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GPT與金融科技：中國的機遇與挑戰

賀裴菲 劉穎格 韓瀚 郭奕君

ChatGPT是2022年11月底由美國人工智能實驗室OpenAI推出的一個基于大型自然語言處理模型的聊天機器人應用。本文認為，ChatGPT的初步成功，是美國人工智能國家戰略、大公司風險投資和企業家創新精神共同作用的結果。本文還分析了ChatGPT在金融領域的應用前景以及ChatGPT的爆發給中國帶來的機遇和挑戰。

ChatGPT興起的原因

ChatGPT是2022年11月30日由美國人工智能實驗室OpenAI推出的一個基于大型自然語言處理模型的聊天機器人應用。ChatGPT采用了深度學習技術和大規模語言數據集進行訓練，其主要功能是生成的文本能夠高水平地完成人機對話、文字創作、代碼生成、語言翻譯等工作。ChatGPT一經推出，就迅速在社交媒體上走紅，僅5天注冊用戶就超過100萬，在2023年1月末的月活用戶已經突破1億，成為史上成長最快的消費級應用程序。

ChatGPT火爆之際，也引發了國內外廣泛的思考，為什么ChatGPT誕生于美國？筆者認為，ChatGPT的初步成功，是美國人工智能國家戰略、大公司風險投資和企業家創新精神共同作用的結果。

自2016年奧馬巴政府連續頒布三份人工智能發展報告起，美國便開始將人工智能上升為國家整體戰略。2019年，特朗普政府發布《維護美國人工智能領導地位的行政命令》，明確了美國發展人工智能的基本原則和目標。2019年白宮科技辦公室發布了《國家人工智能研究與發展戰略計劃》，并在2021年發布了最終版本的研究報告。報告明確了美國須保持人工智能的領先地位以面對中國的競爭，提出了主要建議并在報告中為各部門和機構提供了可采取的具體步驟，具體包括：建立以白宮為領導的技術競爭戰略組織、加大全球人才競爭優勢、加快國內人工智能創新、保護知識產權、擴大微電子設計和制造的供應鏈優勢、保護美國技術優勢、建立與盟國的國家技術合作、制定技術清單等。

ChatGPT也是公司風險投資的成功案例，公司風險投資的英文是Corporate Venture Capital，簡稱CVC，通常指的是大公司投資外部創業企業或者內部的創新思想，目的是建設公司的生態以及尋找未來的成長機會。大公司特別是大型科技公司往往都有公司風險投資業務。人工智能需要資本的大量支持和長期的投入，需要付出巨大的試錯成本，OpenAI背后的支持方就是微軟公司。從2019年開始，微軟陸續向研發ChatGPT的OpenAI投資了數億美元，最近又傳追加投資數十億美元，為OpenAI構建聊天機器人所需的大量算力以及建設更大的語料庫提供了幫助。OpenAI也與微軟合作允許微軟將OpenAI添加到自己的產品和服務中。從最新披露的微軟搜索引擎新的“Bing”的測試結果里，可以看出大模型是如何與廣泛的搜索數據結合，為用戶提供實效性更高、更有針對性和更“智能”的搜索結果。

ChatGPT成功背后的企業家的創新精神也不容忽視。OpenAI的發起人是特斯拉創始人馬斯克、硅谷創業孵化器Y Combinator的前任首席執行官阿爾特曼（Sam Altman）。他們都是成功的連續創業者和投資人，是硅谷創新精神的代表。筆者在ChatGPT中提問：“為什么阿爾特曼創立OpenAI？”ChatGPT是這么回答的：“Altman于2015年創立OpenAI，他的初衷是要推動人工智能的發展，把它應用到更多的領域，比如機器翻譯、自然語言處理、計算機視覺等等。他希望OpenAI能夠促進AI研究的公開發展，讓機器學習技術變得更加易于使用，以此改善人類生活。Altman認為，借助OpenAI，可以利用AI技術帶來的巨大優勢，協助人類解決一些復雜的問題。他還認為，OpenAI可以為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簡稱AI）研究者提供一個免費的環境，讓他們能夠充分發揮各自的潛力。”

頂層的戰略規劃、合理機制設計以及創新的環境和企業家精神，成為ChatGPT得以爆發的基石。

ChatGPT在金融領域的應用前景

在ChatGPT推出之前，人工智能技術已經在金融領域中大量使用，這是因為人工智能帶來的信息處理能力和自動化的提高，有助于金融機構提高服務效率、覆蓋長尾人群、降低成本。在2022年英國央行的一項調查中，已有72%的金融機構報告使用或開發機器學習程序。

ChatGPT的誕生也引發了其應用于金融領域的討論，從業人員也希望模型的成果能夠助力金融領域。從模型角度來說，ChatGPT是一個處理文本和語言的工具，因此，其在金融領域的貢獻目前更多的是聚焦于涉及文本處理類型的領域。但文本處理模型在金融領域也早有創業公司嘗試應用。最典型的就是金融服務中的智能客服，現已在大量金融應用程序上應用。此外，其智能化互動的特性也有大量公司探索應用，將這類文本處理模型運用在智能合規、反欺詐、文檔分析等。更有甚者希望在復雜任務上展開應用，成立于2013年的Kensho算是一個早期的嘗試，Kensho旨在用人工智能技術取代現有的大量投資分析人員的工作，幫助用戶尋找事件和資產之間的相關性及對于其價格的影響，以及基于這些事件對資產未來價格走勢做預測。但Kensho的嘗試似乎沒有取得很大的成功，在2018年Kensho以5.5億美元的價格被標普收購。一個相對成功的例子則是美國最大的投資管理集團貝萊德（BlackRock）開發的阿拉丁（Aladdin）系統，該系統利用人工智能技術并基于歷史數據和信息來預測資產價格以及投資組合管理，在全球金融界廣泛使用。

ChatGPT作為一個先進的語言模型，能夠為金融機構和金融從業者提供一個加強用戶參與感和提高工作效率的高效解決方案。從短期來看，ChatGPT在金融領域可以落地的方向主要是基于文本生成的客戶服務和輔助投研。在客戶服務方面，除了可以幫助金融機構節省大量人工成本外，更重要的是它能夠處理復雜的金融查詢，并根據客戶的獨特需求和情況提供個性化的建議。與市場上現有的聊天機器人不同，它們很可能會在有限的幾輪對話中就被客戶識別出，而ChatGPT能夠將與客戶對話的輪次延長，甚至是客戶完全不會察覺到是與機器在進行互動。在輔助投研方面，ChatGPT強大的文本生成能力可以幫助金融從業者進行研究報告素材收集、數據分析和預測等，盡管距離行業專家的水平還有很遠，但也能夠大幅提高投研的工作效率。從長期來看，以ChatGPT為代表的大語言模型會對整個人工智能行業帶來巨大紅利，進而可能會對更為廣泛的金融場景帶來影響，包括智能投顧、量化投資、風控反欺詐、智能營銷等。

不過，如果現階段將ChatGPT直接應用到金融領域可能仍會面臨較多實際問題。第一，ChatGPT無法實時聯網更新數據庫。目前ChatGPT開放的功能均是建立在OpenAI在2021年9月之前收集的語料數據訓練的基礎上實現的。金融領域一個極其重要的特點就是時效性。ChatGPT無法實現對最新事件或問題的追蹤學習，這就造成了ChatGPT很多情況下只能給出錯誤的回答。第二，ChatGPT學習的語料數據與金融領域存在較大差異，這也是其在金融領域商業化應用中面臨的巨大障礙。OpenAI在開發和訓練ChatGPT中使用了大量公開互聯網知識庫，但在金融領域還存在大量的行研報告、會議紀要、專家點評等都沒有出現在ChatGPT的訓練集中。這會導致ChatGPT在投研分析、智能投顧、量化投資等細分領域的應用受到很大的局限。根據OpenAI發表的論文《Language Models are Few-Shot Learners》（《語言模型是小樣本學習者》），在GPT3模型的訓練語料中，60%來自2016—2019年的C4，22%來自WebText2，16%來自Books（Books1 & Books2），另外3%來自維基網站（Wikipedia）。第三，數據泄露和技術倫理問題也是ChatGPT在金融領域應用需要考慮的重要因素。在使用ChatGPT時，可能需要收集和處理用戶的數據，而這些數據可能會被用作ChatGPT進一步的訓練學習，這可能會存在數據泄露的問題。此外，由于目前的學習模型并不能完全避免ChatGPT在訓練庫中學習到不道德或錯誤的答案，因此也可能會輸出一些違反倫理和常識的有害信息或虛假信息。

ChatGPT的爆發給中國帶來的影響

ChatGPT的出現可能會對中國的金融安全帶來一定的風險。數字經濟的崛起使得信息成為當下關鍵的生產要素，信息安全也由此成為各國金融監管機構關注的焦點。從工作機制上來講，ChatGPT的訓練依賴大量的信息，其輸出的結果也取決于其訓練信息的質量，這其中一方面可能會存在信息非法獲取、信息泄露等問題，另一方面也可能基于錯誤的基礎信息生產出大量的虛假信息進行傳播，進而可能會誤導金融市場，甚至引發系統性風險。此外，還要關注ChatGPT出現后可能帶來的民生問題。隨著ChatGPT未來在各行業的廣泛應用，部分重復化、機械化的工作等可能會被替代，這將會導致很多從業人員失去工作機會，由此帶來的一系列社會問題也不容忽視。

ChatGPT的興起，給中國帶來了一定挑戰的同時也蘊含著大量機遇。投資和需求的火爆也能催生人工智能縱向產業鏈的發展。人工智能的基礎層，諸如人工智能芯片、大型語料庫的建設、傳感器、云計算等技術也會迎來加速進步，而芯片等技術的提高，又將惠及下游的產業，在智能制造、自動駕駛等應用層面帶來變革。但同時需要指出的是，ChatGPT的火爆還顯示了國內在這個技術領域的差距，也說明大模型+大數據是人工智能未來的重要發展方向，這需要中國在算法、算力和數據上加快布局，盡快縮小差距。ChatGPT的興起引起了國內的廣泛關注，一些大型科技公司、著名投資機構和創業團隊紛紛表示開始進入這個領域，開發中國版大型語言模型，筆者希望很快看到中國版ChatGPT的出現。

最后，看看ChatGPT建議人們如何應對其帶來的機遇和挑戰：“中國應該利用ChatGPT技術來提升自己的語言處理能力，改善自然語言理解技術，加強其自然語言處理能力，并開發出更加智能、更加人性化的聊天機器人系統。中國應該將ChatGPT作為一種有用的工具，來利用這種技術的優勢。ChatGPT可以為中國的教育、科研、文化、商業提供更加先進的服務。這種技術可以幫助中國教育機構培養出更多的人工智能專家，推動科學研究進步，提高文化創新能力，加速商業發展，以及更好地服務消費者。同時，中國還需要積極應對ChatGPT帶來的挑戰。特別是在保護隱私和安全方面，中國應該制定多項法律法規，確保ChatGPT技術的安全使用，也要嚴格監督和管理ChatGPT的運行。此外，中國也需要加強對ChatGPT的監管，以確保ChatGPT技術的安全運行，避免濫用。”

（賀裴菲為清華大學金融科技研究院院長助理，劉穎格、韓瀚、郭奕君為清華大學金融科技研究院研究專員。本文編輯/孫世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