80%[6]。我國擁有全球最大的信息通信網絡,5G商用發展在規模、標準數量和應用創新三大領域全球領先,特別是5G標準必要專利聲明數量占比超過38%,位居全球首位[22]。美國前司法部部長威廉·巴爾曾說,中國已經在5G領域占據了領先地位,美國在歷史上第一次沒有引領下一個技術時代[23]。
以新一代數字技術為支撐的第四次科技革命,將改變大國之間的實力對比,重塑世界政治、經濟格局[24]。白宮科技政策辦公室于2019年發布的《美國將主導未來產業》將量子信息技術、5G、人工智能、先進制造列為關鍵核心數字技術,將其定義為美國的“基礎設施”。新一代數字技術以上述四個為核心但不局限于此,具體體現為新一代網絡技術(重點是空天一體的衛星互聯網建設)、智能機器人技術(重點是智能芯片、智能控制器、新型傳感器的研發)、工業軟件研發(重點是打造高度人工智能化的一體化工業軟件)、云原生和智能計算(重點是建設覆蓋人工智能訓練、推理等關鍵領域的云端智能算力集群)、智能互聯網汽車技術(重點是車載芯片、激光雷達、車用無線通信技術的研發)、區塊鏈技術(重點是通過區塊鏈與前沿技術多學科交叉推動“區塊鏈+”技術研發和應用落地)、智能穿戴產品技術(重點是低功耗芯片、生物傳感、端云協同等智能軟硬件技術的突破)、元宇宙技術(重點是開展智能人機交互、虛擬數字人、腦機接口等核心技術的攻關)。2012—2021年,我國基礎研究和原始創新不斷加強,一些關鍵核心技術實現突破,特別是載人航天、探月探火、深海深地探測、超級計算機、衛星導航、量子信息、核電技術、新能源技術、大飛機制造、生物醫藥等取得重大成果[2]。黨的二十大報告所列舉的重大成果中,超級計算機、衛星導航、量子信息均為關鍵核心數字技術。超級計算是衡量一個國家科技實力的重要標志。至2021年底,在全球超級計算機500強中,中國超算數量居全球第一,算力規模居全球第二[25]。2020年6月,我國成功發射北斗系統第55顆導航衛星,全面完成北斗三號全球衛星導航系統星座部署,衛星互聯網關鍵技術取得重大突破[26]。起步較晚的量子計算在多個領域連續取得突破性進展,特別是基于光子糾纏的量子計算研究已占據全球領先位置[27]。數字技術的產業化形成了數字產業。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數字技術的進步直接推動了數字產業化規模的擴大。據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的統計,2011—2021年中國數字產業規模由2.9億元增加到8.4億元[28-29]。
產業數字化是利用數字技術對農業、工業和服務業進行全方位改造,推動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從而提升傳統產業的生產效率。產業數字化是數字經濟的融合部分,已成為數字經濟發展的主陣地。產業數字化主要包括農業數字化、工業數字化和服務業數字化。
農業數字化的重點是農業生產的智能化和農村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新時代,中央和地方政府高度重視農業的數字化轉型。自2016年以來發布的中央一號文件都提出了數字農業建設的具體目標和舉措。2019年5月,中央發布《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以下簡稱《綱要》),將數字鄉村作為數字中國建設的重要內容。為落實《綱要》,農業農村部、中央網絡安全和信息化委員會辦公室于2019年底發布《數字農業農村發展規劃(2019—2025年)》,主要內容包括農業農村基礎數據體系構建、生產經營數字化改造、管理服務數字化轉型、農業關鍵技術裝備創新等,指明了農業數字化的內涵和路徑。2016—2020年,全國農業生產數字化發展指數由18.3提升到30.5,全國數智鄉村指數由4.81提升到23.92[30]。我國農業總體上仍處于分散的小農生產階段,生產技術裝備水平低下,數字技術的應用十分有限,農業數字化水平總體還很低。2018年,農業中數字經濟占行業增加值的比重僅為7.3%[31]。
工業數字化的重點是設計過程、制造過程和制造裝備的數字化、智能化。工業互聯網是制造業實現智能化的主要手段。新時代,中央和地方大力發展工業互聯網業,“綜合性+特色性+專業性”的工業互聯網平臺體系基本形成,具有全國影響力的工業互聯網平臺已經超過150個,連接設備總量超過7 600萬臺(套),工業APP數量超過60萬個,工業互聯網技術已經融入到45個國民經濟大類。工業互聯網已在電子設備制造業、裝備制造業、鋼鐵行業、采礦行業、電力行業中深化應用,有效地推動了云化設計領域專業性工業互聯網平臺的加速發展、生產制造全過程數字化改造和過程智能化控制能力的提升,實現了原料資金和設備等各種生產資源的協同高效利用、企業供給與客服個性化需求的精準匹配,促進了服務向高端延伸從而實現制造資源的動態配置和迭代優化、企業管理向數字化轉型,從而提高企業綜合決策能力和經營效益[21]。2018年,工業領域數字經濟占行業增加值的比重為18.3%[31]。這個比重低于發達國家,因此,中國工業數字化轉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服務業數字化從電子商務、金融領域走向服務業全域,數字技術已經滲透到消費、娛樂、教育等各個生活領域,形成了諸如電商網購、遠程辦公、線上教育、在線問診等無接觸經濟新業態。2019年,我國網上零售額滲透率為26%,是發達國家的2.4倍;手機用戶移動支付滲透率為81%,是發達國家的2.8倍[6]。2020年疫情期間,線下交易陷入停滯,線上交易發揮了重大作用;電商特別是直播電商發展迅猛,到2021年底,電商直播用戶達4.64億人,占全國網民總數的44.9%,通過達人模式、秒殺模式、店鋪自播、基地走播、產地直播等模式推動網絡零售持續增長,網上零售額在2021年達到13.1億元,網絡零售成為帶動生產與消費、國內國際雙循環的關鍵環節[21]。電子商務的快速發展促成了一批具有較大影響的互聯網頭部企業的崛起。2014年,阿里巴巴在紐交所上市,成為美股史上最大的IPO。截至2018年,全球市值最高的10家公司中,有7家公司均為數字經濟驅動型,包括蘋果、微軟、Alphabet(谷歌母公司)、亞馬遜、Facebook、阿里巴巴、騰訊,中國的兩家公司位列其中。到2020年底,我國在國內外上市的互聯網企業共計147家,總市值為16.8萬億元,其中,在滬深上市的有48家、在中國香港上市的有38家、在美國上市的有61家[32]。由于中國具有超大市場規模的優勢,服務業的數字化水平居于世界前列,2018年,服務業中數字經濟占行業增加值的比重達到35.9%,遠高于工業和農業,也高于G20國家[31]。
新時代,我國產業數字化快速增長,2011—2021年,產業數字化規模由6.5億元增加到37.1億元。產業數字化作為我國數字經濟主引擎的作用不斷凸顯[28-29]。
建設數字政府、提高數字化治理水平是推動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關鍵。2013年,國家發改委發布《關于加強和完善國家電子政務工程建設管理的意見》,鼓勵各級政府將云計算、大數據等數字技術運用于電子政務項目中。經過近10年的建設,政務服務平臺、監督平臺和信用體系已經初步形成,到2021年,所有省、市、自治區建立了覆蓋省、市、縣三級以上的政務服務平臺,全國一體化政務服務平臺用戶超過10億人。浙江的“最多跑一次”改革、上海的“一網通辦”、江蘇的“不見面審批”等數字政務新模式,有效地解決了群眾和企業辦事難的問題。政務服務平臺以“制度創新+技術創新”推動政府治理能力的提升。根據聯合國數據,中國電子政務發展指數由2018年的0.681 1提高到2021年的0.794 8,在全球排第45位,比2018年上升了20位,達到全球電子政務發展的較高水平[33]。我國以政務云為核心,形成了數字政府產業,其內涵涉及政務云、智慧中臺、行業應用、城市大腦等領域。到2021年,我國政務云市場規模達802.6億元[34]。
黨的十八大以來,數字經濟快速發展,2012—2021年,中國數字經濟總量從11.2萬億元增加到45.5萬億元[29,35]。根據2021年全球數字經濟大會的數據,我國數字經濟規模已經連續多年位居世界第二。數字經濟總量的GDP占比由2012年的21.6%上升到2021年的39.8%,遠低于發達國家,其中德、英、美均已超過60%。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對全球主要經濟體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進行了分層,美國獨處第一梯隊,中國、日本、德國、英國、法國、韓國處于第二梯隊[36]。我國芯片、基礎軟件等關鍵核心技術還不能完全自主可控,特別是在半導體技術的全球分工體系中,我國核心技術受制于美國,如華為海思麒麟擁有自主設計芯片的能力,但其電子設計自動化(EDA)工具軟件仍然被美國“卡脖子”[23]。因此,我們在看到中國數字經濟發展成績的同時,還應該清醒地認識到,“同世界數字經濟大國、強國相比,我國數字經濟大而不強、快而不優”[1]。
1994年,中國數字經濟發展才真正起步,而美國數字經濟發展已經具備較高的水平,無論是數字技術還是產業模式,中國均處在學習模仿狀態。中國盡管起步晚,但起步就加速,經過十年的發展,到2003年,中國數字經濟出現了新的變化。2003年,阿里巴巴先是于5月創辦淘寶網進軍C端市場,然后于10月推出支付寶業務,率先創造了一套完整的全新的電子商務模式。由于這套新模式全面超越了發達國家過去所推行的電商模式,其交易的便捷性使其迅速在國內外得到推廣,中國電子商務飛速發展,由此推動了中國數字經濟的發展。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數字經濟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量質齊升。從量上看,2012—2021年,我國數字經濟年均增速為15.9%,總量增長了4.06倍,數字經濟的整體投入產出效率由2002年的0.9%提升到2020年的2.8%[37]。從質上看,支撐數字經濟發展的關鍵核心數字技術取得了前所未有的進步,特別是5G技術領先全球。
1994年以來的20多年間,中國數字經濟發生了從跟跑者到并跑者再到部分領域領跑者的歷史性變革,創造了世界數字經濟發展史上的奇跡。那么,是什么在推動中國數字經濟不斷成長從而創造發展奇跡的呢?本文試圖從歷史制度主義的視角做出嘗試性解釋。
歷史制度主義對制度變遷模式的理解與新制度經濟學一脈相承。人類歷史上的制度變遷主要有三種模式:政府依靠行政力量推動的強制性制度變遷模式、社會大眾自發推行的誘致性制度變遷模式、政府與社會大眾共同推動的強制性制度變遷與誘致性制度變遷相結合的模式。歷史已經證明,第三種模式相對更有優勢,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它能較好地處理政府與市場的關系。在世界經濟史上,落后國家實現經濟發展的后發趕超,單純依靠市場自發力量和政府強制力量都不可行。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后的發展中國家,起點相差無幾,但后來卻發展迥異,發展得好的國家是因為很好地處理了政府與市場的關系,發展得不好的國家是因為把政府和市場對立起來,要么過分依靠政府而排斥市場,要么相信市場萬能而削弱政府作用。第三種模式的發展路徑最好是先有社會大眾的制度創造,然后再上升到政府意志,最后在社會中推廣。林毅夫的研究表明,改革開放以來經濟領域的制度變遷,大多數始于市場主體所創造的非正式制度,經實踐檢驗并取得成效后,政府將其確定為正式制度并在全國范圍內推廣[38]。譬如,先有安徽等個別地方農民自發實行土地承包經營,然后上升到中央政策,最后在全國推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實現了解放和發展農村生產力的目的。
中國政府于1994年決定接入國際互聯網,這個決定的巨大意義在于將中國匯入了世界數字經濟發展的洪潮之中。1997年,丁磊在廣州創辦網易公司,中國互聯網行業正式揚帆起航。1998年,張朝陽創辦搜狐、馬化騰創辦騰訊、王志東創辦新浪,2000年李彥宏創辦百度,主導中國互聯網行業的五大門戶網正式形成。馬云于1999年在杭州創辦阿里巴巴,開啟了中國電商新階段。2000年,納斯達克股市崩盤,全球互聯網泡沫破滅,受此影響,中國互聯網行業遭遇寒冬。經過兩三年的潛伏,2003年,中國互聯網行業又迎來了新的發展機遇。阿里巴巴在電子商務領域的系列技術創新,推動了國內電子商務的迅猛發展,并把中國數字商貿發展推向了一個可與發達國家比肩的新高度。2005年新浪“博客”興起,使網民以個人身份深度參與互聯網。同一年,騰訊推出的QQ經過六年的發展,注冊用戶過億,成為網民標配。2008年,程炳皓創辦第一家以辦公室白領用戶為主的社交網——開心網。2009年,新浪推出微博。博客、QQ、開心網、微博等社交媒體新平臺的推出,一方面促進了以軟件業為代表的數字產業化規模的擴大;另一方面推動了網上零售交易額的井噴式增長,還促進了以網絡音樂、網絡文學、網絡直播、線上教育、線上醫療為主要內容的數字化產業的發展。市場主體所創造的互聯網平臺和商業模式,降低了大眾的創業門檻和從事經濟活動的交易成本,譬如在電子商務模式下,人人都可利用淘寶、京東、拼多多等平臺開網店,人人都可以利用滴滴平臺當的士司機,人人都可以通過抖音、快手、海淘、淘寶、拼多多、蘇寧等平臺直播帶貨。數以億計的社會大眾利用各種平臺從事各種線上經濟活動,形成了中國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活躍局面。已經具備核心競爭力的互聯網市場主體如阿里巴巴、騰訊、百度等頭部企業,為了保持行業地位,會聚了一大批技術領軍人才開展數字技術創新,涉及人工智能、5G、云原生數據庫、生物識別、芯片、區塊鏈、自動駕駛、異構計算等各個領域。其中,阿里巴巴在人工智能領域已經取得40多項世界第一。市場主體的技術創新除了使自身獲益外,還具有顯著的正外部性,提升了整個中國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
市場主體從誘致性制度變遷過程中所獲得的利益,需要得到政府的政策支持與法律保護;同時,如果不對部分擾亂市場秩序的野蠻行為進行法律規制,從事正當經營的市場主體的利益勢必受損,數字經濟就會陷入大發展與大混亂并存的局面之中。經過21世紀頭十年的發展,中國數字經濟總量在2011年達到9.48萬億元,占GDP的20.3%,成為推動經濟增長的新動力,國民經濟的數字化轉型已是大勢所趨。在這種背景下,發展數字經濟上升為國家戰略層面,黨和政府發力助推數字經濟發展。這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國家領導人高度重視,中央和地方政府出臺政策,為數字經濟發展提供制度保障。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發展數字經濟,為數字經濟發展指明了方向[1,39]。中央政府制定了《網絡強國戰略實施綱要》《數字經濟發展戰略綱要》《“互聯網+”行動指導意見》《促進大數據發展行動綱要》《“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等一系列重大政策文件,從國家層面推動數字經濟發展。各省、市、自治區根據中央部署分別制定數字經濟發展規劃,明確發展路徑、目標和舉措。譬如,上海出臺了《關于全面推進上海城市數字化轉型的意見》《上海市全面推進城市數字化轉型“十四五”規劃》《推進上海經濟數字化轉型賦能高質量發展行動方案》等助推數字經濟發展的文件。二是政府加大對數字技術和信息基礎設施的投資,為發展數字經濟提供更好的基礎條件。近年來,國家加快建設以5G、全國數據中心、高速泛在、天地一體、云網融合、智能便捷、綠色低碳為主體的數字信息基礎設施,打通信息“大動脈”。發揮社會主義制度、舉國體制和超大市場規模三大優勢,在人工智能、芯片、仿真設計類工業軟件、超級計算等領域取得了“從0到1”的重大突破,逐步打破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技術約束。三是健全法律法規,完善數字經濟治理體系,規范數字經濟發展。國家先后出臺了《電子商務法》《數據安全法(草案)》《互聯網信息服務算法推薦管理規定(征求意見稿)》等法規,加強對數字經濟的治理,防止互聯網平臺壟斷和資本在數字經濟領域的無序擴張,保護平臺從業人員和消費者的正當合理權益。
政府以行政和法制手段推動數字經濟領域的強制性制度變遷,既保證了數字經濟有序健康發展,又為加快發展數字經濟提供了堅實的政策、資金和技術支持。市場和政府的聯動,使數字經濟既有活力又有動力和創新力。這便是中國數字經濟彎道超車、創造發展奇跡的奧秘所在。
那么,中國為何能形成市場主體和政府聯袂推動的數字經濟發展格局呢?歷史制度主義認為,不能孤立地看待歷史事件的演變,只有把特定的事件置于宏闊的社會環境和歷史長河中去理解,才能厘清事件發生的因果鏈條和推動事件前進的動力機制[40]。因此,只有將數字經濟置于黨和國家開創社會主義現代化事業的大背景中,才能深刻理解為何出現雙重力量共同推動數字經濟發展的局面。為中華民族謀復興、為中國人民謀幸福是中國共產黨的初心使命。民族復興和人民幸福建立在高度發達的生產力之上,沒有強大的經濟基礎,不可能有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和中國人民的幸福生活。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始終把經濟建設作為中心工作,無論國際國內形勢如何變化,始終緊扣經濟建設這個主題不變。中國經濟之所以能取得舉世矚目的偉大成就,主要原因有:一是始終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為經濟建設把舵定向;二是發揮制度優勢和超大市場規模優勢,攻克制約經濟發展的難點堵點;三是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并發揮市場機制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四是尊重群眾的首創精神,激發全社會的創新活力。前兩者體現了“有為的政府”,后兩者體現了“有效的市場”,這便是中國經濟發展的宏觀環境。將數字經濟發展置于這個大環境中考察,我們發現,1994年我國作出接入國際互聯網的重要決策,為數字經濟發展提供了主要載體。如果當年沒有接入國際互聯網,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數字經濟。黨的十六大確立了工業化與信息化融合發展的新型工業化戰略,在“兩化融合”發展思路下,集中力量開展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為互聯網行業發展和工業數字化轉型提供了基礎條件。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把發展數字經濟上升為國家戰略,集中力量建設5G、開展人工智能和芯片等領域的關鍵數字技術攻關,密集出臺支持數字經濟發展的政策和規范數字經濟發展的法規,推動數字經濟邁向高質量發展的臺階。
黨的十四大確立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為市場主體大展身手提供了體制保障。馬云、李彥宏等互聯網巨頭正是利用時代機遇才成就了自身事業。黨的十八大以來,黨和政府倡導“大眾創業、萬眾創新”,鼓勵并支持社會大眾在數字經濟領域創新創業,社會大眾發揮創造精神,利用互聯網平臺開網店、開直播間、開抖音、傳視頻,各種新業態、新模式不斷推陳出新,形成了生動活潑的發展局面。如果沒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就不可能有阿里巴巴、騰訊、百度等互聯網巨頭的崛起,也就不可能帶動萬眾創業,更不可能形成萬眾創新的局面。
“政府+市場”的雙輪驅動,為中國數字經濟快速健康發展注入了強大動力,這是中國數字經濟發展奇跡的關鍵所在。數字經濟發展奇跡是改革開放的必然產物,是中國共產黨踐行初心使命的生動實踐,是億萬人民共同創新創業的必然結果。
“政府+市場”雙輪驅動著中國數字經濟滾滾向前,但數字經濟的成長過程并非一帆風順,在20多年的發展過程中,出現了路徑依賴問題。
歷史制度主義者注意到,初始制度的選擇十分重要,因為它會強化后面的制度變遷路徑。一個國家一旦選擇某一條發展道路,就會沿著這條道路發展下去,除非出現了重大轉折點,既定的發展道路才會切換,而且切換成本非常高昂,這就是所謂的路徑依賴問題[41]。數字經濟以數字技術為基礎,在本質上是技術經濟,其核心內涵是數字技術的產業化和數字技術在傳統產業中的應用。數字技術每進一步,數字經濟就向前發展一大步。當數字技術落伍于世界時,數字經濟也必然落伍于世界。美國等發達國家數字經濟植根于先進的通信計算技術和互聯網技術,也就是說,先有先進的數字技術,然后把先進技術應用到農業、工業和服務業,實現產業數字化。數字技術是發達國家數字經濟的底座,美國憑借其技術優勢長期居于全球數字經濟鏈條的頂端,以此來約束甚至打壓其他國家數字經濟的發展。2021年3 月美國發布的《臨時國家安全戰略綱要》提出,人工智能、量子計算等新興技術將全面塑造人類社會,世界主要大國正在圍繞人工智能、量子計算等新興技術展開激烈競爭[42]。
與發達國家不同的是,20世紀90年代中國數字經濟起步之時,數字技術還十分落后,中國主要通過從國際上引進先進數字技術并將其應用到產業領域來發展數字經濟。這種初始制度的選擇,使得中國數字經濟在此后的發展過程中,無論是政府還是企業,更多地關注數字技術的引進和應用推廣,對數字技術自主創新則關注不夠,從而形成了“大而不強”“快而不優”的路徑依賴。盡管中國也創造了掃碼支付、共享單車和網絡購物等新的商業模式,但這并非底層數字技術創新,只不過是國際上已成熟的數字技術在中國的應用較為領先而已。
如果不打破過分強調數字技術應用而缺乏數字技術創新的路徑依賴,中國數字經濟的成長不可能出現今天的奇跡。在歷史制度主義者看來,路徑依賴是一種因果機制,關鍵節點上的重大事件往往能打破路徑依賴[10]。2018年,美國制裁中興通訊,2019年,又揮起大棒制裁華為,時任美國總統特朗普公開宣稱美國在5G領域不能落后于任何國家,并直接向英、德等國家施壓,要求其盟友禁用中國企業華為的5G設備。美國還牽頭召開“布拉格5G安全大會”,討論如何在經濟和安全等領域排斥中國5G技術產品[42]。美國對我國的技術制裁是中國數字經濟發展史上的一個關鍵節點,在此之前,中國對數字技術的重要性和中美數字技術差距的認識并不深刻,將主要精力放在引進數字技術和推動數字技術應用方面。在此之后,中國意識到關鍵核心技術創新的重要性?!丁笆奈濉眹倚畔⒒巹潯分赋?,數字核心技術的競爭已經成為國際競爭的新焦點。政府開始調整產業政策,由過去的支持線上消費轉變為重點支持數字技術研發、信息基礎設施建設以及實體經濟領域的數字化轉型。通過幾年的努力,中國在5G技術、芯片制造、工業軟件開發等領域取得了重大進展,譬如在芯片領域,華為、寒武紀、百度等企業研發出新一代人工智能芯片,打破了美國的芯片壟斷格局。更難能可貴的是,美國的技術制裁使中國認識到,關鍵技術是買不來、討不到的,只有做到關鍵技術自主可控,才能在斗爭中立于不敗之地。這種認識的形成,促成了中國數字經濟發展路徑的切換,擺脫了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所形成的路徑依賴。當然我們也要清醒地看到,關鍵技術進步不可能一蹴而就。在“核高基”關鍵環節,中國尚未取得突破性進展,在“大云物移”等領域的技術創新還比較落后。中美之間在數字技術領域的差距還比較大仍然是一個毋庸爭辯的事實,中國數字經濟領域的產業鏈和供應鏈穩定仍受到外部威脅依然是一個短期內難以改變的事實。
那么,是什么力量推動著在關鍵節點上解除數字經濟發展的路徑依賴呢?按照歷史制度主義的觀點,觀念對制度變遷起著重要的作用,特別是在關鍵節點上,決策者的觀念對制度變遷所起的作用尤其顯著,因為掌握決策權的政治領導人可以通過政策支持補齊短板、拉長長板,從而切換發展路徑,解除路徑依賴[41]。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發展數字經濟的論述走在時代前列,他以馬克思主義戰略家的眼光洞察世界經濟大勢。2000年,主政福建的習近平就前瞻性地提出建設“數字福建”,開啟了中國探索數字經濟發展的征程,成為“數字中國”建設的思想源頭和實踐起點。2003年,主政浙江的習近平提出建設“數字浙江”。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站在統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戰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大局上,從構建新發展格局、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和提升國家競爭新優勢的高度來部署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數字技術是當下全球科技革命的先機,是新一輪國際競爭的重點。誰占領了數字技術的前沿領域,誰就擁有產業鏈控制權和競爭力。習近平總書記緊握時代脈搏,深刻地指出,只有提高數字技術基礎研發能力,打好關鍵核心技術攻堅戰,才能盡快實現高水平自立自強,把發展數字經濟自主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1]。在習近平總書記的親自部署推動下,中央和地方政府近年來出臺系列措施,“聚焦集成電路、新型顯示、通信設備、智能硬件等重點領域,加快鍛造長板、補齊短板,培育一批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大企業和具有產業鏈控制力的生態主導型企業,構建自主可控產業生態”[1],夯實數字經濟技術底座,為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堅實的技術支撐,逐步解除路徑依賴。
1994年以來,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數字經濟實現了從跟跑到并跑再到部分領域領跑的歷史性跨越,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創造了數字經濟發展的中國奇跡。中國數字經濟經過20多年的成長歷程,積累了豐富的歷史經驗:一是在中國共產黨的堅強領導下構建支持和規制數字經濟發展的政策體系,為中國數字經濟的快速健康發展提供堅實的制度保障;二是尊重市場主體的首創精神,為中國數字經濟的發展營造“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市場環境;三是發揮社會主義制度、新型舉國體制和超大市場規模三大優勢,打好數字關鍵核心技術攻堅戰,把發展數字經濟的自主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四是堅持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的融合發展,在融合中提升數字產業化水平和推動產業數字化轉型,從而推動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
數字經濟是當今世界的主要經濟形態,其“發展速度之快、輻射范圍之廣、影響程度之深前所未有,正在成為重組全球要素資源、重塑全球經濟結構、改變全球競爭格局的關鍵力量”[1]。認識歷史是為將來的發展提供經驗啟迪。在未來的全球競爭中創造更大的奇跡,需要在制度保障、環境建設、技術創新、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的融合等方面取得新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