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警衛看我沒有罷手,馬上掏出槍往飛機上射擊,還好,5槍都沒打中要害。雖然速度不夠,我還是駕駛飛機搖搖晃晃離開了地面。無線電里不停喊話:“誰從這里起飛?趕緊落地!”我說:“我是韋大衛,你告訴蔣介石,老子走了!”
1956年1月7日,臺軍飛行員韋大衛駕駛蔣緯國專機冒險起義,飛赴祖國大陸。多年后,年過古稀的韋大衛接受媒體專訪,講述了他的傳奇式經歷。以下是他的自述。
被騙到臺灣
我出生在桂林,11歲就考取了空軍少年學校。1949年,國民黨的各個部隊都在招兵買馬,到處都是海軍軍官學校、陸軍騎兵軍官學校等學校的宣傳廣告。我報考了海軍軍官學校,想去臺灣找個讀書的機會。
1949年8月,我到了黃埔港,上了一艘軍艦。結果一上船我才知道被騙了,根本沒有什么軍官學校,就是被拉去臺灣當兵。那時國民黨征用了一些商輪、客輪,每天往臺灣那邊一批批地送人。知道真相后,我十分憤慨:老子一定要回來。
國民黨把我們押送到鳳山陸軍訓練基地。受訓完了,我們被派駐到紅毛港。紅毛港在臺灣的西部海邊,是國民黨的“前線”。不到一個月,我就從那里跑了。
多年謀劃
沒過多久海軍士官學校招考學員,我就去考了,受訓不到兩年,畢業后當了海軍士官。
我本來想從海軍弄條船回來,但海軍起義不容易,想來想去,我決定去考空軍。但考取之后,海軍不肯放人,要求工作5年以上才能離開。
我到臺南的空軍辦事處找到一個空軍上校,空軍招人不容易,那個上校給了我一點兒錢,讓我在空軍新生社里住下。
當時,海軍政治部來了一份文件,說我有共產黨嫌疑,空軍政治部立即對我展開審查。空軍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每個飛行員都必須成為國民黨員。我堅決不入國民黨,政治部就天天找我談話,每天都談到晚上12點以后,凌晨3點多我又要起飛,睡眠嚴重不足。
這時一道命令下來,要調我去臺北空軍作戰司令部。我那時既沒畢業,也沒作戰經驗,這一去兇多吉少。結果,在報到的當天我就被抓起來了。當時一共抓了8個人,我們被關起來后既不問也不審,就被轉移到臺南的空軍監獄。8個人中有一個同學的姑父正好是周至柔。他是蔣介石的親信,原來是空軍總司令,退休后任“國防部”的參謀總長,他得知消息后下令把我們全放了。
出來以后,我悄悄地溜到了臺北。我在臺北的“中國之友社”認識了一個美國人,他把我推薦到美軍顧問團去做事。
后來,我到松山機場里的臺北飛行社當飛行教員。那里有20多架飛機,但是速度慢、油量少,不適合飛行。只有一架美國造的“塞斯納”,性能優越,那是裝甲兵總司令蔣緯國指揮地面作戰時的專機。這架飛機保密性很強,有專門的飛行員、機械師和警衛員,外人根本不能靠近。
我找了關于“塞斯納”裝備的資料學習,工作之余就拿望遠鏡來觀察它的飛行狀況。這架飛機有6個警衛員輪班,我就經常請他們抽煙喝酒,沒多久就混熟了。
“告訴蔣介石,老子走了”
1956年1月6日傍晚,看守“塞斯納”的正好是跟我最熟的那個警衛。我跟他說,這架飛機明天飛花蓮港,早上讓我試機。我讓他幫我把飛機加滿油,把零部件裝上。
有兩個朋友早就說好了要跟我走。1月7日凌晨5點多,我們叫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松山機場。我讓警衛把飛機推出機庫,用自己配的鑰匙啟動了磁電機。確認一切運轉正常后,我把警衛拉到值班室去喝咖啡,藏在暗處的兩個朋友便趁機上了飛機。
不過,我第二次上飛機后,磁電機卻啟動不了,原來鑰匙被擰彎了。我只能讓他們下飛機隱蔽起來,去工作室叮叮咚咚敲打了一番,回到飛機上又發動了。兩個朋友急急忙忙沖上飛機,結果被那個警衛看到了,他知道出事了,沖出來大喊大叫。
警衛看我沒有罷手,馬上掏出槍往飛機上射擊,還好,5槍都沒打中要害。我沒有通行證,進入不了跑道,只能從停機坪起飛。停機坪距離很短,兩邊又停著很多飛機,稍微一點兒刮碰就飛不起來。那時候顧不得這么多了,雖然速度不夠,我還是駕駛飛機搖搖晃晃離開了地面。
塔臺已經發現停機坪上居然起飛了一架飛機。無線電里不停喊話:“誰從這里起飛?趕緊落地!”我說:“我是韋大衛,你告訴蔣介石,老子走了!”
塔臺又命令桃園新竹兩個機場的F-86戰斗機進入一級戰備警戒狀態。那天下雨,云層很厚,我貼著地面低飛,從陽明山蔣介石的官邸上頭鉆出去。F-86的速度很快,但不熟悉地形,不敢飛這么低,所以他們看不見我。
我往南飛到泉州,泉州灣的漁船很多,但是地面上空無一人,我意識到,這里肯定發警報了。果然,一進泉州灣,高射炮噼里啪啦就上來了。落地之后,他們告訴我,總共朝我打了270多發炮彈。
我一直往里飛,高射炮逐漸沒有了。事后我才知道,福州軍區司令員葉飛判斷這架飛機很可能是起義的飛機。他下令:如果繼續朝大陸方向飛,就保護它;返回臺灣的話就予以擊落。
我想找個平坦的地方降落,但是福建那地方山特多。解放軍的地面部隊沒接到命令,他們躲在樹林里,機關槍、步槍的子彈十分密集。飛機中了四彈,我只能迫降。
解放軍對我們喊“繳槍不殺”“優待俘虜”,問我們是干什么的,我說是起義的。
后來,我們一幫人到了官橋鎮。鎮上已經搭了一個小臺子,讓我演講。講完之后,他們通知我,福州軍區的司令員和政委在莆田等我們吃午飯,讓我們趕緊上車走。
1956年6月,我被安排在民航當駕駛員。回來以后,我成了聞名全國的英雄被邀請到各地作報告,相繼受到毛澤東、周恩來、鄧小平、彭德懷、葉劍英等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接見。
(《決策與信息》 季天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