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藏海

寫毛筆字的父親

文/［新加坡］學楓

爸爸生前寫一手好毛筆字，我一直向他學習書法。

我對毛筆字的認識，始終是：父親在夜里，打開一張可以折疊的長方小桌子，正襟危坐地捏著毛筆，寫著一個個楷書。有時候，是親友請父親代勞，寫一張張的喜帖；有時候，是中元節的告示，爸爸寫在一張大大的紅紙上。

昨天，爸爸大大的手掌包裹著我小小的手，強有力的大手使得筆鋒上下移動，我感覺到父親手掌心的溫度，我感覺到父親貼近的身體接觸，我感覺到在我腦后父親均勻平穩的呼吸，毛筆的墨汁在九宮格上暈開來，暈出了一個“父”字。忽然間我的淚水滴在紙上，“父”字模糊了起來。

兒子回過頭對著我說：“爸爸，為什么你哭了？你教我寫毛筆字很辛苦嗎？”

（摘自《臺港文學選刊》2023年第3期，視覺中國圖）

育珠如育人

文/明前茶

浙江諸暨，珍珠養殖基地的廠房里，育珠工人正小心地為三角帆蚌植入種核。若是培育有核珍珠，她們要挑選直徑超過16厘米的大蚌，先對蚌肉做一個“微創手術”，再以小鑷子夾取直徑超過6毫米的貝殼圓珠，輕輕撥開蚌肉，將它植入蚌的“傷口”中。動作要十分溫柔，因為，“立規矩，成方圓”的養殖方案，一開始必然伴隨著痛苦與膈應，若是蚌一直在焦躁掙扎，那么，育珠過程將“頗不平靜”，也很難育成規整渾圓的大珍珠。

而培育無核珍珠，就形同“放養”了。育珠工人會選擇個頭小一些的蚌，把細胞小片麻利地插入蚌鰓能遮蓋的位置，只需數秒，植入細胞小片的蚌就回到腰盆里，仿佛沒有受到干擾一樣靜悄悄合攏蚌殼，連背緣都很少翻動。

有核培育的珍珠，大蚌分泌的珍珠液是一層層附著在中央的貝殼圓珠上的，更容易養出明亮、碩大又光澤均勻的正圓珠。而無核養殖珍珠缺少“正圓內核”的規范，導致正圓珠的比例大約只有3%。育成后的無核珍珠哪怕較圓，大部分也趨于蛋形。除了極少數正圓的無核珍珠，一長串無核珍珠的價值通常抵不上一顆高品相的有核珍珠。但無核珍珠也有長處：它完全靠三角帆蚌自身的力量分泌珍珠液，長出自己獨有的模樣，因此同樣直徑的珍珠，無核比有核的有機層要厚實很多，皮實耐戴。

育珠工人老謝說：“咱們這里，最難得的珍珠，是無核的正圓大珠——沒有給它植入多少‘規矩’，但水的酸堿度剛好，水流的速度恰當，風調雨順，蚌本身又有一顆‘向圓’的心，它慢悠悠地積累珍珠層，一層又一層，不慌不忙，每一層光色都密實濃郁，最后，它終于擁有了一眼傾心的美與超過有核珍珠的傳世價值。”

細聽去，兩種珍珠截然不同的育成原理，與育人的道理，簡直殊途同歸。

（楓林晚摘自2023年8月29日《今晚報》，攝圖網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