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事性設計在名人紀念館中的應用研究

李春輝

關鍵詞：敘事性設計 名人紀念館 設計手法 案例研究 顏真卿

引言

紀念性空間是對于在歷史發展中對能夠產生與國家意識形態相一致的精神內涵，符合社會發展趨勢，同時能夠對當代人產生教育意義的歷史事件或者人物所建造的一種空間場所。它的存在是對于歷史的銘記和對于未來的警示與教育，是國家意識形態的反應，集儲存、教育、警示、展示為一體的空間，對于傳播正確的世界觀、價值觀和人生觀有著重要意義。如何更好地與觀眾建立聯系，達到文化的輸出和情感上的共鳴是紀念性空間所需要關注的問題。

人物紀念館在空間上表現為以精神性人物紀念為主導功能的公共紀念性建筑，同時具有搜集、保管、研究、展覽、教育等博物館職能，是見證、傳承名人歷史功績及其精神的重要載體。[1]顏真卿的人品與書品受到歷代人的贊揚與歌頌，他是集人格美與藝術美為一體的人物，在書法方面他體現了學習上的孜孜不倦、三更燈火五更雞的夜以繼日苦學精神，這些艱苦歷練使得顏真卿書法達到了“楷法遒美”的境界，與柳公權并稱“顏柳筋骨”，為中國書法藝術的發展做出了杰出的貢獻，并開創了新的字體門派“顏體”。他身上所體現的刻苦學習精神成為了后世的榜樣，他的楷體更是成為現代中國青少年所臨摹學習的范本。然而構成他不朽顏體底蘊的則是以身許國、為民請命的文化人格。[2]名人紀念館設計的重要性在于其是否能夠向觀眾準確傳遞出人物的精神內涵，以此對當代人們的思想和行為產生啟發和教育意義。

因為這些歷史名人已經距離我們很遙遠了，如何打破名人和觀眾之間的距離，讓兩者產生跨越時空的交流，在情感上產生共鳴，建立一個交流的紐帶，讓現代的人感受到他們內心對國家的激情和熱忱是非常重要的。敘事性設計手法以第一人稱的形式讓展品主動開口說話講述這段歷史故事，打破了兩者的距離感，讓觀眾能夠感同身受，為名人紀念館設計提供了一條新的發展方向，為設計師提供了新的靈感和思路。文章基于敘事性設計與名人紀念館的關系，對山東費縣顏真卿紀念館進行了分析研究，總結了名人紀念館的敘事設計策略。

一、敘事性設計與紀念性空間

（一）敘事性設計

羅蘭.巴特曾指出，表現這個世界的敘事方式不計其數，呈現出豐富的類型，它們分布在不同物質中，仿佛任何材料都適合表現人類的故事。在幾乎無限多樣的形式下，敘事存在于各個時期、各種地方和各個社會。它還伴隨著人類的歷史，在人類活動中無處不在。[3][4]敘事性設計與文本敘事有所不同，它的敘事形式更加豐富多樣，注重觀眾的綜合感官體驗，強調時間與空間的關系。在敘事中文本敘事需要依靠讀者的想象力輔助完成，而敘事性設計則具有直接性和體驗感。敘事性設計是隨著時代的發展，人類生活方式的變化而發展起來的一種新興的設計手法，它是通過一種講述故事的方式來營造場所體驗，形成特定的場景文化，吸引觀眾參與到所講述的故事當中，改變了長久以來觀眾是旁觀者的角色。在敘事性設計當中觀眾可以更容易與作品產生互動，體驗到設計師在設計時所賦予的感情，以此會將在作品中所得的感受與個人經歷相聯系，產生情感共鳴，在作品整個被展示的過程中觀眾會以一種積極主動的態度融入到作品中，探尋作品更深次的背后含義。由于敘事性設計會帶來不同的體驗感受，設計師的作品也就有了多樣性的解讀，觀眾會根據個人感受對作品進行不同視角的評判，豐富作品的層次。

（二）紀念性空間

紀念性空間從死亡空間到殯葬空間，最后發展為如今的紀念館形式，不只是單純儲存、展示物理信息的容器，而是能承載歷史記憶、時代精神、社會文化、人性與感情等心理信息的空間。齊康教授說過，“如果從精神需求層面上來理解，紀念性空間是一個可以留駐、緬懷、回憶的場所，供人們思考過去，展望未來”。[5]紀念性空間展示形式的多樣性會豐富觀眾的參館體驗，使觀眾更加投入到場所的情境氛圍當中。敘事性設計為紀念館在未來的發展形式上給予了新的設計方向，讓展品開口說話，成為第一敘述者，通過講述故事的方式使得展覽主題的指向性更加明確，通俗易懂，可接受性強，拉近了展品與參觀者的距離。

紀念性空間中的敘事性設計不是平鋪直敘的講故事，而是有開始、中間、高潮、結尾，提前會對故事內容進行有組織的編排，幫助觀眾簡化了處理信息的時間，這種方式使得觀眾在參觀過程中會采取一種積極主動的態度了解紀念館的內容，對展覽主題留下更深刻的印象，也會從個人的體驗進行發散思考去了解展覽內容，甚至產生再反思的行為，實現了紀念性空間的教育功能。

二、紀念性空間敘事設計實踐

名人紀念館的目的是要達成向觀眾講述歷史人物故事，同時弘揚人物精神的敘事，所選擇的敘事策略由不同樣態的敘事文本呈現。[1]目前我國將敘事性設計與人物紀念館相結合的研究，主要從空間敘事設計角度，如江南大學設計學院陳思宇，楊茂川所寫《當代紀念館多維度空間敘事設計探究》。[11]以及廣東第二師范學院美術學院李沁茹所寫《從詩詞敘事島場所敘事—引介詩詞藝術表現的空間敘事性設計策略》。[12]此外，通過對敘事性設計不同的敘事手法的研究，將它探索性的應用在展覽空間中，如，大連理工大學建筑與藝術學院唐建，朱紹瑞的《校史展覽空間主題敘事性方法研究》。[13]正如米克.巴爾所指出的，“博物館敘事文本中，執行者通過某種媒介講述故事，這種媒介可以是語言、意象、聲音、建筑，也可以是它們的混合。”[6]名人紀念館的設計是要體現其人格精神，因此如何將一種抽象的情感準確地表達出來，同時又能夠對大眾產生啟迪教育作用是紀念館所要考慮的。

山東費縣顏真卿紀念館通過文字、圖片、多媒體、雕塑、文物等不同媒介的敘事將空間活了起來，從建筑的外部形態到紀念館內部的展示都做了可視化的處理，使得所傳達的內容一目了然，與觀眾很容易產生情感共鳴。同時整個展示的節奏也都是經過精心的設計與編排，有轉折、有過渡、有起伏與展示內容的氛圍相一致，每個展示情節都是綜合燈光、材質、色彩、形式、內容所營造的，非常的生動真實，深化了傳達效果。

（一）紀念館的靜態敘事媒介

1.文字敘事：楹聯與匾額是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民俗載體，紀念館中運用這種形式不僅對于空間具有裝飾作用，[1]還與顏真卿書法家的身份相符合。紀念館的匾額“顏真卿紀念館”；楹聯“忠名冠世無愧國家棟梁；風骨凝神堪稱書道圣賢”。通過名人題字將顏真卿一世忠魂，風華絕代的品格傳達出來更是肯定了顏真卿的精神在當代社會中的價值。

2.書畫敘事：在匯萃廳展示了顏真卿的書畫藝術作品（如圖1），透過他的書畫作品感受到顏真卿正氣凜然的人格魅力。在魯公書院的書法活動室展示了顏真卿的書法作品，字里行間透露出對國家的滿腔熱忱和他本人的英雄氣概。館內突出的壁畫是堂邑大捷場景（如圖2），顏真卿與叛軍誓死抵抗的畫面，畫面中的筆觸、色調以及周圍環境的渲染將顏真卿忠于國家，不畏強權的品格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甚至在壁畫前側凸起部分上面設計了顏真卿當時用來制服叛軍的磚塊，因為形狀大小像碗口，所以取名絆馬石。整幅畫面從內容到形式都將顏真卿高尚的人格進行了敘事表現。

2.場景敘事：場景敘事是紀念館中常用的一種敘事手段，通過真實的歷史資料將某個片段進行復現，其場景內部的空間形態以及材質表現和人物的神情都要經過細致的琢磨，才能夠塑造出真實感，敘事性才會更加強烈。具有敘事意義的復原場景設計是對以往發生的歷史事件、歷史環境的再現，這個再現不是簡單的重復過去，而是要進行藝術的提煉、藝術的表現時間、藝術的復原空間。[7]紀念館衍德堂內復原了“顏回陋室簡居”的場景（如圖3）。此場景在材質的選擇上也使用了跨越時空的稻草、木材以及黃土磚塊塑造出空間的真實感，以及在顏回書寫作品時眉頭緊鎖、面部肌肉緊張的一剎那進行了雕塑，將顏回在艱難的環境中勤于好學，不為糟糕的生活環境所干擾，注重精神滿足的品質生動的敘述出來將觀眾帶入到情景當中，創造出一種同時空的交流空間，讓觀眾從中受到啟發，開始用顏回的精神鞭策自己，給予當代人以教育意義。

3.空間敘事：空間是營造場景氛圍，傳達敘事情感與觀眾產生共鳴的關鍵部分，好的空間設計讓觀眾有身臨其境的感覺，與空間中的物體產生對話，主動探索空間背后隱藏的本質含義。任何一種空間類型或多或少都包含有敘事性的意味，它是故事展開的載體，為故事的開始，發展，結束營造歷時性，加深故事的真實感。空間不是單獨存在的個體，而是需要人的參與其敘事性價值才能實現。依據不同的使用性質，空間的敘事性設計方式也不同，在紀念館中敘事性設計本質上是構建展示內涵和情感體驗的有效途徑，通過一個敘事性題材創造性地將諸多空間編排組合，最終形成具有內在張力與邏輯秩序的敘事空間。[8]紀念館內抽象的空間走向和構成是依據人物的人生經歷所形成的，在魯公閣（如圖4）內，呈現出了一個三層的六角塔形狀，它內部空間的分割都是由各個隔斷圍繞六角形中心部分與周圍相互作用而形成的獨立的開放性的小空間，相互曲折對稱延伸，最后形成一個抽象的，富有層次的，具有變化性的空間形態。依據原建筑空間形式，層層遞進，將顏真卿的一生充分表現出來，以小見大，以微觀表現宏觀。這種根據樓層的層層遞進設計也是與顏真卿曲折的一生特點相符合。從一層開始直至頂層，觀眾能夠從空間的不斷變化中感受著人物的一生，每個空間的主題都不同，對應著人物不同的人生階段，是對特定階段的生活狀態和精神風貌進行凝練而成，因此空間具有強烈的敘事性效果。

（二）紀念館的動態敘事媒介

1.多媒體敘事：隨著中國科技的飛速發展，各種各樣的信息技術不斷涌現，多媒體技術被越來越多地應用在博物館這類空間中，改變了傳統的展示形式，豐富了設計師設計表達的語言。三維全息投影是目前廣泛使用的一種技術，應用在紀念館中增強了與觀眾的互動性，深化了觀眾的感官能力，給予觀眾沉浸式的體驗。同時電子互動屏由于易于操作的特點也是紀念館中經常會使用到的，它通常被用于講述歷史故事，播放視頻動畫，介紹展覽內容，代替了人工的講解，豐富了展示的形式，增加了展覽的趣味性。

費縣顏真卿紀念館采用了多媒體互動屏（如圖5）來講述顏真卿家族的故事，觀眾可以以觸屏的方式了解顏氏家族，提高了展示的趣味性和互動性，豐富了展示和接受的形式，形成了強烈的敘事性效果。互動屏與周圍的空間環境相聯系，周圍墻面上圖文并茂的靜態敘事與多媒體技術的動態敘事相結合，觀眾的體驗感會更強，更加充分地調動了參觀者的五感，一方面欣賞墻壁上的圖文，另一方面可以觸摸顯示屏產生互動行為，這種敘事方式給與人的感受非常深刻。此外，在顏真卿書法展廳中也采用了地面投影技術（如圖6），在地面上會展現書法作品，營造了場景氛圍，給予觀眾一種沉浸式體驗。

2.文化活動敘事：文化活動的歷史由來已久，從古代人圍繞著篝火跳舞祈福行為至現代人舉辦的展覽活動和紀念活動，文化活動的內涵一直在不斷得到補充和豐富。現代社會中文化活動的開辦有助于弘揚中國傳統文化，講好中國故事，宣傳中國精神。名人紀念館所舉辦的文化活動對于發揚名人的精神，使得名人的精神在現代社會中依然有生命力具有重要作用。

第十五屆臨沂書圣文化節費縣分會場在顏真卿紀念館舉行，展覽當天會有中國傳統書法的講解，青少年們會有機會體驗書法學習，這些活動項目有助于弘揚中國傳統文化，加強傳統藝術宣傳教育。同時有益于通過書法使得顏真卿的精神為更多人所了解。正如2021年5月31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十九屆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體學習時強調，要加快構建中國話語和中國敘事體系，用中國理論闡釋中國實踐，用中國實踐升華中國理論，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疇、新表述，更加充分、更加鮮明地展現中國故事及其背后的思想力量和精神力量。[9]三、紀念性空間的敘事性設計方法

國內外將敘事性設計大多集中在對以重大歷史事件為主題的紀念性空間的敘事研究，運用在針對具體室內空間名人紀念館方面的研究較少，然而人物身上所具備的強烈的故事感和溫度以及人物身上所體現出的氛圍感和在經過不同歷史階段的演變之后時間性與空間性在這個人物身上的展現與敘事性設計理念是存在共性的，兩者的相似性決定了將敘事性設計應用在名人紀念館方面的必然性。

敘事性設計在名人紀念館中的應用有著自己獨特的設計方法，它可以增強展品的情感表達，調動觀眾的情緒，將觀眾帶入到空間所營造的氛圍當中去感受人物所具有的精神力量，并且能夠主動產生思考的行為，甚至在參觀結束之后能夠反思和回味，這種敘事性所帶來的效果更好。作者通過對敘事性設計理念和名人紀念館的設計研究，總結出如下敘事性設計方法：

（一）典型形象敘事

典型是設計師常用的一種表達手法，也是較能喚起觀眾集體情感，引起共鳴的一種方式。在與人物相關的紀念館設計中，是選取這個人物一生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事件；在與歷史事件相關的設計中，則是選取事件當中的精彩瞬間。典型設計手法的運用需要設計師擁有深厚的文化素養和邏輯思維能力，能夠對歷史故事形成個人深刻的見解，抓住故事中的精髓，避免流水賬似的表達，設計出形式簡潔但內容深刻的作品。

名人紀念館是具有教育意義的，需要傳遞出正確的價值觀念，它所傳遞出的人物形象符合中國精神值得我們學習。因此，需要對人物故事中的代表性情節進行深化，讓觀眾在看到這個情節時能夠有代入感。選取的形象要涵蓋整個事件的核心，才能夠與觀眾產生情感共鳴。例如，顏真卿紀念館堂邑大捷片段，就是顏真卿一生當中的精彩瞬間和重要轉折點，從此次事件開始顏真卿的書法和人格才真正的得到展現，被世人所熟知，因此，這個片段對于了解顏真卿是最強有力的敘述者，它的畫面自然有一種毋庸置疑的說服力。

（二）抽象空間敘事

空間構成的概念已經非常成熟了，國內外也出版了關于空間構成概念的著作，對于空間的研究在藝術設計領域由來已久，它是設計專業學生的基礎課程。空間是為故事的開展提供一個“場”，這個場可以容納任何時空的故事，不同時空的人與物、物與物、人與人的故事發生都有了存在的載體，它是獨立于時間和空間而存在，使不同時空的人與物在一個空間中產生了交匯，讓歷史和現時的共存具有了現實意義。

在敘事性名人紀念館設計中，設計師要能夠完全理解人物生平的發展脈絡，不能夠只抓其表象，泛泛而談，需要抓住故事的主題線索，提取出核心精神，特別是在缺少文物支撐的紀念性空間更為重要。在掌握了所要展示的紀念內容之后，通過其內部精神創造出抽象的空間形態。

（三）場景復原敘事

場景復原是針對歷史事件中的重要部分依據歷史記載使用現代化的手段進行模擬再現，對于研究歷史故事中的人物形象具有重要作用，它的真實再現可以讓現代人們對已經發生過的那段歷史產生新的認識，相比于人們通過第三敘述者視頻和文字記錄視角來了解歷史故事，這種場景的再現可以以第一敘述者的身份來講述，其效果更具有直接性和震撼力。

在敘事性空間當中情境的再現對于加強觀眾的感受體驗和紀念內容精神文化的輸出具有直接影響。在紀念館中依據真實歷史記錄或者經歷者的口頭敘述，塑造出1：1的場景，對當時的情況進行模擬，其敘事性效果的鮮明強烈，會更加吸引觀眾的眼球，以此感受到故事的真情實感。

結語

目前敘事性設計在國內處于新興發展的狀態，在國外的起步時間較早，有了相關的理論研究和設計案例實踐。通過對中國知網搜索關鍵詞“敘事性設計”文章數據分析，將敘事性設計具體應用到室內空間中的研究較少，還處于探索性階段，此外將敘事性設計手法具體應用在人物紀念館這方面的相關研究也非常少，大多都應用在歷史事件類型的空間中，因此對這一部分進行深入研究是具有極大的發展價值的。

敘事性設計應用在名人紀念館中，為紀念館的發展形式提供了新的方向，也為觀眾的參與方式提供了新的路線，拉近了觀眾與展品之間的距離，使得觀眾開始主動接受展品所給予的精神價值，并且能夠產生思考，甚至產生再反思性行為。文章對敘事性設計與名人紀念館的關系做出了分析，并對敘事性紀念館案例進行了研究，總結出了敘事性名人紀念館三條設計方法，第一，典型形象敘事，第二，抽象空間敘事，第三，場景復原敘事，這三種設計方法是對名人紀念館在未來的發展形式的探索性思考，對敘事性設計的相關研究起到了積極作用。同時將國內外都關注的這種新興的設計方法和理論運用到對中國優秀的歷史人物以及傳統文化的宣傳方面，將會在這人物類紀念館這一領域里面做出探索性研究。為此類項目的設計提供有益的參考同時有助于將敘事性設計手法在各種文化類紀念館或者博物館以及相關的空間設計中加以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