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地（組詩）

吳浩雨

外出

安頓好莊稼，也安頓好那條廢棄的小路

方向定好之后，視線有些模糊不清

桃花沒出來，還在枝頭保暖。楊家響了

一個春節的空調停下來

三層高樓像一件豪華外套

披在村莊惹眼的地方。村頭，饞嘴的貓

從路邊雪地里竄出來

根成把女兒的婚事說好，撂給媳婦一句話

頭也不回走了。化肥的事，交代幾遍

只是想不明白這草啊樹啊

越野越好，沒有慣下毛病

農民工待遇也越來越好，車接車送

他揶揄著，車把春天拉走

又把冬天拉回來

瓦刀

老黃的這把瓦刀

見過世面，見過砂漿、石料

見過柱子、圍墻

少說有100萬塊磚

聆聽一把瓦刀的敲打

有一把瓦刀睡覺就香了

有一把瓦刀就可以踏上行程了

砍磚，斷瓦

不需要利刃

不需要削鐵如泥

就可以砍斷歲月

露出瓦亮瓦亮的特質

看待事物

必須像他們一樣

用一雙手看待事物

不經意間，完成抓舉、挺舉

一個人就是支撐的立柱

鏟車高高舉過一天

月亮高高舉過霓虹

晨日高高舉過地平線

把時間堅守成方塊

把記憶換算成汗水

蟄伏于地底的管道工

也會喜極而泣。工友的每一天

都在破土而出

工地上

逡巡在草木等候的二月

尋找新鮮的事物。雜亂處

誕生市井道路，抹平人間滄桑

河道隱沒于自我，鋼鐵膂力

在早春的泥土上涂鴉

那些鋼鐵恐龍，震碎

午后的陽光。危樓高百丈

人在筑巢。鋼筋工

重復勞作，螺紋鋼扎出井然的網格

皮膚，和影子一樣黢黑

只有喜鵲，擁有曬不黑的白

有夢想的羽毛，到哪里

都可以找到天空

她們在工地，自由覓食

然后拍打天空

就像勞動者

彎向大地的脊背

龍門吊

消隱的河道，淤積時間的碎片和寂寞

龍門吊的肩膀，扛著籠蓋四野的天空

它在一場大雨中揚眉吐氣

城市在這座秋千上

蕩來蕩去，彩虹的紅線在飄，彩虹橋

一端是車水馬龍的高樓林立，一只腳

踏進包裹繁花的田地

它跨過河流，也跨過了

分界線

落雪了

風塵仆仆

落雪了，這是一年

回家的信號

在湍河或鸛河之間

在盆地或山川之間

在鄉村或城市之間

在舊歲或新年之間

隔著歸途

雪落了，最普通的底色

披上盛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