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揮“余熱”的退休官員

鑫海

生態環境保護是一項政治性、政策性、專業性很強的工作 （圖為相關企業外景）

退休后當“顧問”，5年半入賬數百萬元

繆旭波出生于1955年。2015年1月，經江蘇省環保廳某處長的引薦，繆旭波結識了何煥明。何煥明向繆旭波介紹，自己所在的申聯環保集團是做固體廢物處理的，他想邀請對方退休后到自己公司擔任顧問，幫助公司協調處理環保方面的問題。當時，繆旭波沒有表態。

繆旭波退休前為華東環境保護督查中心黨組成員、副主任，根據分管安排其主要負責聯系江西省的相關事務。作為固廢處理企業的申聯環保集團許多下屬公司在江西省境內，何煥明攀附繆旭波的“司馬昭之心”不言自明。其實，繆旭波作為當局者自然明白何煥明的用心，只是隨著自己臨近退休，慢慢地放松了思想警惕，在何煥明的一再邀請下最終“誤入歧途”。

2015年底，何煥明再次打來電話，對繆旭波表示元旦即將來臨，如果其退休了可以到申聯環保集團談擔任顧問的相關事宜。繆旭波告知何煥明，自己已經退休了。2016年初，繆旭波主動打電話給何煥明，說要到申聯環保集團看看。繆旭波事后供述稱，自己當時就是想去談當顧問的事。何煥明自然心領神會，便與繆旭波商議其入職事宜。

在談到繆旭波在申聯環保集團的具體工作時，何煥明表示想請繆旭波幫申聯環保集團“協調”地方政府環保部門環保督查、辦理危廢經營許可證等方面的事情，繆旭波應允。在談到薪資時，何煥明主動提出要付給繆旭波100萬元年薪且每月按時匯款。何煥明還提出由申聯環保集團向繆旭波提供出租屋，并為他配備專車和司機。

對繆旭波來說，何煥明開出的這個薪資及待遇絕對稱得上優厚，繆旭波感覺自己遇到了人生中的“貴人”，他明白這次退休后的再次入職將給自己帶來大筆財富。當然，繆旭波也是有顧忌的，在簽訂顧問合同時，他主動提出以申聯環保集團的名義跟自己簽約不太合適，因為自己曾是華東環境保護督查中心的領導，該企業所屬地區在其管轄范圍之內，遂詢問何煥明申聯環保集團名下有沒有外地企業。何煥明回答說，剛收購了廣東四會科馳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科馳公司”）。繆旭波便讓他以科馳公司的名義與自己簽訂顧問合同。合同簽完后，為便于支付薪資，繆旭波把自己的銀行卡號提供給了何煥明。這一次洽談，何煥明只提到了工資，沒提年終獎的事情。

于是，從2016年3月起，申聯環保集團每月就以科馳公司的名義向繆旭波支付工資8.5萬元左右。雖然雙方談判時沒有提及獎金，但“會來事兒”的何煥明還會根據公司效益向繆旭波支付金額不等的年終獎。就這樣，直到2021年8月，繆旭波收到申聯環保集團以科馳公司名義支付的工資獎金累計591.97萬余元。

你給錢，我辦事

雖然繆旭波與何煥明的企業簽有顧問合同，但事實上申聯環保集團平時并沒有安排相關政策咨詢服務的工作給繆旭波做，而是在遇到環保方面問題時，請他利用個人影響力出面協調地方政府和公司環保部門共同“解決”問題。

繆旭波之所以在沒有上班的情況下心安理得地領取巨額的顧問費，是因為他覺得自己與申聯環保集團之間就是簡單的勞資關系。繆旭波事后供述稱，因為有顧問合同，表面上看自己的確是在何煥明的企業上班，這樣申聯環保集團每月以科馳公司名義給自己開顧問費看起來比較合理。

繆旭波供述稱，在與何煥明的企業簽訂顧問合同期間，自己先后為申聯集團下屬的多個企業提供過“幫助”，其中就為申聯集團下屬的泰興申聯環保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泰興申聯”）“處理”過地方環保部門收到的相關舉報、液態生產線項目環評、領取危廢經營許可證等事宜。

2018年，泰興申聯被人舉報，反映廠區周圍安全距離內居民沒有被拆遷，液態廢物處理生產線項目環評結果與某工業園區規劃環評不一致等違規情況。接到上述舉報，江蘇省環保廳某督查局前往泰興申聯調查處理，具體負責人是該局環境監察專員劉宏昊。對何煥明來說，與某督查局進行“協調”，爭取從輕發落就成了其首要任務。何煥明將這個協調任務交給繆旭波后，繆旭波表示自己與劉宏昊接觸不多，但可以通過江蘇省環保廳另一官員杭諍來打招呼，因為杭諍曾在某督查局工作過，與劉宏昊比較熟悉。

繆旭波打電話給杭諍，當時杭諍正在無錫。繆旭波便陪同何煥明一起到無錫與杭諍碰頭。杭諍了解相關情況后，即打電話給劉宏昊，請他多“關照”泰興申聯被舉報的事情。第二天，幾人一起去江蘇泰興與劉宏昊會面。劉宏昊當即表態，稱泰興申聯尚未投產，尚未產生污染，17萬噸液態生產線后續處理的時候他會多加留意。

2018年9月，泰興申聯最終被確定該公司液態廢物處理生產線不符合園區環評要求。泰興申聯向泰興市環保局作出承諾暫停該項目，待條件成熟后另行報批建設。雖然作出了承諾，但何煥明還是想上馬這條生產線。2019年4月，何煥明找到繆旭波，說是為了這條生產線上馬的問題，杭諍已經聯系泰州環保部門相關領導，提出讓繆旭波陪同杭諍一起去爭取相關領導的“關照”。后繆旭波到泰興，與杭諍一起做了相關“協調”工作，最終促成該生產線建成。

2020年上半年，何煥明對繆旭波說，泰興申聯向泰州市行政審批局申請危廢經營許可證，但因為生產線與園區規劃環評要求不符，經營許可證未能獲批。由于杭諍答應與泰州環保部門交涉，何煥明提出希望繆旭波陪其一起去。繆旭波答應，并最終助其順利領取上述經營許可證。

數罪并罰，獲刑8年有余

2021年10月10日，繆旭波因“利用影響力受賄”被留置；2022年4月7日被刑事拘留；同年4月20日被逮捕。

2022年7月6日，江蘇省常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繆旭波貪腐案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

法院經審理查明：2016年至2020年，被告人繆旭波利用退休前擔任環境保護部華東環境保護督查中心黨組成員、副主任的職權和地位形成的便利條件，單獨或者伙同他人，通過其他國家工作人員職務上的便利，為申聯環保集團等4家公司及子公司，在逃避環保督查處罰、違規化工項目建設、環評報告審批、環境污染案件協調等方面提供幫助，其間多次收受上述單位相關人員給予的錢款共計771.22萬余元。

法院還查明：2011年至2015年，被告人繆旭波利用上述職務便利，單獨或者伙同他人，為徐州寶豐特鋼有限公司等單位在推進企業復工復產、審批環境影響報告、購買化工原料等方面提供幫助，并多次收受上述單位相關人員給予的價值46萬元的財物。

關于繆旭波所提其在企業做顧問有勞務付出，正常上下班，為企業經營出謀劃策，有技術方面的付出等辯解。經查，相關證人證言均證實繆旭波并未正常上下班，在企業中的主要工作任務是協調政府以及環保部門的關系，幫助解決環保企業復工復產、行政處罰方面的問題，所謂“顧問費”的性質，本質上是看中繆旭波退休前擔任環境保護部華東環境保護督查中心的職權和地位形成的便利條件，配備司機和住房、每個月轉賬工資均為掩人耳目。此外，從支付的方式看，所謂“顧問費”“獎金”“交通費”的支付方式均是相關企業“小賬”支出，不是向正式員工支付報酬的形式，故該辯解理由不能成立，法院不予采納。

2022年11月18日，江蘇省常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公布本案一審判決結果：以利用影響力受賄罪判處繆旭波有期徒刑7年6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50萬元；以受賄罪判處其有期徒刑3年，并處罰金人民幣20萬元；決定執行有期徒刑8年6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70萬元；對繆旭波利用影響力受賄、受賄犯罪所得及孳息依法予以追繳，上繳國庫。一審宣判后，繆旭波未提出上訴，目前判決已生效。

（文中除繆旭波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本文謝絕轉載）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