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特大地震震中紀念地黑色旅游網絡志研究
——動機、體驗與價值

程偉玉，唐 勇，杜曉希，張自力

（成都理工大學旅游與城鄉規劃學院，成都 610059）

一、引言

2022 年9 月5 日，一則“14 年前被救的汶川孩子在守護瀘定”的微博話題引發了人們對抗震救災精神傳承的廣泛熱議，喚起了對汶川特大地震的傷痛記憶。汶川特大地震遺址見證了感天動地的偉大抗震救災斗爭，成為開展愛國主義教育和地震專題旅游的重要資源。在汶川特大地震15 周年之際，回顧與反思汶川特大地震震中紀念地黑色旅游對中國社會發展的特殊價值與意義尤為必要。[1]

近年來，黑色旅游（Dark tourism）作為與死亡或災難相關的旅游現象受到學界關注。[2-3]相關概念還包括“死亡旅游”（Thanatourism）[4]、“病態旅游”（Morbid tourism）[5]、“災后旅游”（Post-disaster tourism）[6]等。前人基于“旅游凝視”積累了較為豐富的關于災難地黑色旅游感知行為的研究成果。[7-8]研究發現，“動機-體驗-收獲”模型是黑色旅游感知行為實證研究的重要理論框架。[9-10]一方面，黑色旅游凝視拉近了生者與死者、過去與現在，特別是國家、民族與個人的心理距離；[11-12]另一方面，凝視他者的死亡或苦難為思考死亡的意義、正視歷史之殤和強化國家認同等提供了重要契機。[13-14]

汶川特大地震震中紀念地既是地震災難記憶喚起的重要紀念空間，也是紀念性景觀感知體驗的關鍵場所，[15]受到黑色旅游實證研究的高度關注。[16-17]然而，尚未有采用網絡游記文本的相關質性研究成果報道。鑒于此，以汶川特大地震震中紀念地為研究案例，基于馬蜂窩游記文本，采用網絡志研究方法，揭示旅游動機、體驗與價值認知特征，以期為促進紀念地黑色旅游多重游憩價值發揮提供實證依據。

二、數據來源與研究方法

（一）研究案例

汶川特大地震震中紀念地是災后精神家園重建“一館三地”項目，位于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縣映秀鎮(103.4°E，3.1°N)。2021 年5 月，入選全國“建黨百年紅色旅游精品路線”之“汶川抗震·眾志成城”精品路線。代表性紀念景觀包括汶川特大地震震中紀念館、漁子溪“5·12”汶川大地震遇難者公墓、漩口中學遺址等。

（二）數據來源

基于“馬蜂窩”旅游社交網站，檢索“映秀”，返回254 條相關游記文本。人工檢視發帖時間跨度為2013 年1 月至2021 年12 月、超過200 字的游記文本，獲取有效文本68 篇，累計61021 字。文本剔除原則：一是攻略類文本，非游記。例如，“汶川-映秀-九寨溝，不是游記是攻略”；二是僅提到映秀，未涉及地震紀念地。例如，“映秀-汶川-九寨溝-松潘-黃龍自駕游”；三是內容包括映秀地震紀念地，但僅有圖片，無文字。例如，“2013 后5·12 地震記——四川省阿壩州汶川縣映秀鎮”。

（三）研究方法

首先，將包含帖名、發帖時間、出游模式、作者、訪問量、收藏數等信息的Excel 表導入NVivo 12pro軟件。其次，對文本作詞頻分析，繪制詞云圖，并對加權百分比排名前30 的高頻特征詞作色階表。再次，采用聚類分析，繪制單詞相似性聚類節點圓形圖。最后，通過主題內容歸納分析，對網絡游記文本進行自由編碼、選擇性編碼和軸心編碼。

三、研究結果

（一）詞頻分析

設定搜索范圍=選定項（映秀-馬蜂窩-Excel）；顯示字詞=50 最常見、最小長度=2；分組=同義詞。“場所”“出現”等詞頻分析結果添加至停用詞列表。結果表明：首先，“地震”出現的次數遠超于其他詞，居詞云圖中間位置。其周邊還包括“中學”“遺址”“心情”等相對較小的高頻特征詞。色階匯總表將加權百分比排名前30 的高頻特征詞分為3 個分值段。字號最大的高頻詞匯“地震”（N=525，P=2.41%）處于色階匯總表的第一分值段；其次，是“遺址”（N=174，P=0.80%）、“中學”（N=165，P=0.76%），分布在“地震”周邊，處于第二分值段；最后，第三分值段僅包含“心情”“建筑”“學生”“廢墟”等27 個詞（32≤N≤108，0.15%≤P≤0.45%）（詳見圖1）。

圖1 詞云圖

（二）聚類分析

采用皮爾遜相關系數（Person）衡量相似性關系。通過對381 個節點中具有多個相似選定特征的節點進行聚類，獲得A、B 兩列1 431 組關系。據此繪制單詞相似性聚類的節點圓形圖，重點考察不同尺度的紀念性景觀、黑色旅游動機與體驗及游憩價值的節點關聯性特征（詳見圖2）。

圖2 單詞相似性聚類節點圓形圖

首先，宏觀尺度分別與知識價值、游憩價值、漩口中學遺址、紀念景觀、了解地震5 個節點呈顯著正相關。比較而言，中觀尺度僅與震中紀念館和遇難者公墓2 個節點，微觀尺度僅與“汶川時刻”紀念雕塑和紀念景觀2 個節點有顯著相關性。其次，旅游動機與關注和好奇、紀念與緬懷、地理位置、周年紀念4 個節點顯著正相關；旅游體驗與負面情感、情感體驗、認知體驗3 個節點顯著正相關。其中，情感體驗以負面體驗為主，認知體驗則主要體現在促使游客回憶過往經歷方面。最后，游憩價值與了解地震、現實價值、了解災區生活、宏觀尺度、紀念景觀、了解災區重建、漩口中學遺址、知識價值8 個節點顯著正相關。游憩價值主要包括社會價值、精神價值、知識價值和現實價值。其中，珍惜生命是最重要的社會價值；感悟抗震救災精神是最重要的精神價值；知識價值主要體現在對地震的了解，且與漩口中學遺址、宏觀尺度顯著正相關；現實價值主要體現在對災區生活和重建的了解。

（三）內容分析

基于詞頻分析和聚類分析結果，繪制三級編碼表，包括紀念景觀（F=127，P=17.94%）、旅游動機（F=30，P=3.80%）、旅游體驗（F=94，P=11.61%）和游憩價值（F=150，P=21.03%）4 項軸心編碼、13 項選擇性編碼和38 項自由編碼（詳見表1）。

第一項軸心編碼囊括了宏觀、中觀、微觀三種尺度下的12 項地震紀念景觀。如前所述，漩口中學遺址是最為重要的地震紀念景觀。

第二項軸心編碼包含了地理位置（F=6，P=0.69%）、關注與好奇（F=10，P=1.13%）、紀念與緬懷（F=9，P=0.83%）、家庭與社會（F=5，P=1.19%）4 項與黑色旅游動機相關聯的選擇性編碼。例如，博主“大雨致水”寫道，“5·12，9 年2 個月4 天了”，“從臥龍啟程，前往映秀，祭奠5·12 遇難同胞”。因此，紀念與緬懷逝者是博主們較為獨特的黑色旅游動機。

第三項軸心編碼關乎多重旅游體驗。情感體驗居多（F=53，P=6.41%），尤以悲傷、壓抑等負面情感為主（F=42，P=4.81%），欣慰、感激等正面情感（F=11，P=1.6%）表述的文本占比不及負面情感的1/4。例如，博主“湲”在博文中表示，“真心地謝謝東莞建設者們在援助映秀重建過程中對當地人文、歷史、宗教的尊重和用心。……來到漩口中學地震遺址，心情驟然凝重起來”。認知體驗（F=41，P=5.28%）略少于情感體驗，主要表現為紀念地旅游喚起部分博主的“災難記憶”。例如，博主“may”面對“汶川時刻”紀念雕塑時，回想到“10 年前的那個下午，還在《復變函數》的課堂上……然后就看著教室里的吊燈在搖晃……瞬間，所有同學都往外涌”。

第四項軸心編碼從知識、現實、精神與社會四個層面凸顯紀念地多重游憩價值。首先，約11%文本從遇難人數、破壞情況、救災故事、地震體驗多角度闡述游客參觀后的地震認知，故命名為“知識價值”（F=64，P=10.97%）。其次，現實價值（F=46，P=7.43%）涉及對災區生活和災后重建的了解與認識。例如，博主“圓夢”眼中的新映秀“到處是新房、柏油的路面、街邊的綠化、新建的學校等一切都是新建的”。再次，精神價值（F=9，P=1.58%）集中表現為“萬眾一心、眾志成城，不畏艱險、百折不撓，以人為本、尊重科學”的“抗震救災精神”，和對國家、黨和人民的感恩精神。例如，博主“傲雪迎寒”在博文中寫道，“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汶川地震發生后，全國人民積極行動起來捐款捐物，這是深植于中華民族血脈的同胞情義”。最后，社會價值（F=12，P=1.04%）主要包括幸免于難、珍惜生命與珍視親朋。博主“隨手年華”在發出“人在大自然中是渺小的，災難總會猝不及防”的感慨后表示，“我們要做的就是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

四、結論與討論

（一）結論

基于“馬蜂窩”網絡平臺，揭示游記文本的特征詞詞頻統計、節點聚類特征、識別節點編碼層級，取得如下認識：地震、遺址、中學是最為重要的高頻特征詞，表明遺址類紀念景觀受到高度關注。宏觀尺度的地震紀念景觀與知識和游憩價值、了解地震的出游動機及漩口中學遺址等紀念景觀產生關聯。比較而言，單詞相似性聚類雖然有效識別出了與中觀和微觀尺度相關聯的代表性紀念景觀，但未能建立與動機、體驗與價值等節點的關聯性，由此引發了對于部分中觀和微觀尺度紀念景觀無地方性特征的反思。游記文本中關于游憩價值的文本占比最高，其次是紀念景觀，再次為旅游體驗和旅游動機。因此，內容分析結果既凸顯了促進紀念地黑色旅游多重游憩價值發揮的要義，也揭示了紀念地喚起災難記憶、觸發“悲痛”和“擔心”等負面情感體驗、獲得了解災情等游憩價值這一地震紀念地黑色旅游感知體驗的邏輯鏈。

（二）討論

基于汶川特大地震震中紀念地黑色旅游網絡志研究結果中發現的黑色旅游者在動機、體驗與價值認知方面的感知行為特征，提出如下建議：

第一，加強新媒體宣傳營銷，激發黑色旅游動機。加強汶川特大地震震中紀念館官方網站建設，用好用活微信、微博、抖音等自媒體宣傳營銷渠道，有效地疏導馬蜂窩、途牛、驢媽媽等旅游博客對紀念地的負面網絡輿情，切實激發潛在游客的黑色旅游動機。

第二，優化紀念地敘事系統，解決無地方性問題。圍繞汶川特大地震震中紀念館、漁子溪“5·12”汶川大地震遇難者公墓、漩口中學遺址等核心紀念景觀，優化中觀和微觀尺度紀念景觀的解說系統，解決紀念景觀的無地方性問題，形成多個主題敘事線路。

第三，加強紀念空間營造，發揮多重游憩價值。通過建立人物、故事、互文、話語等多個維度的敘事框架，加強汶川特大地震震中紀念館陳展場景和情節設計，營造緬懷逝者的紀念空間、凝視死亡的情感空間和宣傳抗震救災精神的“故事世界”，實現地震紀念景觀的精神和社會等多重游憩價值的發揮。

綜上，由于數據、視野和方法的局限，后續研究有必要通過新浪微博等自媒體平臺收集質性研究材料，針對汶川特大地震震中紀念地黑色旅游者開展深度訪談，有望形成對比性研究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