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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本文基于數字經濟加快發展的時代背景,立足“條件—過程—結果”的三維框架,構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綜合評價指標體系,采用縱橫向拉開檔次與均值賦權相結合的方法測算2013—2020年中國282個地級及以上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進而利用Kernel密度估計、Moran's I指數和Markov鏈刻畫其時空演進趨勢,使用Dagum基尼系數及空間收斂模型分析其區域差異。研究發現,中國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總體呈現穩步上升趨勢,且條件維度、過程維度和結果維度三者之間的相對差距不斷縮小;北京、上海和南京等地級及以上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始終領先;各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存在顯著的空間依存性,具有“俱樂部趨同”特征;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區域間差異高于區域內差異和超變密度差異,并占據主導地位;北部沿海、東部沿海、大西北和東北綜合經濟區具有顯著的σ收斂特征。
關鍵詞:經濟高質量發展;數字經濟;理論內涵;時空演進;區域差異
中圖分類號:F12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0?176X(2023)03?0003?19 ]
一、問題的提出
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高質量發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要堅持以推動高質量發展為主題”。隨著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深入發展,數字經濟作為以數字技術為核心驅動力量,以數據為關鍵生產要素,以現代信息網絡為重要載體,加速重構經濟發展與治理模式的新型經濟形態[1],已經日益融合滲透到經濟運行的全過程、各領域,不僅成為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引擎,也為經濟高質量發展增添了新的特征內容。在更大范圍、更深層次的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中,發展數字經濟、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數字產業集群已經成為推動高質量發展、構筑國家競爭新優勢的關鍵力量。因此,如何準確理解數字經濟時代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理論內涵,并識別刻畫出其基本發展狀態業已成為一項亟待解決的重要課題。
現有研究多將新發展理念作為理解高質量發展的實踐基礎,將高質量發展定義為在新發展階段,以更好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為目標,以創新發展、協調發展、綠色發展、開放發展、共享發展為理念的發展[2-4]。雖然這一界定刻畫了高質量發展的外在輪廓與核心目的,但是具體到經濟學領域研究經濟高質量發展相關問題,還需要依據經濟學相關理論的發展進一步深化其理論內涵[5]。本文擬結合數字經濟加快發展的時代背景,界定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理論內涵,在此基礎上立足“條件—過程—結果”的三維框架,以“質量”為評價標準、以反映數字經濟時代下經濟高質量發展產生的新特征內容為導向,構建綜合評價指標體系,使用縱橫向拉開檔次與均值賦權相結合的方法測算中國282個地級及以上城市1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并進一步分析其時空演進趨勢與區域差異,這對于準確評估數字經濟時代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基本狀態、制定進一步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政策具有參考意義。
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在于:第一,現有研究或是依據新發展理念理解經濟高質量發展,或是從經濟發展過程的好壞和結果的優劣認識經濟高質量發展。筆者認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本質是追求在“質”的有效提升中實現“量”的合理增長,可以將其理解為由經濟發展“條件—過程—結果”三個維度協同聯動所形成的一種高級狀態。在“條件—過程—結果”的三維框架下系統梳理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理論邏輯,可以為構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綜合評價指標體系提供理論依據。第二,立足數字經濟時代,在構建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標體系時納入數字經濟時代賦予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特征內容,使用縱橫向拉開檔次與均值賦權相結合的方法對中國282個地級及以上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進行測度,為有效度量數字經濟時代下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研究范式。第三,采用Kernel密度估計、Moran's I指數與Markov鏈等多種方法,從時間和空間雙重維度描述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時空演變趨勢,使用Dagum基尼系數及空間收斂模型對比分析其區域差異來源與收斂性特征。這不僅更加細微地刻畫了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時間趨勢及分布態勢,也為全面推動各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進一步提升提供了有益參考。
二、理論內涵與構建指標體系
(一)數字經濟時代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理論內涵
早期階段,相關學者著重從經濟發展結果的優劣程度出發對經濟高質量發展進行界定,依據馬克思《資本論》中有關“質量”的政治經濟學表述,將其從微觀層面理解為產品和服務質量的提升,從宏觀層面界定為使用價值量的增加[6]。在此基礎上,部分學者立足于經濟發展過程視角,將其定義為經濟結構、社會結構在中國發展階段轉換的歷史特征下呈現出的協調狀態[7-8]。但事實上,經濟高質量發展作為一個由中國經濟發展新階段衍生的動態演變過程,不僅涉及對經濟發展過程好壞的認識和經濟發展結果優劣的判斷,還應該充分關注經濟發展的初始條件,需要從“條件—過程—結果”三個維度以動態發展的視角理解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理論內涵。發展數字經濟是為把握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新機遇作出的戰略選擇。近年來中國實現了總體規模躍居世界第二的跨越式發展,表現出集成迭代、融合滲透與萬物互聯的發展趨勢,賦予了經濟高質量發展新的特征內容。
經濟高質量發展是“條件—過程—結果”三個維度協同聯動、共同改善并不斷邁向高級形態的動態演進過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條件維度主要指一個國家或地區長期有效開發和利用各種資源創造國民財富的基本條件和能力,數字經濟時代下集中體現為科技創新在投入層面創新要素積累、產出層面創新能力提升的高級狀態[9]。現階段,經濟發展要素條件、組合方式以及配置效率的改變使中國的生產函數正在發生顯著變化,逐漸增多的硬約束使傳統數量擴張型經濟發展模式難以維系,急需轉變為依賴技術創新實現質量型增長。在新發展階段,創新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堅持創新在中國現代化建設全局中的核心地位,是實現經濟發展模式由要素驅動和投資驅動向創新驅動轉變的必然要求,也是中國實現科技自立自強、全面塑造發展新優勢的戰略支撐。然而,伴隨著中國與發達國家技術差距的不斷縮小,中國受到“卡脖子”技術壓制的風險逐漸增大,因此,需要在投入層面推行創新要素充分積累、在產出層面實現創新能力不斷提升,從而構建獨立自主的技術創新體系,更好地推行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當前中國高質量發展的科技基礎不斷增強,科技實力穩步提升,在高性能計算、量子通信、5G 等數字經濟核心領域取得了重大突破。在創新驅動發展與數字時代疊加的背景下,數字經濟發展也對創新要素和創新能力產生了關鍵性影響,一方面,豐富了創新要素來源、產生高端人才集聚效應,實現了科研機構和高技術研發人員等創新要素的充分積累;另一方面,改善了要素配置效率、發揮資本深化效應,實現了核心技術和發明專利等方面創新能力的進一步提升[10]。可見,數字經濟時代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條件維度是吸納數字經濟相關影響后創新要素充分積累和創新能力不斷提升的高級狀態。
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過程維度是從供需兩個層面、內外兩個市場著手,充分暢通國民經濟高效循環的發展路徑。在數字經濟時代具體表現為產業轉型和貿易轉型逐步深化的高級狀態。在產業轉型方面,以工業化為主導、以產業低端鎖定為特征的產業發展模式已經無法推動經濟“結構性加速”,經濟結構主導產業開始由工業轉向服務業,但這一發展模式極易產生“鮑莫爾病”,進而拖累國民經濟整體發展,因而急需構建以新興技術為依托的新型工業化模式,利用新一代信息技術重塑產業轉型路徑。在貿易轉型方面,國際市場需求疲軟疊加全球價值鏈分工低端鎖定、附加值獲取能力低下,中國對外貿易面臨部分發達國家遏制與部分發展中國家“中低端分流”的雙重壓力,急需推動對外貿易轉型、打造高水平對外開放。而數字經濟作為一種新型經濟形態,通過發揮數據要素非損耗性、邊際效益遞增的特點,可以通過激發數字基礎設施規模效應和聯通效應改變傳統產業結構演變規律,實現中國產業轉型過程中技術基礎和運轉效率的逐步演進[11],通過建立供應鏈虛擬數字映像、突破地理時空因素對全球供應鏈分工協作的限制,實現中國貿易轉型過程中價值鏈分工地位與貿易自由化水平的提升[12]。可見,數字經濟時代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過程維度是吸納數字經濟相關影響后產業轉型和貿易轉型不斷深化的高級狀態。
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結果維度是以投入轉化為產出的有效性、全體人民共享發展成果的公平性和資源環境的可持續性為主要內涵的發展成果,數字經濟時代下具體表現為效率提升、共同富裕與節能減排的共同改善的高級狀態。在效率提升方面,提升全要素生產率是推動效率變革、轉變粗放式增長模式的必然結果。在共同富裕方面,解決當前中國經濟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形成共享包容的分配體系、不斷擴大中等收入群、實現全體人民全面發展、增進民生福祉是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的必然選擇。在可持續性發展方面,現階段中國能源需求和主要常規污染排放的生態環境壓力依然很大,總體上仍處在環境庫茲涅茨曲線拐點期,因而促進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形成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的現代化建設新格局是堅持生態優先、環境保護,加快經濟發展方式綠色轉型的核心目標。而數字經濟的時代背景又進一步為效率提升、共同富裕與節能減排增添了新的特征內容。具體而言:其一,數字經濟促使數據要素作為一種無法以獨立要素形態存在的虛擬要素,開始與其他生產要素進行融合聯動,重塑勞動資源配置路徑、調整資本投資流向[13],實現信息化資本生產率、高技能勞動力生產率和基于數據要素測算的全要素生產率多層面的效率改善。其二,數字經濟發展為人力資本積累提供了有效路徑,促使共同富裕的內涵向教育公平等多方面延伸。其三,數字經濟發展本身具有顯著的綠色創新效應,這使其能夠從前端生產與末端治理兩方面促進節能減排,進而實現生產過程中經濟效益與環境效益的協同增長[14]。可見,數字經濟時代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結果維度是吸納數字經濟相關影響后效率提升、共同富裕與節能減排共同改善的高級狀態。
(二)數字經濟時代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指標體系構建
基于數字經濟時代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理論內涵,借鑒現有研究的相關指標,本文立足“條件—過程—結果”三個維度,構建由創新要素、創新能力、產業轉型、貿易轉型、效率提升、共同富裕、節能減排7個二級指標和31個三級指標構成的經濟高質量發展綜合評價指標體系,具體如表1所示。數據主要來源于CCER數據庫、CEIC數據庫、WTO數據庫、國研網國際貿易研究與決策數據庫、EPS數據庫、CNRDS數據庫、CEADs數據庫、國泰安數據庫以及歷年《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高技術產業統計年鑒》。
1.條件維度
在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條件維度,創新要素積累與創新能力提升是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前提條件。本文選取研發人員數量占總員工人數比重、高等學校在校生人數占總人數比重、高技術產業R&D活動經費占GDP比重、財政科技支出占財政總支出比重、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科研機構數5個三級指標反映創新要素積累水平;選取技術市場成交額占GDP比重、規模以上工業企業開發經費占新產品銷售收入比重、專利申請數、創新型企業數、人均高技術產業發明專利數、有R&D活動的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數6個三級指標來衡量創新能力提升情況。其中,為了刻畫數字經濟背景下高技術企業和創新型企業在創新驅動經濟高質量發展過程中發揮的重要作用,本文創新性地選用地級市高技術產業R&D活動經費占GDP比重、地級市創新型企業數和地級市人均高技術產業發明專利等指標反映數字經濟背景下經濟高質量發展條件維度的質量型積累。
2.過程維度
在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過程維度,產業轉型和貿易轉型是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必然發展歷程。本文選取存貨周轉率、產業技術復雜度、高新技術企業產值規模占比、產能利用率和產業合理化5個三級指標反映產業轉型情況;選用貿易自由化、進出口貿易總額占GDP比重、高新技術企業出口規模占比和出口技術復雜度4個三級指標反映貿易轉型情況。
區別于現有研究選用的相關指標,本文為了反映數字經濟時代下經濟高質量發展自身的高級狀態,在產業轉型的三級指標中,選取存貨周轉率刻畫各地級市的供應鏈效率與產品周轉速度,具體用地級市上市公司的存貨周轉率平均值進行測算;選取產能利用率衡量要素投入實際產出與生產能力之間的差值,刻畫生產要素使用效率,參考楊振兵和嚴兵[15]的做法,采用隨機前沿分析方法進行測算;選取高新技術企業產值規模占比反映中國各地級市高新技術產業發展程度,采用中國各地級市高新技術企業營業收入總和占總產值比重進行測算;選取產業技術復雜度反映各地級市產業發展的技術水平,借鑒周茂等[16]的做法,在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基礎上,將出口結構替換為生產結構進行測算,產業技術復雜度的具體計算過程如下:
首先,計算一國產業內部細分s行業的技術復雜度Prody,即將s行業內各HS六位行業技術復雜度加權平均,計算公式為:
[Prodys=wExportws/Exportw×YwwExportws/Exportw] ?????????????(1)
其中,[Prodys]表示HS六位s行業的技術復雜度,[Exportws/Exportw]表示w國家對s行業的出口額占該國總出口額的比重,[Yw]表示w國家的人均GDP。
其次,計算c城市第t期的產業技術復雜度[Sopct],計算公式為:
[Sopct=sOutputsct×Prodys,2013pOutputsct] ?????????????????(2)
其中,[Outputsct]表示c城市s行業第t期產值占該城市總產值的比重。
在貿易轉型的三級指標中,選取高新技術企業出口規模占比反映各地級市高新技術企業參與進出口貿易情況,具體采用中國各地級市高新技術企業出口產值占總出口產值比重進行測算;選取貿易自由化反映各地級市減弱貿易壁壘支持進出口貿易的發展情況,具體采用中間品關稅進行測算;選取出口技術復雜度反映各地級市出口產品的綜合技術水平以及全球價值鏈地位。其中,貿易自由化和出口技術復雜度的計算過程如下:
首先,在貿易自由化的刻畫過程中,中間品關稅的計算公式為:
[tariffinputst=jsharesz×tariffoutputzt] ???????(3)
其中,tariffinputst表示第t期s行業的中間品關稅,tariffoutputzt表示第t期z行業的最終品關稅,[sharesz]表示z行業投入要素占s行業總要素投入成本的比例。
其次,計算c城市的中間品關稅表示該地級市貿易自由化程度,計算公式為:
[tarifflc=sLsc,2012sLsc,2012tariffls] ????????????(4)
其中,[tarifflc]為c城市的中間品關稅,[tariffls]為s行業的中間品關稅,由考察期內的tariffinputst求均值計算而得。[Lsc,2012sLsc,2012]表示2012年c城市s行業就業量占城市就業總量之比。
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具體計算過程如下:
首先,根據式(1)計算c城市s行業的技術復雜度Prody;
其次,計算c城市出口技術復雜度EXP,計算公式為:
[EXPc=sExporctcsExportcProdys] ?????????????????(5)
其中,[ExporctcsExportc]為c城市s行業產品出口額占該城市出口總額的比重。
3.結果維度
在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結果維度,效率提升、共同富裕和節能減排是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最終成效。本文選取基于數據要素測算的全要素生產率、高技能勞動生產率和信息化資本生產率3個三級指標反映效率提升情況;選取城鄉收入泰爾指數、初次分配中勞動者報酬占GDP比重、城鄉教育差距和養老報銷覆蓋率4個三級指標反映共同富裕情況;選取城市能源消費總量占GDP比重、單位產值PM2.5平均濃度、單位產值CO2排放量和單位產值工業廢水排放量4個三級指標反映節能減排情況。
區別于現有研究選用的相關指標,本文圍繞數字經濟發展的時代背景,在計算全要素生產率時,將數據要素、勞動要素與資本要素同時納入生產函數,集中刻畫信息化資本與高技能勞動力等要素的生產效率。具體來說,高技能勞動力生產率以地級市GDP除以高技能勞動力數量來衡量,其中,高技能勞動力由各地級市金融業,教育業,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科研和技術服務業從業人數總數測算得到;信息化資本生產率以地級市GDP除以信息資本存量來衡量,其中,信息資本存量來自計算機、軟件和通信設備行業的資本存量。城鄉教育差距用城鄉師生比的差距予以衡量。基于數據要素測算的全要素生產率則是以GDP作為產出變量,以物質資本存量、就業人員數和數據要素使用作為投入變量,并采用DEA-Malmquist生產率指數方法計算得到,基于數據要素測算的全要素生產率計算過程如下:
以t時期為參照,基于產出角度的Malmquist指數可以表示為:
[Mt0(xt+1,yt+1,xt,yt)=dt0(xt+1,yt+1)/dt0(xt,yt)] ?????(6)
同理,以t+1時期為參照,基于產出角度的Malmquist 指數可以表示為:
[Mt0xt+1,yt+1,xt,yt=dt0xt+1,yt+1dt0xt,ytMt+10xt+1,yt+1,xt,yt=dt+10(xt+1,yt+1)/dt+10(xt,yt)] (7)
取兩者的幾何均值作為衡量從t期到t+1期生產率變化的Malmquist 指數,如下:
[Mt+10(xt+1,yt+1,xt,yt)=[dt0(xt+1,yt+1)dt0(xt,yt)×dt+10(xt+1,yt+1)dt+10(xt,yt)]12] ?(8)
其中,(xt+1,yt +1)和(xt,yt)分別表示t +1期和t期的投入和產出向量,dt0 和 dt0+1分別表示以t時期為參照,t期和t +1期的距離函數。
三、研究設計
為保證評價結果的可比性,本文運用縱橫向拉開檔次與均值賦權相結合的方法確定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指標權重,以最大化地體現282個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橫向差異。同時,采用Dagum基尼系數法、σ收斂性分析法探析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區域差異的特征。
(一)縱橫向拉開檔次法
目前,已有研究主要運用模糊評價法、層次分析法、主成分分析法和熵權法等對評價指標體系中的子指標進行合成測算。模糊評價法和層次分析法存在主觀賦權的偏誤,主成分分析法和熵權法雖然有利于消除人為賦權的主觀性和體現子指標間的相對重要性,但其在指標合成測算過程中會產生較多的信息損耗。因此,本文擬采用縱橫向拉開檔次法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三級指標進行客觀賦權,以強調評價對象之間的差異最大化。使用最大化的離差平方和表示為:
[π2=r=1Te=1hve(tr)-v2] (9)
假設原始數據集合為[ueftr。]其中,h為測評對象,每個被測評對象的評價指標設為f,則[e=1, ?2, ?…, ?h; ?f=1, ?2, ?…, ?g; ?r=1, ?2, ?…, ?T]。將[uef(tr)]設為第e個評價對象的第f個評價指標在第r期的觀測值,那么,某子系統的綜合評價值則為[ve(tr)=f=1gωfuef(tr)]。其中,[ωf]表示權重。
(二)Dagum基尼系數法
本文采用Dagum基尼系數及其分解方法測度中國八大綜合經濟區1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區域內差距與區域間差距。該方法不僅揭示了經濟高質量發展地區差異的來源,還避免了數據間的交叉重疊現象。具體分解步驟如下:[G=Gw+Gnb+Gl],即:[i=1qm=1qj=1hin=1hjAim-Ajn/2h2A=i=1qGiiPiSi+][i=2qj=1i-1GijPiSj+PjSiDij+i=2qj=1i-1GijPiSj+PjSi1-Dij]。其中,G、Gw、Gnb、Gl依次為總體差異、區域內差異、區域間差異和超變密度,i、j為不同綜合經濟區,m、n為不同城市,q為區域個數,[Pi=hi/h],[Si=hiAi/hA],h為地級市個數,hi(hj)為i(j)區域中地級市個數,Aim(Ajn)為i(j)區域內地級市m(n)的經濟高質量發展程度,[A]為所有地級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均值,Dij為區域i為區域j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相對影響。
(三)σ收斂性分析法
σ收斂是指中國各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離差隨著時間變化呈現不斷下降的趨勢。本文使用變異系數法對σ收斂進行檢驗,若變異系數隨時間推移不斷減小,則說明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呈現σ收斂的特征。變異系數的計算公式如下:
[σ=chi(hdevic-ahdevi)2/N/ahdevic] (10)
其中,hdevic表示i區域c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ahdevi表示i區域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均值,hi表示各區域內的地級及以上城市個數。
四、測度結果評價
為了在保證測算結果動態可比性的同時最大化不同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橫向差異,本文先在標準化處理基礎指標的基礎上,運用MATLAB軟件采用縱橫向拉開檔次法確定各基礎指標的權重,進一步在歸一化處理后計算“條件—過程—結果”維度的綜合指標。在此基礎上,考慮到條件維度、過程維度和結果維度同等重要,通過對各維度指數進行平均賦權,計算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綜合指數。表2匯報了2013—2020年中國30個省份(中國香港、中國澳門、中國臺灣及西藏自治區除外)地級及以上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及增速情況,同時也展示了全國平均水平經濟高質量發展綜合指數以及條件維度、過程維度、結果維度等分維度指數。
從整體層面來看,2013—2020年中國282個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表現出穩步提升的趨勢,增幅穩定在5.25%—34.01%之間,全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均值從2013年的0.318上漲至2020年的0.382,增長了20.13%。從具體發展水平來看,2013—2020年北京、上海、南京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處于領先水平,而西寧、銀川、長春等地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處于相對落后地位、不具備競爭力。從各維度指數變動趨勢來看,2013—2020年結果維度相對于條件維度和過程維度處于較高水平,但是變動趨勢相對平緩,而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條件維度和過程維度均在考察期內有所提升,帶來條件維度、過程維度和結果維度三者之間相對差距的縮小,進一步促使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整體水平的上升,這表明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愈來愈從注重發展結果向“條件—過程—結果”三大維度均衡發展轉變。
考慮到地級及以上城市數據雖然可以詳細刻畫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部結構,但是在表征中國整體經濟高質量發展層面卻有所欠缺,因此,為了驗證中國代表性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測算結果的代表性,本文進一步收集了中國30個省份(中國香港、中國澳門、中國臺灣和西藏自治區除外)數據測算了省際層面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具體測算結果如表3所示。
從省際層面來看,中國30個省份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在2013—2020年間均呈現逐步上升的趨勢,與中國282個地級及以上城市的測算結果走勢相同。從省際發展水平來看,2013—2020年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處于領先水平的省份為北京和上海,處于落后水平的省份為甘肅和寧夏,均與代表性地級及以上城市的測算結果保持一致。因此,中國代表性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測算結果具有較高的代表性,且綜合中國282個地級及以上城市層面和30個省際層面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的測度結果可知,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在2013—2020年呈現穩步提升態勢。
五、時空動態演進分析
在測度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基礎上,本文進一步采用Kernel密度估計、Moran's I指數和Markov鏈等方法刻畫2013—2020年中國282個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時空動態演進趨勢。
(一)Kernel密度估計結果分析
本文采用MATLAB軟件運用Kernel密度估計對中國282個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總指數與條件維度、過程維度和結果維度的分布情況進行分析,結果如圖1所示。
就經濟高質量發展總指數在考察期內的動態演進趨勢來看,在分布位置方面,其密度函數曲線的波峰位置在2013—2020年整體向右移動,說明各年度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平均水平總體在穩步提高。在峰度特征方面,密度曲線的波峰高度最低、寬度最寬的樣本出現在2016年,波峰最高、寬度最窄的樣本出現在2017年,這意味著2016年各地級及以上城市間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差距最大,2017年差距最小,即在2016年一部分地級及以上城市率先大幅提升了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與其他地級及以上城市拉開了一定差距,而在2017年落后地級及以上城市逐漸追趕,實現各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在較高水平的集聚,但是在2017—2020年各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差距又逐漸拉大。在分布延展性方面,密度曲線的左拖尾現象逐漸減弱,但仍存在右拖尾傾向,說明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較低的地級及以上城市逐漸向均值水平靠攏,與此同時,也有少量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較高的地級及以上城市維持在領跑位置。
就各維度指數在2013—2020年的動態演進趨勢而言,在分布位置方面,各維度密度函數曲線的波峰位置在考察期內均呈現向右移動趨勢,說明各年度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條件維度、過程維度和結果維度平均水平均在穩步提高。但是各維度曲線的移動幅度有所差異,由大到小依次為條件維度、過程維度和結果維度,這意味著條件維度的均值水平在考察期內得到了大幅提高,其次為過程維度,而結果維度的均值水平在2013—2020年變動幅度較小。在峰度特征方面,條件維度和過程維度的密度曲線波峰最高、寬度最窄的樣本出現在2013—2015年,說明在此區間,各地級及以上城市間經濟高質量發展條件與發展過程表現的差距最小,二者的區別在于相對于過程維度,條件維度的密度曲線波峰位置更靠近左邊,即在2013—2015年各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條件集中于較低水平。同時,二者密度曲線波峰最低、寬度最寬的樣本出現在2016年,此后波峰高度小幅波動,這表明在2016年一部分地級及以上城市率先實現了發展條件和發展過程的改善,與其他地級及以上城市拉開了一定的差距,而在2017年落后地級及以上城市逐漸追趕,實現了各地級及以上城市發展條件和發展過程在更高水平的集聚,由此帶來經濟高質量發展總指數密度曲線在2016年的波動。與上述兩個維度不同,結果維度的波峰高度在考察期內呈現小范圍M型波動態勢,其密度曲線波峰最高、寬度最窄的樣本出現在2017年,之后緩慢下降,說明在2017—2020年各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結果維度表現差距逐漸拉大。在分布延展性方面,與經濟高質量發展結果維度不存在明顯右拖尾現象不同,經濟高質量發展條件維度和過程維度密度曲線均存在輕微右拖尾趨勢,表明在發展條件和發展過程整體改善的情況下,仍然存在少量地級及以上城市具有絕對領先優勢。
(二)Moran's I指數估計結果分析
經濟高質量發展一般具有較強的空間關聯性,研究初期,學者們普遍通過設置空間鄰接矩陣和地理距離矩陣考察區域間的空間依賴。但隨著信息化程度不斷加深,網絡通訊日益完善,區域間的經濟聯系更加緊密。為保證研究結論的穩健性,本文基于地理距離矩陣計算了中國2013—2020年282個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全局Moran's I指數,結果如表4所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Moran's I指數在樣本期內均顯著為正,且數值逐年增大,說明中國各地級及以上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存在顯著并逐漸增強的空間正相關關系。圖2分別展示了2013年(左圖)和2020年(右圖)中國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Moran's I指數散點分布狀況,其中,第一象限為本地區與相鄰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均相對較高的高—高聚集區,第二象限為本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較低且被相鄰高經濟質量發展水平地區包圍的低—高聚集區,第三象限為本地區與相鄰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均相對較低的低—低聚集區,第四象限為本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較高且被相鄰低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地區包圍的高—低聚集區。由圖2可知,2013—2020年中國大多數地級及以上城市聚集于第一、第三象限且趨勢逐漸明顯,說明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空間輻射效應在逐漸增強,即本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與周邊區域存在高度的空間同質性。
為了進一步詳細刻畫2013—2020年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部流動方向與動態演進特征,本文采用傳統Markov鏈方法將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按照四分位法劃分為低水平、中低水平、中高水平和高水平四個等級,形成傳統馬爾科夫轉移概率矩陣進行分析,具體結果如表5所示。其中,轉移概率矩陣當中對角線上的概率值均大于非對角線的概率值,這說明不同等級地區在t+1期發生狀態轉移的概率較低,即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穩態性。具體來說,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在t年處于低水平、中低水平、中高水平和高水平等級的地區在t+1年維持原等級水平的概率分別為89.10%、78.60%、89.10%和100%,表明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在不同等級間的分布相對較為穩定,具有“俱樂部趨同”特征。其中,高水平地區維持原等級的概率最高,其次為低水平地區和中高水平地區,最容易發現狀態轉移的是中低水平地區。進一步地,經濟高質量發展低水平、中低水平和中高水平地區向高水平等級實現躍遷的概率均為零,這說明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高水平等級地區與其他等級地區間存在頑固差距,各地級及以上城市向經濟高質量發展高水平轉移存在較大困難。與此同時,中高水平地區向下轉移一級的概率為7.80%,向下轉移兩級的概率為3.10%,中低水平地區向下轉移一級的概率為8.90%,這說明各地區要警醒等級向下轉移的風險、保持現有發展成果的穩固性。
進一步地,結合Moran's I的估計結果,刻畫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動態的內部流動方向需要在傳統Markov鏈基礎上融入空間因素,建立空間Markov轉移概率矩陣,結果如表6所示。由表6可知,其一,經濟高質量發展在四種空間滯后條件下測算的轉移概率矩陣均不相同,說明在鄰近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存在差異的情況下,本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會受到影響且轉移的概率各不相同,在空間上存在一定的地理依存性。例如,在Ⅰ、Ⅲ類空間滯后條件下,t期中低水平經濟高質量發展地區在t+1期發生等級轉移的概率為零,而在Ⅱ類空間滯后條件下,t期中低水平經濟高質量發展地區在t+1期有5.30%的概率可以躍遷到中高水平,而在Ⅳ類空間滯后條件下,這一概率進一步上升至50%。其二,不同類型空間滯后條件下轉移概率矩陣的對角線概率值不再完全大于非對角線概率值。例如,在Ⅳ類空間滯后條件下,t期中低水平經濟高質量發展地區在t+1期發生等級上遷的概率與保持穩定不變的概率相同,均為50%,說明在空間溢出效應下,經濟高質量發展“等級鎖定”的概率有所降低。其三,不同滯后類型對同一等級的影響也有所不同,Ⅱ類空間滯后條件下中低水平地區向上發生轉移的概率為5.30%,而在Ⅳ類空間滯后條件下這一概率會上漲至50%。其四,同一滯后類型對不同等級的影響也各不相同,在Ⅳ類空間滯后條件下,低水平地區向上轉移躍遷的概率為零,中低水平和中高水平地區向上發生轉移的概率分別為50%和20%,高水平向中高水平降級轉移的概率為2.60%,說明轉移概率不僅受到滯后類型的影響,還受到經濟高質量發展初始等級的影響。
六、區域差異分析
(一)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區域差異分析
2013—2020年中國八大綜合經濟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區域差異情況,如表7所示。
由表7可知,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整體差異呈現略微拉大趨勢,總體基尼系數由2013年的0.056緩慢上升至2020年的0.070。同時,區域間差異變化趨勢與總體基尼系數的演變規律高度一致,而區域內差異穩定在0.005左右的較低水平,表明各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呈現內部趨同態勢,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總體差異更多取決于區域間差異的影響;與此同時,超變密度與區域內差異對總體差異的貢獻率逐漸下降,區域間差異的貢獻率平穩上升,這說明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呈現八大綜合經濟區內部趨同集聚、但外部持續分散的差異化演變趨勢。因此,如何縮小區域間的發展差異成為今后推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點方向。
在中國八大綜合經濟區區域內差異方面,截至2020年,南部沿海地區、北部沿海地區和大西南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差異較大,遠高于東北地區、長江中游地區、黃河中游地區,其中,南部沿海地區區域內差異系數高出東北地區區域內差異系數1.030倍。就變動趨勢而言,大西北地區、東北地區和東部沿海地區的區域內差異系數在2013—2020年呈現平穩下降趨勢,說明這些區域內部的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逐漸聚集到同一水平;而大西南地區、南部沿海地區和黃河中游地區的區域內差異系數在考察期內逐漸增大,其中,大西南地區和南部沿海地區更是在考察期末分別成為內部差異最大的第三位和第一位區域,這說明以上區域內的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正在逐漸拉開差距。
在中國八大綜合經濟區區域間差異方面,從橫向對比來看,在考察期期初,東部沿海地區與大西北地區間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差距最大,差異系數達到0.133,其次為東部沿海與大西南地區、東部沿海與黃河中游地區,進一步觀察可以發現,東部沿海地區除了與南部沿海地區的區域間差異系數差距較小外,與其他六大綜合經濟區之間的差異系數均位于總差異排名前七位。在東部沿海地區之后,與其余綜合經濟區拉開較大差距的是南部沿海地區,并且類似東部沿海地區,與南部沿海地區差異較大的前三大區域依然是大西北地區、大西南地區和黃河中游地區,這說明在八大綜合經濟區內部,東部沿海地區和南部沿海地區的經濟高質量發展處于絕對領先地位,而大西北地區、大西南地區和黃河中游地區的經濟高質量發展處于落后水平。到考察期期末,區域間差異系數最大的前三位依然是東部沿海與大西北地區、大西南地區、黃河中游地區,但是其與南部沿海地區、長江中游地區間的區域間差異系數逐漸縮小,同時南部沿海地區、長江中游地區分別與大西南地區、黃河中游地區、東北地區間的差異系數進一步擴大。這意味著直至2020年,長江中游地區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進一步接近東部沿海地區和南部沿海地區,成為中國八大綜合經濟區中的第三領跑地區,而大西北地區、大西南地區和黃河中游地區的落后地位并未得到很好改善。從縱向對比來看,在2013—2020年的考察期內,除大西北與東北地區、黃河中游與東北地區、東部沿海與南部沿海地區、長江中游與北部沿海地區四組區域以外,其余區域間的差異系數均呈現逐步增大趨勢,其中南部沿海與東北地區間的差異系數在考察期內擴大了76.27%,南部沿海與大西南地區、南部沿海與黃河中游地區、長江中游與大西南地區三組區域間的差異系數擴大幅度也超過了50%,這說明在考察期內,大多數區域的組間差異都呈現逐步擴大趨勢,中國八大綜合經濟區間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差距不斷擴大,平衡發展態勢尚未顯現。
在識別經濟高質量發展區域差異及來源的基礎上,本文進一步對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進行σ收斂性分析,討論其在發展速度方面的變化。結果顯示,在變動趨勢方面,2013—2020年北部沿海、東部沿海、大西北和東北地區的變異系數呈現波動下降趨勢,這說明這些地區的經濟高質量發展呈現顯著的σ收斂特征;與此同時,南部沿海、大西南、長江中游和黃河中游地區的變異系數在波動變化中略微上升,這說明這些區域的收斂幅度尚不明顯。在絕對水平方面,北部沿海和南部沿海地區的變異系數穩定在[0.100,0.140]區間范圍內,遠高于其他六大綜合經濟區,說明這兩大區域的收斂特征相對其他地區并不穩定。
(二)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分維度指數的區域差異分析
為進一步探究造成中國八大綜合經濟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區域內差異、區域間差異的原因,本文對中國八大綜合經濟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條件—過程—結果”分維度指數進行區域差異分析,結果如表8所示。
在中國八大綜合經濟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條件—過程—結果”分維度指數總體差異方面,從各維度指數的總體差異變化趨勢來看,條件維度的地區差異在考察期內呈現N型變動趨勢,穩定在0.309—0.374。2013—2015年八大綜合經濟區的發展條件差異逐漸增大,總體差異最大值出現在2015年,最小值則出現在2016年。雖然總體呈現N型變動趨勢,但2020年的區域差異相對于2013年仍然下降了6.98%。與此同時,發展過程和發展結果維度指數在八大綜合經濟區的地區差異均呈現下降趨勢,總體差異值分別穩定在0.184—0.280和0.020—0.030范圍內,下降幅度分別為34.29%和16.67%。根據上述結果可以發現,雖然各維度指數在觀察期內表現出差異化的變動趨勢,但各維度指數在八大綜合經濟區總體區域差異期末指數均相較考察期期初水平有所下降,這表明中國正朝著經濟高質量發展方向扎實邁進;就“條件—過程—結果”三維度指數區域差異的橫向對比來看,八大綜合經濟區總體區域差異最小的是發展結果維度,最大的是發展條件維度,這說明八大綜合經濟區在效率提升、共同富裕和節能減排等方面的區域差異較小,但是在創新要素和創新能力方面差距相對較大。
在中國八大綜合經濟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分維度指數的區域內差異方面,東北地區的發展條件維度差異在考察期內呈現倒N型變動趨勢,過程維度差異和結果維度差異在考察期內呈現下降趨勢,2020年的區域內差異相較2013年分別下降了44.76%、46.04%和10.34%,就各維度指數的差異水平對比而言,東北地區條件維度和過程維度的區域內差異較大,平均水平均為0.162,遠高于結果維度0.027的平均水平。黃河中游地區條件維度差異在考察期內呈現N型變動趨勢,過程維度差異和結果維度差異在考察期內大致呈現曲折下降趨勢,2020年的區域內差異相較2013年分別下降了5.45%、21.26%和20.00%。就各維度指數的差異水平對比而言,黃河中游地區區域內差異由大到小依次為條件維度、過程維度和結果維度。此外,大西北、大西南、長江中游、北部沿海、東部沿海和南部沿海地區內部的條件維度、過程維度和結果維度差異在考察期內均呈現下降趨勢。條件維度、過程維度和結果維度區域內差異下降幅度最大的分別是長江中游地區、東北地區和大西北地區,這說明考察期內創新要素和創新能力區域內均衡發展改善幅度最大的是長江中游地區,產業轉型和貿易轉型區域內均衡發展改善幅度最大的是東北地區,而效率提升、共同富裕、節能減排區域內均衡發展改善幅度最大的是大西北地區。就水平值而言,條件維度、過程維度和結果維度區域內差異最小的分別是東部沿海地區、東北地區和長江中游地區,差異最大的分別是大西南地區、北部沿海地區和大西北地區,這說明東部沿海地區的創新要素和創新能力、東北地區的產業轉型和貿易轉型、長江中游地區的效率提升、共同富裕和節能減排均處于趨同發展的態勢,而大西南地區的創新要素和創新能力、北部沿海地區的產業轉型和貿易轉型、大西北地區的效率提升、共同富裕和節能減排存在較大差異,尚未實現均衡發展。
在中國八大綜合經濟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分維度指數的區域間差異方面,從條件維度的橫向對比來看,在考察期期初,東部沿海與大西北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條件維度的水平差距最大,差異系數達到0.676,其次為東部沿海與大西南、黃河中游地區,進一步觀察發現,東部沿海地區除了與南部沿海地區的區域間差異系數差距較小外,與其余六大綜合經濟區之間的差異系數均位于總差異排名前十位。在東部地區之后,與其余綜合經濟區拉開較大差距的是南部沿海地區,并且類似東部沿海地區,與南部沿海地區差異較大的前三大區域依然是大西北地區、大西南地區和黃河中游地區,這說明在八大綜合經濟區內部,東部沿海地區和南部沿海地區的創新要素和創新能力均處于絕對領先地位,而大西北地區、大西南地區和黃河中游地區的創新要素和創新能力積累則處于落后水平。到考察期期末,條件維度區域間差異系數最大的前三位是東部沿海與大西北、南部沿海與大西北、東部沿海與東北,在區域間差異系數較大的前四位分別是東部沿海與大西 北地區、南部沿海與大西北地區、東部沿海與大西南地區、東部沿海與黃河中游地區,同時,南部沿海與大西北地區、東北和大西南地區的區域間差異系數均進一步擴大,分別擴大了16.67%、35.62%和13.25%。這意味著直至2020年,東部沿海地區和南部沿海地區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條件仍然處于領先位置,與大西北、大西南和東北地區的梯度差距逐漸拉大。從縱向對比視角來看,在2013—2020年的考察期內,60.71%的區域組間差異都呈現下降趨勢,這說明中國八大綜合經濟區間的經濟高質量條件維度差距總體縮小,但仍然存在較為明顯的梯度差異。在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過程維度和結果維度,東部沿海地區和南部沿海地區也均處于領跑位置,與其他區域間存在較大梯度差距,但是在過程維度,八大綜合經濟區區域的組間差異在考察期內均呈現下降趨勢,且下降幅度分布在18.15%—46.58%。這意味著,在2013—2020年中國八大綜合經濟區在產業轉型和貿易轉型方面大都表現出協同發展態勢;在結果維度,僅有長江中游與東北地區、南部沿海與東部沿海地區間的組間差異在考察期內有所擴大,其余區域間的經濟高質量發展結果維度均表現出均衡發展趨勢。
七、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基于數字經濟加快發展的時代背景,立足“條件—過程—結果”的三維框架,定義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理論內涵,構建包含7個二級指標和31個三級指標的經濟高質量發展綜合評價指標體系,采用縱橫向拉開檔次與均值賦權相結合的方法測算中國282個地級及以上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在此基礎上進一步采用Kernel密度估計、Morans I 指數和Markov鏈、Dagum基尼系數等方法對其時空動態演進趨勢及區域差異情況進行分析刻畫。研究結論主要包括以下四點:第一,從整體層面來看,中國282個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在2013—2020年呈現穩步提升態勢,其中,結果維度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明顯高于條件維度與過程維度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條件、過程和結果三維度間相對差距逐漸縮小,表明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正在從注重結果向“條件—過程—結果”三維度均衡發展轉變。第二,從區域層面來看,北京、上海和南京等地級及以上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始終處于領先水平,而西寧、銀川和長春等地級及以上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處于相對落后地位。第三,從時空演變特征來看,Kernel密度估計表明,考察期內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較低的地級及以上城市在逐漸向全國均值水平靠攏,同時也有少量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較高的地級及以上城市穩定在領跑位置。Markov鏈和全局Morans I指數檢驗發現,中國282個地級及以上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在空間上存在明顯的正向依存性,在不同等級間的分布較為穩定,具有“俱樂部趨同”特征,且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與其他等級地區間存在較大差距。第四,從區域差異來看,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呈現八大綜合經濟區內部趨同集聚、外部逐漸分散的差異演變趨勢,區域間差異是區域差異的主要來源。具體而言,東部沿海地區、南部沿海地區和長江中游地區處于中國八大綜合經濟區中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領跑地位,而大西北地區、大西南地區和黃河中游地區則處于落后地位,并且差距正在逐漸拉大。此外,不同維度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區域差異存在差別,條件維度的地區差異在考察期內呈現N型變動趨勢,過程維度和結果維度在八大綜合經濟區的地區差異均呈現下降態勢。基于上述結論,筆者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首先,加快經濟發展方式由要素驅動向創新驅動轉變,推動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研究發現,條件維度下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較低,表明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創新動力明顯不足。政府需聚焦網絡通信、生物醫藥等重大創新領域組建一批國家實驗室,支持新型研究型大學、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高質量建設發展,鼓勵新型研發機構瞄準人工智能、量子信息等國際前沿領域開展戰略性研發。此外,政府在加大研發補貼力度的同時要對科研成果嚴格把關,強調依托重大創新基地與重大科技任務培育數字化、智能化的國際前沿創新團隊與領軍人才,通過適度降低科學家落戶門檻、改善科學研究氛圍、完善薪酬制度來積極引進海內外高端人才。不斷完善人才政策,從而全面激活高精尖缺人才的創新潛力。研究院所與高等院校則需持續加大基礎研究投入力度,注重加強與科技型企業的技術合作,重視關鍵領域核心技術開發,重點提升原創性、引領性科技創新能力。低端勞動密集型企業需積極培育員工創新思維,不斷完善科技人才隊伍,加強與發達國家企業的人才交流,并學習其前沿技術與管理經驗,推動經濟發展效率變革、質量變革與動力變革。
其次,推動產業數字化轉型升級,加強國際貿易創新合作。中國過程維度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在考察期內明顯偏低,這表明目前中國傳統產業亟待轉型升級,關鍵核心技術的國際競爭力不強。因此,在產業結構轉型升級方面,政府部門應加速推進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賦能傳統產業數字化轉型升級,催生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制造業企業則應積極落實“上云用數賦智”行動,加快建設新型數字基礎設施,加強高技術人才隊伍培訓,在新產品研究開發、生產制造、市場交易等多個環節積極融入數字化應用,力求為消費者提供多樣化以及個性化的產品與服務,促進企業實現全方位、深層次的數字化與智能化轉型升級。在國際貿易創新合作方面,未來需進一步加強以北京、廣州、深圳為代表的世界級科技創新集群與發達國家的貿易往來,在貿易合作中跟蹤學習國際前沿技術和先進的管理經驗。堅持“走出去”“引進來”并舉,積極推進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之間的貿易自由化、便利化發展,持續提升中國高技術產品出口規模和技術出口復雜度,并利用技術幫扶措施促進國外創新資源向中國西北內陸地區流動,通過知識與技術溢出實現經濟高質量協同發展。
最后,深化區域技術合作,促進經濟協調共享發展。不論從城市、省域還是區域的高質量發展結果對比來看,東南沿海地區均顯著高于西北內陸地區。具體來看,上海、南京、廣州、深圳等東部沿海和南部沿海城市未來應充分發揮創新要素集聚優勢,加速培育世界級科技集群、先進制造業集群,繼續深化與發達國家的創新合作,建設一站式、多元化的科技成果轉化平臺,努力實現科研成果向經濟、社會與環境效益的全方位高質量轉化,最終推動東南沿海地區率先實現高質量發展。而大西北地區、大西南地區和黃河中游地區的創新能力、產業與貿易轉型、綠色共享發展水平均有大幅改進空間,大西北地區和大西南地區需在國家頂層設計的引領下積極搭建、完善新型基礎設施和科技信息交流平臺,制定區域創新互動政策,建立健全區域互惠互助、區際利益共享互補機制,力圖沖破貿易壁壘和行政性壁壘,積極承接沿海地區的高新技術產業轉移與知識溢出,實現創新資源的跨區際流動共享,推動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黃河中游地區則應逐步完善區域環境協同治理機制,重點加強流域生態修復、降污減碳、環境監測預警等工作。此外,地方政府應科學審慎布局城市綠環綠道,培養居民綠色環境保護意識,推動城市綠色健康可持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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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Spatial?Temporal Differentiation and Convergence Characteristics of China's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Three?Dimensional Measurement Based on
‘Condition?Process?Result
CHAO Xiao?jing1,2, LIAN Yuan?mei1, SHEN Lu1
(1.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Northwest University, Xi'an 710127, China;
2. West China Economic Development Research Institute, Northwest University, Xi'an 710127, China)
Abstract:Based on the historical background of the accelerated development of digital economy and the three?dimensional framework of‘condition?process?result, this paper constructs a comprehensive evaluation index system of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uses the method of vertical and horizontal separation grade and average weight to estimate the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level of 282 cities at or above the prefecture level in China from 2013 to 2020. Kernel density estimation, Moran's I index and Markov chain were used to describe the spatio?temporal evolution trend, and Dagum Gini coefficient and spatial convergence model were used to analyze the regional differences. It is found that the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level of prefecture?level and above cities in China presents a steady upward trend, and the relative gap among the condition dimension, process dimension and result dimension is narrowing continuously. Cities at the prefecture level and above, such as Beijing, Shanghai and Nanjing, have always taken the lead in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urban economy at and above the local level has significant spatial dependence, which has the characteristics of‘club convergence. The inter?regional difference of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is higher than intra?regional difference and supervariable density difference, and occupies a dominant position. The northern coastal, eastern coastal, Great Northwest and Northeast integrated economic zones have significant characteristics of σ convergence.
Key words: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digital economy;theoretical connotation;spatial?temporal evolution;regional differences
(責任編輯:徐雅雯)
[DOI]10.19654/j.cnki.cjwtyj.2023.03.001
[引用格式]鈔小靜,廉園梅,沈路. 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時空差異與收斂特征研究——基于“條件—過程—結果”的三維測度[J].財經問題研究,2023(3):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