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工筆花鳥畫中洗染法的運用探究

摘 要：中國古代花鳥畫古樸典雅，意境清幽深遠。宋代是中國花鳥畫發展的頂峰時期，遺存的宋畫經過歷史的沉淀，出現了斑駁模糊之感。當代眾多畫家為了表現宋代畫韻，積極探索新的繪畫技法。傳統的工筆畫中講究“三礬九染”，現代工筆則以水彩畫中不斷“沖洗”的洗染法來表現當代新工筆的審美趣味。洗染法對畫面的色彩、肌理、意境等方面都有著重要的影響。新工筆花鳥畫家運用此技法表現出自己獨特的藝術見解和思想情感。洗染法為畫面創造出了一種清新淡雅、夢幻朦朧之感，深化了新工筆花鳥畫中畫家的情感表達。

關鍵詞：新工筆花鳥畫；洗染法；意境；肌理；色彩

在新工筆花鳥畫中，“新”是其最為突出的一個特征。傳統工筆花鳥著重在絹或紙上刻畫出精巧細致的畫面，來表達畫家的個人情趣和藝術審美；新工筆花鳥則是一種有著新概念、新構思、新內涵的工筆花鳥畫。

一、新工筆的產生背景

當下生活節奏加快，人們生活壓力變大，不再喜歡皇家宮廷的富貴高雅用色，而趨向于唯美淡雅的抒情表現，所以新工筆畫中灰色調大量出現。新工筆畫家們以傳統的繪畫原則為基礎進行創新，融入新時代的一些思維方式，去探究新的工筆畫發展道路。新工筆最先在南京得到發展，畫家們注重中西方的文化交流，取其精華，大膽創新，不斷構造工筆畫的新境界。如今，藝術家們不斷革新，在表現方式、表達技法、題材選擇上也趨于多元化，增加畫面寫實性的同時也使其具有一定的裝飾趣味。石濤曾說：“筆墨當隨時代。”隨著時代的變化和審美觀念的改變，人們的思想觀念和表達方式也發生改變。在新的時代背景下，新工筆應運而生，創造出屬于當代社會的審美內涵。

二、洗染法在新工筆花鳥畫中的作用

洗染法如今被許多畫家鐘愛，并運用到畫面之中。洗染法是在偶然中被人們發現的，是“從一個無意識的、偶然的，甚至是無可奈何的過程變成一個主動的加以采用的作畫方式”。畫家在調整畫面時感覺畫面中的色彩過于濃厚，過于艷俗，于是用清水進行洗刷，通過不斷更改和洗刷，畫面逐漸呈現出一種經歷過時間沖刷的陳舊感。運用此技法進行更改后，畫面色彩灰暗朦朧，使得作品格調更加高雅，意境也更深遠。

（一）傳統洗染法的運用

在古代，繪畫色彩多來自植物顏料和礦物顏料，天然的色彩純度較高，在繪畫中靈活巧妙地運用洗染法去稀釋色彩的純度和飽和度，能夠使畫面色彩對比明確又過渡自然。宋代工筆花鳥畫深受黃筌、徐熙的影響，注重寫生，以寫實的技法進行表現，體現自然之美。洗染法在宋代多用于渲染自然物體的光影，使得畫中的花鳥與背景融合得更加巧妙，在虛實相生的效果中達到情景交融的效果。在傳統洗染法中，不會洗刷出多姿多彩的畫面背景，較多表現為黃灰色，用以協調整體畫面，烘托出花朵鮮艷亮麗的色彩。對花卉的枝葉、蟲洞，鳥雀的腹部、翅膀、眼睛、喙部等，畫家均會用洗染的方式增加質感，使色彩表現不那么單調，讓畫面更加鮮活生動。

（二）現代洗染法的運用

借古開今，洗染法在現代新工筆花鳥畫創作中占有重要地位。經過洗染之后的畫面，色調灰暗，畫中的物象若隱若現，但是線條輪廓卻清晰可見，吸引觀者不斷靠近，細細玩賞。洗染法能夠將畫面中色與色之間的痕跡洗刷干凈，將顏色不均勻的地方調整清晰，由此能夠更加便捷地進行補染和疊染，增強畫面色彩的協調感。在部分礦物質顏料繪制的畫面中，也可以用較干的水筆將畫面的浮色慢慢吸掉，再去渲染出水色，保證畫面的干凈和瑩潤，達到更加澄凈的畫面效果。這也是一種洗染法。此外，還可利用洗染法將畫面的色彩在原有的基礎上進行淡化，降低整體的色彩飽和度，使之不那么鮮艷明亮，呈現出一種類似于老照片般的“高級灰”。這種灰色通過多次洗刷、調整，在色與色的碰撞中交融，呈現令人感覺最合適、舒服的色彩層次，烘托出畫面所要表達的故事氛圍。洗染法并不是刻意地去追求色彩的灰暗，這樣反而會適得其反，掌握不了該技法的精髓所在。如何使畫面物象的格調更加高雅，是運用這一技法的重點和難點所在。精湛的洗染法使畫面深沉而靜穆，所表達出的朦朧滄桑之感，給人一種懷舊之感。

三、洗染法在新工筆花鳥畫中的藝術表達

洗染法所呈現出來的藝術形式多樣，通過洗染法表現出的畫面效果豐富多彩。新工筆花鳥畫以傳統的繪畫形式為基礎，推陳出新，畫面不過分追求艷麗，暈染出灰色調，在整體畫面中追求淡雅樸素的藝術效果，用各種不同方式和手段碰撞出突發、偶然的肌理效果。洗染法利用極小的差異體現新工筆花鳥畫細膩生動的感覺，通過對整體的調控和把握，制造出寧靜和諧的畫面意境。

（一）洗染法中的色彩表現

傳統工筆花鳥畫在色彩方面絢麗奪目，具有裝飾意味。畫面的背景處理上多采用留白的形式，物體輪廓也勻稱細致。洗染法在傳統工筆花鳥畫中著重于花鳥的洗刷和著染，在固有色的基礎上起到調節色彩的作用，設色上將顏色洗刷得更加明凈、清新。為了能突出花葉的陰陽向背、翻轉曲折，以及鳥雀的真實感，畫家會運用多次洗刷、逐次渲染的方式，增加物體的厚度，表現出更加細微的變化，描繪出生動活潑的畫面。

新工筆花鳥畫中的洗染法在一定程度上延續了傳統。新工筆花鳥畫在色彩上沒有以往那么艷麗，更多是用灰色調來表現畫面，使用洗染的方式，通過幾種顏色的疊加和洗刷，調整色彩協調關系，在色與色的交錯中得到理想的顏色，讓其逐漸和灰色調相融合，增加色彩豐富性的同時讓畫面更飽滿，營造出虛幻的畫面感。新工筆花鳥畫運用洗染法最大的特點在于創造出一種朦朦朧朧的畫面感受。

在江宏偉作品的畫面背景處理上，洗染法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江宏偉作品的畫面背景靈感多來自宋畫，于是他便用此技法對畫面進行洗刷。他這樣做有兩大目的：第一，修改和調整畫面。他將背景的色彩洗得不均，方便突出畫心和主題等重要位置。第二，協調色調。觀察畫面主體和背景色彩，運用色彩的冷暖對比沖擊來表現畫面優美的詩意。詩意美在工筆花鳥畫中的應用，提高了作品的格調，令人仿佛聞到畫中花的清香、聽到畫中鳥的鳴唱，進而引起人們心靈上的共鳴。這種色調調整，清新、含蓄、靈動、高雅、深邃，提升了作品的精致感。

高茜運用工筆畫的形式傳達了自己內心的情緒。她的作品中多有大面積的留白，但這些留白部分也是通過層層的洗刷和多次暈染施加色彩的，清晰透徹，極富韻味。她在設色過程中，運用洗染不斷協調色與色，以及色與形之間的對比關系，洗到最合適的一個度，體現出唯美的效果。其作品對背景和下半部分底座的洗染，是在同類色中尋求不同，使整幅畫的基本色調越發沉穩。她“合歡”系列中的一些作品，背景透徹，蝴蝶穿插而過，有一種朦朧夢幻之感。

（二）洗染法中的肌理塑造

肌理是表現畫面的重要手段，古人運用彈雪法、貼金法、染云法等技法表現畫面肌理。現代新工筆花鳥畫在延續傳統的同時，創造出了洗染法、揉紙法、噴射法等技法來表現畫面。肌理創作的方法豐富了國畫的創作，在現代國畫發展中的作用也越來越重要。洗染法作為表現技法之一，也可以創造出多種多樣的視覺效果。在繪畫過程中，趁顏料未干，使用清水和其他顏色進行洗刷，使色與色之間相互碰撞，相互滲透，在流動的過程中形成獨一無二的水痕。使用這種洗染法可以表現多樣的畫面效果，表現物象變化的同時增加物象層次感，如斑駁的樹干、石間的青苔、流動的河面，令人浮想聯翩。還可以在顏色干了以后，用蘸清水的毛筆緩慢地擦洗畫面，清除臟色的同時洗露出物體的底色和宣紙本身所具有的紋路。經過多次輕柔的擦洗和分染，畫面會變得更加柔和，呈現出一種奇幻的感覺。這也是一種洗染法。

每次使用洗染法制造肌理，都會存在一定的偶然性和獨特性。這種偶然性有時會給畫家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畫家可以運用制造肌理的手法表現出特殊物體的質感，例如，石頭的肌理、樹枝的肌理，以及鳥羽毛茸茸的質感等。擦洗出的肌理也可以激發更多的創作靈感，讓工筆花鳥畫有更多的藝術表達語言

江宏偉的作品《二十四節氣之處暑》運用了赭、藍、綠、紅等多種色彩。枝頭的兩只鳥雀左顧右盼，在其背景處理上，江宏偉利用液體的流動特點洗染，制造出勻稱不一的肌理，突破傳統的規整和平衡，制造畫面矛盾，豐富了畫面的層次感和節奏感。這樣畫面效果不會那么單調，而是變得更加豐富。

陳林的工筆畫將傳統性觀念和現代性觀念有機結合，展現出他自己的內心世界。陳林也非常擅長使用洗染法來制造肌理效果，在其背景的處理上也是洗成含蓄的灰色調，然后擦洗出主體物象的肌理質感，給觀者帶來與眾不同的觀看體驗。其作品《波提切利之舞》空間深遠，兩只鶴翩翩起舞，地磚繪制出空間縱深的視覺效果。畫面處理上，洗染出背景和地磚的色彩層次，將畫面空間推遠，表現出了光影的效果，使其產生具有現代性的視覺美感。

（三）洗染法中的意境表達

花鳥畫并不是對自然動植物的簡單描摹，在對外形表達準確的同時，還要達到情景交融的效果。洗染法作為一種表現技法，在畫面虛實表現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虛實對比又是表現意境的手段。畫家要想處理和創造虛實對比的空間，烘托出實景，很大程度上需要借助于洗染法。在一件藝術品沒有完成時，對畫面的觀察就會存在局限，很難去判斷哪里需要更加虛化一些，所以，只有當作品快要完成時，才能通過對整體的把握，對需要虛化的部分進行洗刷，降低該部分的色彩對比，襯托出主體的精細，達到虛實相生的畫面效果。

利用洗染法可表現的意境豐富多樣，如早上的晨霧、山間的濃煙、陽光下的倒影，仿佛將畫面內容置于某個特定的場景中，令人浮想聯翩。畫家在洗刷過的地方根據畫面特點渲染上不同的色彩，加強畫面色彩對比的同時，營造所想要呈現的意境，提高畫面整體的格調。新工筆花鳥畫不僅注重畫面的精細，還特別注重意境語言的表達。意在筆先，托物言志也是新工筆花鳥畫家的藝術追求。

雷苗的繪畫題材大多是人們生活中熟悉的物品，她用簡單常見的方式塑造出一種脆弱的畫面氛圍。在雷苗的工筆花鳥畫中，她利用洗染法不斷磨合，旨在突出器物體積感的同時，營造出蒼涼的畫面氣氛，使畫面更具有裝飾趣味。在“華燈”系列作品中，她通過對椅子、燈光的局部渲染，使得畫面灰暗朦朧，類似于一張老照片。深灰色的背景中擦洗出白色的光影，讓觀者看到了引人注目的焦點，視線轉移到花卉上。花卉通過不斷的擦洗逐漸與畫面融為一體。她運用這種表現形式，營造出古樸典雅的畫面質感，使畫面仿佛經過了時間的洗禮和時光的侵蝕，表達了靈魂深處最純真的感情。

四、結語

在新工筆花鳥畫創作中，洗染法對眾多畫家的繪畫風格產生了重要的影響。洗染法為新工筆花鳥畫提供了更多的表現形式，為畫家提供了更多的表現手段，讓繪畫作品的風格更加豐富。洗染法繼承傳統的同時突破了傳統的規整和平衡，專注于繪出灰暗的色調，讓人想要細細品味，給人一種安靜祥和的藝術氣息。新工筆花鳥畫家運用該技法表現自己的思想情感和藝術哲思，讓自己的作品更具獨特的韻味。洗染法也給新工筆花鳥畫的發展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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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熊小川，景德鎮陶瓷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畫創作（花鳥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