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不住的記憶

朱輝

那天看到一篇文章，說夢醒后能回憶起夢境的人，記憶力比較好。我將文章轉發給了好友二喜，他和我一樣，都屬于這類人。然而不久又看到一篇文章，說頻繁做夢且記得夢的內容，說明做夢之人緊張、焦慮、壓力過大，與記憶力無關。比對一下，似乎也有一些道理，我和二喜心理狀況都不太好。

人生短短幾十年，切勿自己騙自己 （圖/視覺中國）

某天和二喜閑聊，我說起1981年考上省重點初中的事。二喜說我肯定記錯了，那時候沒有擇校，都是就近入學。我和他同屆，清楚地記得那時有“小升初”統考，考語文、數學、英語三門，我還清楚記得自己的總分。二喜不信，堅稱是我記錯了。好在如今有萬能的網絡，一搜索我是對的，取消“小升初”統考是此后許多年的事情了。二喜有些發慌，懷疑自己大腦提前退化了。

相比二喜，我早幾年就對自己的記憶不再盲目自信。起因是好幾次和別人聊起往事，過后打開我記的日記，發現不少內容有出入。幸虧我有良好的習慣，記錄了20多年里大大小小的事。所以比二喜更早發現，再好的記性都會出現偏差，再強的大腦都不如“爛筆頭”靠得住。

4年前，我突發糖尿病且有并發癥——視網膜靜脈梗阻，左眼差點失明。所幸在病發10天內及時就醫，最終視力恢復到了發病前。說起這件事，妻子總說幸虧當時她催我去醫院，要不然錯過了黃金治療期……

然而實際情況是我感覺視力出問題后，妻子說讓我自己決定要不要去醫院。住院后得知視網膜注射，一針得5800元，一療程起碼3針。妻子力主轉院，尋求保守治療方案。所幸大哥一再堅持，我才沒有轉院。要不然肯定耽誤不少時間，大哥才是保住我眼睛的關鍵人物。

“爭功諉過”，若在以前，我肯定會這樣評價妻子，然而如今閱歷已經比較豐富了，知道潛意識會影響甚至篡改記憶。比如二喜之所以不記得當年有過“小升初”考試，可能因為當年他沒考好，進了一所很一般的初中，他很想記成就近入學才進了那所學校。妻子的記憶很可能是潛意識悄悄篡改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為了不出現“保護性”篡改記性，我在寫日記時提醒自己，真實記錄事情經過，下筆時對自己狠一點，不堪的想法、愚蠢的舉動都要記下來。反正是私密日記，又不給別人看。若干年后，當記憶開始自我美化、篡改事實，重讀日記，我可以弄清真相是什么。雖然有時候真相讓人痛苦，“美顏”后的記憶更讓人身心愉悅。但人生短短幾十年，總要活個明白，切勿自己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