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中國電影熱點現象述評

周 星，李昕婕

2022年是特別的年份，在這一整年中，經歷了疫情不斷反復后，終于在年末出現了一個新的轉折時機，因國家新政策的頒布，開始進入新階段。電影在疫情3年中損失慘重，以博納董事長于冬之言，損失了1000多億元①博納影業董事長于冬：我們怎么拿回三年失去的1000多億？需要我們全行業的共同努力！［EB／OL].（2022－12－21）［2023－01－04].https：／／finance.eastmoney.com／a／202212212594295468.html.，相比2019年作為最為鼎盛時期的電影全年票房642.66億元高點，2022年的中國電影市場急劇下滑，全年票房僅有300.67億元，幾乎跌回2014年296.39億元票房成績。

一、2022年電影市場的檔期透視

縱觀全年電影市場，可以用起伏不定、落差太大、檔期失衡、市場下滑、危困對象增多等詞語加以概括。事實上，這幾年中國電影一直存在的一個弱項，是都想占著好檔期一舉掙大錢，這導致了電影步入市場的惰性——這是一種隨眾求穩心態。而早在2020年，電影《八佰》果斷占領冷門檔期，一下成為其時世界第一大票房影片——這樣的特例值得借鑒。自2012年至2021年10年間的中國電影票房統計中，中國電影總收入為4070.9億元，然而2020、2021、2022年這3年的電影收入卻分別僅有203.14億元、470.36億元、295.13億元，有兩年甚至無法達到10年中國電影的年均總收入水平。直到2022年12月，隨著疫情形勢好轉和政策調整給電影業帶來了新希望。

（一）上半年中國電影市場狀貌

當下，檔期依然十分重要，而2022年檔期的起伏變化值得分析研究。借用藝恩數據，可對其進行研判。

從藝恩數據“冰火兩重天”的形容，可見市場對強檔期依賴性持續增強。2022年檔期內的票房占全年比重一半以上，凸顯檔期的舉足輕重。2018年到2022年上半年的票房占比中，如圖1左側深黑色的檔期部分，2022年春節檔占全年票房的59.4%，檔期票房強則年度票房就強，反之則弱的趨勢越來越明顯。

圖1 2022上半年中國電影檔期票房②藝恩娛數.2022上半年中國電影市場報告［EB／OL].藝恩數據微信公眾號（ID：endata2019），2022－07－05.

1.元旦檔期開局好，出彩不多，但興旺趨勢明顯

2022年元旦檔期因疫情還較平穩，初露興旺趨勢。首先2022年元旦當天票房4.7億元，為整個中國電影歷史上元旦票房的第2名。元旦假日3天整個檔期總票房10.2億元，也是電影史上元旦檔期第3位。影片包括搞笑的《李茂換太子》、港味的《反貪風暴5》以及表現武漢疫情的《穿過寒冬擁抱你》等。但比之2021年《送你一朵小紅花》的質量和影響顯然有差距。2022年元旦影片，除了《反貪風暴》外，其他影片都差強人意。

2.春節大檔期有得有失，新主流電影主控，但因票價上漲觀影人次下降

近年來第一大檔期已經是春節檔期了，2022年春節大檔期票房有得有失。2022年的春節檔期總票房是60.26億元，比起2021年春節檔期創下的78.4億元的票房紀錄，差了18.14億元；但2022年春節檔因其為中國影史的春節檔票房第2，成績還是亮眼的。這個春節檔期有8部新片，再往前相比2019年春節檔期59.05億元票房還略多一點。這個春節檔的8部影片，票房居前3位的分別是《長津湖之水門橋》 《這個殺手不太冷靜》《奇跡·笨小孩》。

2022年春節檔期影院放映的場次增加、票房提高，但觀影人次下降，值得警惕。其前3天單日票房均超過10億元，后續走勢相對穩健。不同于2021年春節檔期的TOP2雙片貢獻大盤高集中度，票房前2位中的《長津湖水門橋》和《這個殺手不太冷靜》占據了65%的份額，《奇跡笨小孩》與《熊出沒重返地球》貢獻了11%和9%。由此可知，春節檔票房的曲線已經產生了結構性變化，但中國電影資料館做了單片滿意度的排名和歷史排名TOP10的比較，2022年春節檔滿意度的排名和票房一樣，《長津湖之水門橋》滿意度是88.9分，第2位《奇跡笨小孩》滿意度86分。《狙擊手》是85.4分，其中票房排名比較高的《這個殺手不太冷靜》評價落到第4位84.6分。比較此前歷史上春節滿意度TOP10，《長津湖之水門橋》88.9分的滿意度穩扎在頭號的位置。緊隨其后的是2021年的《你好，李煥英》87.7分，2018年的《紅海行動》86.9分，2019年的《流浪地球》85.6分。而這一年似乎票房并不高的 《狙擊手》滿意度為85.4分票房排到了第6位。①數據來源為中國電影資料館。對影片的評價應避免單一以票房論高低，需要有相對客觀的觀眾滿意度排名為映照，這些影片票房和滿意度有的吻合，有的差距大，由此可以更為多元地看待電影。

3.春節后疫情形勢趨緊，票房大幅下降，上半年失落

春節大檔期之后的3月、4月到5月之前通常都是票房從高潮下降的時期，每年這一時期都是中國電影市場相對冷清的時期。考察歷史，這階段的短板一直存在。2021年3月票房25.04億元；到了4月30日晚，全國電影票房24.85億元——還低于3月，成為自2015年以來最冷月度票房（2020年因疫情停工除外）。這一比較是為了說明春節檔期之后的遇冷，也在情理之中；但是2022年的低潮卻異乎尋常。截至2022年4月5日21時30分，在全國影院營業比例不足50%的情況下，2022年清明檔（4月3日—4月5日）總票房1.20億元，觀影總人次342.02萬人，總場次62.79萬場。清明檔期則破紀錄地創下了近10年來（除2020年）該檔期票房的最低值。2022年市場受疫情影響，全國票房大幅度下降，上半年票房失落而慘淡僅171.9億元。②藝恩娛數.2022上半年中國電影市場報告［EB／OL].藝恩數據微信公眾號（ID：endata2019），2022－07－05.

按照藝恩數據統計，2022年上半年中國電影票房跌近4成。比較而論，2022年上半年中國電影票房比2021年同期下降了37.7%。而參照2021年全年的總票房472.58億元來看，2022年下半年必須實現1.5倍于2021年同期的票房，才有可能反超2021年，而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春節檔期之后，清明、端午票房冠軍的票房不足5000萬元，清明檔期票房甚至下滑了85%，端午檔期下降62%。五一市場票房也整體縮水，2022年五一檔5天票房5億元，和2021年的五一檔期相比縮水了82%。最為觸目的是五一臨近因約定影片紛紛撤檔而雪上加霜。

受疫情影響，市場陷入困境，2022年上半年新開業的影院只有425家，與2021年比降幅達到23.4%。其放映場次首次出現了負增長，上座率是2017年同期的一半。近5年以來，影院上座率持續走低。

與此相反的凸顯現象，是眾說紛紜的票價上漲。春節檔期應對困境的時候，商家不約而同采取票價上漲的舉措，2月份平均票價高達48元，2022年上半年電影平均票價43.2元，比2021年同期上漲了6.7%。似乎都想將春節檔期作為救星。但這事實上加速了人們疏離影院。票價1月份為39元，2月份價格一直在變化，雖然到了4、5、6月又開始回落。然而票價在整個電影市場里也決定著總量的變化，觀影人次和單銀幕產出都下滑近四成，所以難免加劇影院壓力。這一年上半年影院觀影人次只有4億人次，比2021年同期下降了幾乎一半41.7%。似乎是因影院要生存被迫或者被動提高票價。然而這次提票價完全沒有彌補觀影人少帶來收益的損失。所以單廳票房產出下滑39.7%。

（二）下半年中國電影市場的狀況

1.暑期檔攀升，似乎利好，卻又遭一輪疫情變化阻礙

6月開始進入暑期檔，人們一度期待其彌補和改觀市場，的確也有暑期檔攀升似乎是利好的趨勢，卻經歷了又一輪疫情而再次失落。以數據來看，2022年的暑期與上半年略有交叉，6月1日到8月31日3個月的票房達到91.35億元，與2021年同比增長了23.8%。暑期檔終于讓我們舒了一口氣。暑期檔排名前5的影片為《獨行月球》 《人生大事》《侏羅紀世界3》《神探大戰》和《明日戰記》。暑期檔的票房冠軍 《獨行月球》28.95億元。 《人生大事》票房17.1億元排在第2，值得尊重與關注。

2.國慶檔大不如前，市場失去最后復蘇機會

疫情使得國慶檔期大不如前，2022年整體電影票房復蘇的最后機會因此失去。2022年國慶檔以15億元票房收官，成為近8年來國慶檔期最低點。因為多地的疫情開始反撲，影院區域關停接續，無論是數據顯示的華北、西南、西北區的票房降幅都到70%以上，尤其是寧夏、西藏、新疆、青海、天津的影院多開始靜默，導致同比票房降幅97%，國慶檔期是8年來最低。而2022年10月份票房好不容易破了20億元，整年大盤破了270億元已經難能可貴。這導致全年只能勉強過300億元。由此，國慶檔期不以票房勝敗論英雄，其主打影片也值得珍視。最值得稱道的影片是《萬里歸途》，其次表現還很不錯的是《平凡英雄》。

國慶檔后的低谷景觀顯而易見。國慶后到11月28日，又創造了10年來同期最低的票房500萬元一天的票房。回望2021年中國電影的總票房472.58億元，而2022年12月初全年總票房才284億元。

以上梳理了2022年整體走勢，其顯然與疫情相關，但這一年中國電影依然有一些值得關注的出色創作。

二、2022年熱點影片創作概況

2022年的中國電影呈現出多樣化的藝術追求。新主流電影的凸顯和得失值得分析，藝術創作、學院創作、地域影像等都需要關注，電影學術研究興旺和新一代電影人成長也是熱點。

（一）地域影像表現與學院派追求的呈現

就藝術創作而言，2022年中國電影呈現出多樣化的藝術追求。對于主流價值觀和現實生活的表現，依然是電影人努力的大方向。大片堅持國家價值觀、時代精神、現實表現與人民群眾期望的結合，也產生出一些出色的作品。地域影像表現與學院派追求更為自如，創作的作品也各有自己的特色。盡管就票房而言未必那么盡如人意，但確也有許多電影掀起過不小的波瀾。近幾年來在中國電影的發展進程中，有不少電影進行著地域和地方語言表現的獨特性拓展，以凸顯其地域民族文化特色。

近年來地域文化進入影像成為值得贊許的現象。地域電影較之以前興旺，這使得中國電影的題材域更為廣泛，也成為2022年中國電影值得關注的特色。《海的盡頭是草原》改編自“三千孤兒入內蒙古”的真實歷史事件，以兩個家庭的視角切入，在一對兄妹不同時空中的尋親之旅中，進行美好人性情感、淳厚民風與動人民族風情結合的呈現。《奇跡·笨小孩》繼承了以往文牧野創作的特色，對于深圳這一地域在2012年前后社會景觀獨特的創造性的凝縮，其時名不見經傳的下層勞作者及其艱難地開拓，帶來了經濟發展，創造了自己人生奇跡，影片給人們予提振精神的力量。表現武漢地域生活的《人生大事》不僅僅在人的生死觀表現上有突破性，被稱之為中國的《入殮師》，而且其更多地在地域生活和地域語言中——在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中表現他們對自己理想的追求和對美好情感的堅守；在面對人生的生死大事上，呈現出生動感人的中國情態，有著很好的社會反響，后來獲得多項金雞電影節獎項也在情理之中。某種程度上來說，《萬里歸途》也是一種地域性表現，但它表現的是境外的地域特色和生活于域外中國人的精神，是對于境外的國人在遭受意外磨難的時候，國家和外交人員付出堅實努力帶他們脫離險境回歸祖國情景的描繪，也是對外交戰線故事和人物新的拓展。

學院派創作進行了一種獨特的影像藝術精神的拓展。其最突出的代表作是中國美術學院等單位打造的《云霄之上》，其將1935年紅軍經歷的殘酷歲月，在江南獨特的景致中展現出來。為了完成既定任務，不同番號幸存的戰士被聚合，他們不惜以血肉之軀與白匪搏擊。學院派創作對寫人狀物的精細影像語言的探索，凸顯出其對于藝術的精益求精和對于影像聲音以及人物精神狀態表現的獨特追求，這為越來越多的中國學院派創作提供了別具一格和獨具特色的影像表現典范。還有北京電影學院出品的電影《追月》，表現了江南越劇演員的生活，然而其在藝術的構想、歷史和現實之間的交叉，對人物在歷史轉折中獨特人性情感的表現深度，確實不同凡響。學院派對于藝術表現的內在追求，也在人物的表現上、情境的表現上、思想內涵的表現上、結構橋段的設置上體現出各自獨特的特點。

電影的藝術表現上還有一些創作也值得關注。進行老年人患病后母女情感體現的《媽媽》以細膩的人物心理和行為刻畫備受贊譽。扮演媽媽的84歲的吳彥姝，憑借此片的出色表演獲得北京國際電影節天壇獎最佳女主角獎；奚美娟扮演的女兒獲得第35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女主角。母女兩個角色被她們演繹得十分鮮活，母女相互扶持中情感細致的表現得到了市場和社會的高度認可。《斷·橋》和《柳浪聞鶯》，在對歷史和現實的關注中，通過獨特的影像語言進行此時和彼時現實的深入揭示、人物特點刻畫、地域文化特色挖掘有機結合的呈現，展現了其創作者的獨特個性。

（二）現象電影的聚焦

盡管2022年中國電影市場起伏變化不定，但中國的主流電影，依然沒有停止藝術探索的腳步，試圖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進行中國電影的嶄新創造，有些電影成為2022年度的現象級的影片。中國新主流電影中的戰爭大片如《長津湖之水門橋》已然成為市場挺立的創作標桿。在外交戰線上以強大的國力對人民進行保護而又具有人性深度的《萬里歸途》也彌補著既往新主流電影的缺憾。對于改革開放后奇跡般發展起來的深圳生活的表現是電影題材域的新開拓，誕生了《奇跡·笨小孩》這樣有特色的現實主義佳作，其聚焦于小人物的創業故事，鮮活呈現他們的生活與喜怒哀樂。同時，表現中國人內心里的善意和面對生活艱難的人生勇氣的《人生大事》也獲得了很好的票房成績。

1.《長津湖之水門橋》：新主流電影的持續發力

在新主流電影中，《長津湖之水門橋》延續著此系列前片的傳統，持續發力，凸顯出戰爭電影的特色。在《長津湖》取得前一年度巨大的票房成績而成為中國電影票房冠軍，并且獲得廣泛贊譽的基礎上，人們期待著《長津湖之水門橋》延續這一類電影的雄風。而事實上，《長津湖之水門橋》也的確不負眾望。影片表現抗美援朝戰役中“水門橋”被炸毀和雙方軍事搏擊的殘酷慘烈。一些戰爭場面的表現奪人心魄。其既有《長津湖》的主體人物七連的兄弟們前赴后繼、用自己的血肉之軀阻截美國陸戰一師的犧牲精神，也有對這一戰役何以收尾和戰士們各種崇高精神境界的描繪。盡管略有遺憾的是對于觀眾耳聞頗多的那個長津湖冰天雪地里連隊戰士凍成冰雕的場景只作為一個背景來呈現，但是爭奪水門橋雙方激烈角逐的情節和細節的呈現，還是達到動人心弦的程度。新主流電影的主體創作傾向，是對國家重大事件和主流價值觀的鼎力呈現。在此片中，伍千里、伍萬里等一干戰士們為炸毀水門橋而竭盡全力地誓死拼殺，這不僅僅是戰場上激烈的搏擊，還體現出其個體之間相互配合和為他人的生而不惜犧牲自己的一種中國軍人的精神氣質。對幾位主要的英雄人物又都有豐稔的人性表現。梅生剛柔相濟，在戰斗激烈的戰場上，這位南方出身的指導員面對戰士柔情似水，對家庭充滿眷戀，但在最后的緊要關頭，則義無反顧地選擇為完成任務而犧牲自己。影片中，伍千里、伍萬里兩兄弟，彼此愛護并相互理解，以及在戰場的最后關頭哥哥被美軍放火燒身犧牲前對弟弟的護佑，是大場面的戰爭片中個體之間情感的聚焦表現。影片中的很多場景都令人動容，如：收尾時部隊點名，七連只剩下伍萬里一人報到，這一場景將中國軍人的不屈與悲壯凸顯。影片中，戰士們在戰場上、戰斗前朝著祖國方向敬禮的場景，則被拍攝得格外壯麗。影片中，抗美援朝的戰爭影像，中國軍人的內在精神，都成為中國軍事電影進入新階段藝術表現的新拓展。

2.《奇跡·笨小孩》：現實題材的地域表現

《奇跡·笨小孩》是導演文牧野自 《我不是藥神》之后一個重要的代表性作品。影片以中國改革開放史和深圳發展史為背景，成為變革社會的一個具象化縮影，同時也似乎包含著導演文牧野的個人奮斗史。“深圳是一個特別熱烈的城市，它在中國城市版圖里面可能是血管流動速度最快的一個”——奇跡就發生在這里。①杜瓦.小人物的奮斗史，就是文牧野的 《奇跡·笨小孩》［EB／OL].（2022－02－08）［2023－01－04].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24202897709493718＆wfr＝spider＆for＝pc.正如兒時從來沒想過要拍電影的文牧野，2018年憑借《我不是藥神》創造了他自己的電影奇跡。

易烊千璽飾演的景浩帶著妹妹來到深圳，要為妹妹治病也要生存。該片以兩兄妹在極其艱難的環境下生存、創業，那近乎九死一生而尋找一線生機的艱苦歷程，鮮活生動地折射出深圳乃至中國社會變革中的一段發展史。影片直觀呈現深圳2012年的發展環境，尤其是聚焦于電子產業是如何興起等，暗示著改革開放后中國為人們創造了一種可以無拘束地尋找生機、在危機之中尋找前途的社會大環境。而其中所展現的現實進程和人們開拓進取的精神尤其令人振奮。景浩從手機的拆裝一直到創造電子產業的奇跡，經歷了創業者早期的人生成長歷程，這也便是最底層打工仔們伴隨深圳發展大都要經歷的個體歷史。他們有著各式各樣的身份，作為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片中的他們有著各自的缺陷，但匯聚在一起卻以不拘一格的本事，同心協力地闖事業。這也使得片中無拘無束、無所畏懼奮斗者的形象栩栩如生，成就了改革者從菜鳥變成改革先鋒的歷史景觀。對他們的形象塑造沒有拔高，甚至顯示著這一群人物也有彼此的爭斗和合作過程中的復雜矛盾，但是面對著更大的各種阻礙力量則同仇敵愾相互提攜，在其電子產業的發展過程之中，他們相互理解相互扶持，各自貌不驚人卻以巨大的能量完成了不能可完成的訂單任務，呈現出一種開拓進取、積極向上的精神。影片以在新主流電影創作的現實化表現上的探索，形象地揭示出改革開放的深圳成為中國經濟發展最重要的探索地之一，其實也是中國人強大的創造力和生命力的聚集地，以及在改革路上不靠豪言壯語而靠自己強大的內在力量呼應時代熱潮，奇跡般成就了一個大都市誕生的影像再現。從文牧野創作的角度看，本片未必比得上《我不是藥神》那樣對現實生活更為細致入微的刻畫，但它卻是近年來中國改革開放現實表現出色的創作。影片后來獲得包括金雞獎在內的不同獎項，證明了人們對于其現實表現的肯定贊許。

3.《人生大事》：殯葬行業的人性表現

如果說《奇跡·笨小孩》還隱含著近年來中國電影在地域表現上越來越凸顯出的一種開放性，突出地域特色和不同地域人們的精神狀態，成為中國電影區域表現越來越具備擴展性和豐富性的一種體現，那么，同樣道理，不能不提到在現實主義電影中《人生大事》，這也是2022年獨特而凸顯創造性的影片。影片以武漢地區的喪葬業為題材，這樣的內容盡管過去一些影片中也有呈現，但是這一次集中表現地域語言的獨特性和地域生活環境的獨特性，以及其中人們精神狀態的獨特性，則別具一格。影片巧妙設計了出獄不久的莫三妹被迫接受長輩留下來的一個喪葬行業店面并開始經營的故事，呈現出現實生活中人的生老病死以及喪葬行業所面臨的一些困境和問題。這是中國電影中比較少見的題材，其情節被設置在了都市嘈雜的煙火氣中，在關于蕓蕓眾生生死的展現中增添了行業的獨特性。其揭示出這個行當人們對死者關愛的一面，以及人們對于自己職業的一種守誠及精神傳承。影片通過從事這一行業人自身的歷史糾葛、家庭之間的矛盾沖突，以及人的個性呈現的聚合，挖掘下層人民和下層職業者生活的一種少有景觀。在影片的構思中又設置了另外一條線索的故事，即死去奶奶的小文的家庭不幸，從另一個角度揭示現實生活中的矛盾。被單親媽媽拋棄的小文與奶奶相依為命，她人生唯一眷戀的就是奶奶，而奶奶卻死了。天真無邪的孩子不知道死亡為何物，更不知道被火葬所吞噬的奶奶身處何處，于是，莫三妹給出奶奶去了星空的浪漫解釋。由此，他也不由自主地慢慢成為小文的精神依托。在對小文的精神“欺騙”中，他也蘊積了自己人性的溫暖厚度，對小文從嫌棄到了解到愛護乃至于萌發了一種父愛的情感。在兩條線索的交合中，既顯示了人生難免遭遇不幸，又充滿了人間溫情。影片既有現實生活的一地雞毛，又有對人世美好的眷戀和對人死后升入天空變成星星的浪漫懷想。

4.《萬里歸途》：海外救援的異域續寫

國際題材影片《萬里歸途》，在10月份國慶檔總票房的15億元中占了10多億元。在2022年國慶檔期電影票房整體下降的時候，一部《萬里歸途》卻凸顯其壓倒性優勢，以國慶檔遙遙領先的票房實績，證明了其藝術創作的魅力。近年來的新主流電影創造性地將藝術性、商業性、思想性有機結合，將觀眾帶回動人心魄的歷史和現實場景中，見證無數優秀前輩與仁人志士的感人事跡，從而起到傳承民族歷史文化、弘揚主流價值觀的作用，這使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內化于受眾心中、外化于其行動上。在強調表現撤僑故事的影片中，前有《戰狼2》 《紅海行動》等頗為成功的創作， 《萬里歸途》則進行了從武到文的路徑變化，從外在到內在拓展的敘事努力，呈現出不同以往的敘事新特點。該片以努米亞共和國爆發戰亂中國同胞被困為背景，以2011年外交官臨危受命、前往利比亞撤僑的真實事件為創作原型，聚焦于外交官為了成功將中國同胞帶離境內而不顧艱難險阻與努米亞政府邊境官、叛軍等斗智斗勇的故事，展現了中國外交官臨危不亂、有勇有謀的大局觀，展現了其家國天下的情懷與舍我其誰的擔當精神。影片在敘事方式上匠心獨運，進一步創新了中國新主流電影的敘事形式和策略，具備較強的教育意義和時代價值。老少外交官相比較的人物設計中，一個內斂而經驗豐富，一個沖勁十足卻不明就里，但最終彼此消泯隔閡而攜手創造了艱險中的營救奇跡。而對于幾個人物在對家人的不舍與國家任務堅定完成的處理上，凸顯出中國人的大義觀與以事業為重的精神。

結 語

2022年的中國電影，從以上兩大問題——宏觀票房市場透視和微觀佳作分析——可以概貌式地透視其市場與創作狀況。2023年中國電影開始隨著疫情變化，影院開始人多起來了。這時候電影怎么辦？如果電影沒有對人性的關注；如果電影只有見利忘義的對于檔期的拼命爭奪、廝殺；如果電影在這個時候彼此攻來攻去，你撤檔我上檔——這遠不是中國電影發展的良善所在。2023年春節檔已經開了一個好頭，可以相信電影的春天來了！中國電影人要充分繼承中國藝術和電影的傳統并不斷創新，以藝術的、審美的、新銳的、人文的關注深度，增強現實表現的力度和溫度，鼓勵學院派電影和地域電影的特色表達，不斷進行精品佳作的創作，進行電影品牌化的推進，同時加強檔期的錯峰建設。只有以內容為王、文化見長，“潤物細無聲”地將中國文化表達浸入觀眾心田，使電影成為真善美的重要載體，積極創作出具有世界共通性、國人易接受的作品，才能稱為真正講好中國故事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