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十六國時期政局動蕩,戰爭頻發,中原地區群雄割據,戰亂加速了少數民族與漢族的融合。在此歷史時期的影響下,我國形成了以《廣武將軍碑》為代表的碑刻書風,促進了變體隸書的發展。十六國時期又處于字體轉變的關鍵時期,體現了隸書楷化的進程。本文以《廣武將軍碑》為例,對其碑文刻制、形態結構及章法風格等方面進行了探究,《廣武將軍碑》是我們研究十六國變體隸書的重要依據,對研究書體演變過程有重要參考價值。
關鍵詞:十六國;變體隸書;《廣武將軍碑》
從304年匈奴貴族建立漢趙開始,一直到439年北魏統一北方為止,136年間中國北方建立了多達16個政權(含成漢),后人稱之為“十六國”。這些政權大多是由北方少數民族所建立的,主要是“五胡”,即匈奴、鮮卑、羯、氐、羌。當時中國北方長期處于混亂和動蕩的局面,社會經濟蕭條,文化發展陷入停滯。由于宗教可以讓人們受傷的心靈得到撫慰,其得以和文化結合獲得發展。此時期出現了大量的寫經作品。雖然當時楷書已經較為成熟,基本筆畫已經定型,但是書法寫經書體則存在一定的滯后性,其原因在于抄寫佛經的時候需要以原有的佛經為底本,以舊式抄寫,進而形成了這種“變體隸書”。
兩晉時期北方經濟遭受了嚴重的破壞,東晉偏安江南,采取了一些有效措施讓經濟得到了一定的恢復,但是北方大地則長期處于戰亂,互相攻伐,民生凋敝。基于這樣的時代背景,人們只能將希望寄托在藝術創作上,這一點和東晉的情況頗為類似。隨著前秦在北方的短暫統一,文化交流也達到了頂峰,在文字的使用和審美領域形成了這個時期獨有的特點,產生了“變體隸書”這種特殊的書體。
(一)墓志
受到魏晉兩朝禁止立碑政策的影響,同時社會連年處于戰爭狀態,局勢動蕩,十六國時期,刻碑才剛剛重新興起,所以從整體數量上看仍然是較少的。當時銘石書大多采用隸書書寫。總結起來,十六國時期銘石隸書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類型,分別是典型隸書、通俗隸書以及北涼體隸書。第一種,典型隸書,其代表作為《魯潛墓志》《鄧太尉祠碑》等,這些書法作品的風格較為類似,都存在著圭角外露、波挑夸張的特點,和漢隸相比起來,更為瘦硬,在渾樸方面已退化了很多。第二種,“北涼體”,主要分布于古涼州以西地帶,由考古學家、書法家施安昌所命名,他將“北涼體”隸書的特點概括為:字形較為方扁,介于楷書和隸書之間。北涼體的碑刻代表作品為《馬德惠塔》《高善穆塔》等,這些作品的主要特點是主筆較為夸張,同時又有部分楷書的書寫風格。第三種則是通俗隸書,和典型隸書相比,通俗隸書形態缺乏典型波挑,以《漢白石神君碑題字》《馬遠越造磚》等為主要代表。
(二)界石經
自從西晉王朝覆滅以后,統治者和大量中原的名門望族都向南方遷居,但還有部分士族留在北方,在動蕩的環境中艱難生存。在書法領域,留北士族有名望的是清河崔氏和范陽盧氏,這兩個家族都有子弟于朝廷做官。這兩個家族對書法的影響貫穿了整個十六國時期和北朝時代,并促進了魏碑書體的發展。十六國時期的戰亂并沒有對當地書法藝術的發展造成負面影響,反而在民族大融合和政權割據的過程中,讓書法藝術更為豐富,為我國書法藝術注入了新的活力。在十六國時期,社會出現了界石經,代表作如《元氏縣界封刻石》《廣武將軍碑》等。
(一)從《廣武將軍碑》的碑文刻制看十六國時期變體隸書的特征
《廣武將軍碑》不僅是作為自然地標意義的界石,更是我國書法碑派書風的重要代表,其整體風格呈現粗疏的碑陽風格、隸習的樣式、楷變的形式,但實際上《廣武將軍碑》是隸書向楷書過渡時期的作品,所以具有較強的探索性,必然會存在成熟性不足的問題。在碑文刻制上,就有部分名家給予了負面評價,例如沙孟海就曾經評價書丹在經過刻工之手以后可能導致其無法保持原樣。在十六國時期和北朝甚至存在很多亂刻現象,導致字體失去了本來面目,甚至包括《廣武將軍碑》在內的一些碑刻作品。筆者認為,這實際上是因為《廣武將軍碑》的刻制太過隨意而招致的負面評價。這就提醒我們在學習過程中要有所取舍,例如《廣武將軍碑》中的很多刻制手法上存在不足,尤其是部分沖刀刻法的使用,導致很多字起筆和收筆處都較為單薄,過于尖銳。除此之外,還有個別字存在缺少筆畫的現象。所以后人在臨摹的過程中,如果對這些缺點不加取舍,必然會導致作品的厚重性和氣勢受到影響,出現不該有的錯誤。
(二)從《廣武將軍碑》的形態結構看十六國時期變體隸書的特征
《廣武將軍碑》具有明顯的隸楷相間的特點,其不僅具有隸書的韻味,同時也出現了楷書的影子,雖然屬于隸書,但又缺乏規范性,字形整體較扁,字體呈橫向布局,有和隸書相類似的結字痕跡,字內的空間較為空靈,筆畫較為細勁,有著清新、勻稱的美感。本碑刻當中橫畫特點非常明顯,屬于十六國隸書的特征。其中的長筆畫兩端向上,呈現出了兩端高、四周低的特點,例如“石”“七”“百”等等,這些字的長橫都有著向上翻飛的特點,是一種較為古拙的表現手法。再如“秦”“黃”等字,在隸書當中的寫法,其出鉤已經較為收斂和含蓄,很多字呈正上方行筆的特點,有了楷書中鉤的特點,是書體演進的創新。再如“先”的轉折用隸書特征的圓形轉折來進行處理,而“公”的轉折則為方折,這又屬于楷書的特點,所以從折畫的特點就不難看出,這些筆畫是圓折和方折混用,證明此時正處于隸書向楷書的過渡時期。
在結字過程中,每個字都在努力突破界格所帶來的限制,所以極盡變化,動靜不一,長短不同,或傾斜或居中,整體上看較為活躍跳脫。但是就細節分析我們不難發現其中仍然有很多特點可以揣摩。《廣武將軍碑》的刊刻擅長創新,雖然不斷造險,但看起來又不會讓人覺得過于奇怪,從而在沒有章法處求得章法,致使通篇都呈現出一種和諧的氛圍。除此之外,即便是同一個字,也往往會以不同的結構形式出現,但又可以歸于同一個基調當中,所以不難看出刊刻者的匠心獨運。
(三)從《廣武將軍碑》的章法看十六國時期變體隸書的特征
《廣武將軍碑》的碑陽有界格,共計17行,每行31個字;碑陰分為上下兩列,其中上列15行,每行字數介于6~9字。碑陰處于正文下列位置,內容為題名,共計18行,每行32格,其中一行為兩字,最多一行存有29字。碑兩側的內容同樣為題名,兩側的高度分別為1.7米和1.3米,其中1.7米側字數較多,而1.3米側字數則較少。碑側寬度為14厘米,其中文字較多側8行,每行42字;文字較少側8列,一、二列均為3行,三列1行,四列2行,五至八列則各為三行,每行44字。



《廣武將軍碑》在刊刻的過程中,保留了界格,一部分字形較為寬綽,從而占滿了整個格子,一部分字則較小,僅僅占據了格中空間的很小一部分。整體上字形有大有小,忽高忽低,其結字的特點較為平整,也有部分字有些傾斜。作為隸書來看,這些字有一些不規范、不穩定,體現了兩個方面的特點,第一,其反映出早期楷書逐漸脫離隸意的形態,開始向成熟的楷書發展演變了,第二,該碑體現了楷書在發展過程中,對隸書特點的吸收和包容。人們普遍認為《廣武將軍碑》上因為字體布局大小不一,出現了多種書體的雜糅,需要用當今的隸書和楷書的標準來進行界定;而反觀古人,則可以將楷書和隸書的特點運用自如,這也是《廣武將軍碑》任俠率性的一面。
《廣武將軍碑》由于出土時間較晚,在清代中期的乾隆年間才得見天日,所以很多金石學家并無機會對其進行點評,但是康有為對此碑的評價很高,認為該碑是“關中隸楷冠”。對于康有為的評價,筆者認為有兩層含義:第一,《廣武將軍碑》當中體現了隸書和楷書之間的交融,兼具兩種書法的特色;第二,《廣武將軍碑》在關中地區有著較高的藝術造詣。康有為對《廣武將軍碑》非常推崇,其原因就在于該碑具有獨特的藝術風格。隸書楷化筆法的發展及其對于非楷書類型書法所形成的滲透作用和影響作用,在于不僅對其自身的發展方向產生影響,對整個書法的結構也造成了影響,書壇結構表現出不同階段的特征。十六國時期的戰亂引發了南北方民族的交融,在經濟文化交融發展過程中,書法藝術也在不斷發展,所以隸書也逐漸被楷書所取代。甚至可以說唐代楷書的出現以及藝術造就的形成,其淵源就來自十六國時期的變體隸書。
十六國時期是一個戰爭頻繁的年代,因此十六國時期的書法,一直少有人關注,一方面是由于西晉滅亡后,文化、政治、經濟中心由北方轉移到南方,并且出現了以“二王”書法為代表的新書風,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十六國時期傳世的書跡向來較少,故十六國時期的書法也不如東晉時期備受矚目。十六國時期變體隸書的碑刻很少,前秦建元四年刻的《廣武將軍碑》,現藏于西安碑林,其字體兼隸、楷,其長處是粗獷不羈,偏旁寫法奇古恣肆,充滿奇思妙想、坦率天真;短處無論是寫還是刻制,手法都比較粗陋。《廣武將軍碑》四面皆刻,碑陽有界格,尚且稍微有收斂;而碑側,碑陰無界格,幾乎不辨文字。因此《廣武將軍碑》是我們研究十六國時期變體隸書的珍貴實物,我們有這些珍貴的第一手資料,又是不幸中的萬幸,值得好好利用研究。


作者簡介
雷曉曉,女,陜西榆林人,研究方向為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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