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肖營

金秋送爽，丹桂飄香。

9月28日，迎著舉國歡慶的第六個中國農民豐收節，南陽鎮平縣玉都街道辦事處肖營村，正在村委會東院進行著一場別開生面的“村級豐收節”文藝匯演。舞臺背景海報上，“慶豐收度中秋迎國慶——弘揚農耕文化，助推鄉村振興”的鮮亮主題，格外醒目。

只見院內彩旗飄展，人聲鼎沸。還引來了縣電視臺的現場采訪。村幼兒園的娃兒們表演罷《中國紅》舞蹈，村部宣傳隊的《鑼鼓喧天》、廣場舞隊表演的健美舞《火火的愛》又熱熱鬧鬧地輪番表演。

鄉親們興高采烈地觀看著、互動著，無不昭示著內心的喜悅和幸福……

舞臺下頭排觀眾席上肖營村黨支部書記許洪慶心潮澎湃，他感慨地對身旁該村第十二任第一書記陳鵬宇說：“真是今非昔比啊，要不是咱省藥監局19年的持續幫扶，咱村也不會這么快取得今天這么驕人的進步和發展啊！”

陳鵬宇也深有體會地說：“小康路上一個都不能少。這都得歸功于黨的好政策啊！”

一

轉眼間，支書許洪慶從副職轉為書記一把手兼村主任已近3年了。

雖說我任期已滿歸隊半年多，但我倆仍往來不斷。每次通話他都告訴我有新變化，哪個自然莊修個小廣場；鐵路北側的薛家崗連接村主路的那段路硬化了；你給娃兒們捐贈的校服穿兩年多了，小了，陳書記又協調了社會力量，準備換新校服哩……

“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嘛。哎，對了洪慶，我給你和陳書記推薦一本書吧，這本書叫《寶水》，是咱河南籍的女作家喬葉寫的，上個月剛獲全國最高文學獎項——茅盾文學獎呢。寫的就是發生在中原大地上鄉村振興和民風民俗的生動故事。仿佛就發生在咱肖營，接地氣得很，非常適合你倆看。”

“好啊，我們好好拜讀你推薦的好書。侯書記，算起來，咱倆共事差不多4年時間，抓政治學習，抓文化教育，你沒少出力。”

我倆好得像親弟兄，乍一分開，還怪想他呢，拿起電話，有說不完的話，放下電話，時常回憶駐村的時光。

洪慶與我同齡，都生長在農村，也有著相似的童年，相處中，更多的是默契、支持和理解。我倆一路走來，留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他那漸漸嘶啞的嗓音，還有每天在村里忙忙碌碌的身影。

了解洪慶的人都知道，他一年四季把頭刮得锃亮锃亮的，我送他雅號“光頭強”，他嘿嘿一笑。可前年的冬天，“光頭強”卻向嚴寒屈服了，竟戴起了棉帽。棉帽款式如電影《長津湖》里抗美援朝中的熱血戰士們戴的那種，只是顏色不同，深灰透著黑，里子是短絨，面料是革的。戴上，看上去給人一種山東大漢“闖關東”的風采。

我有意打趣他，洪慶，咋戴起棉帽了？像秋褲大叔歌里唱的，哥已不是當年的哥了？

他無奈又自豪地說，說哩！天天在外跑，頭凍得受不了。娃兒懂得心疼老爸了，在網上給我買了這頂帽子。

洪慶的一番話把我帶到他當選支部書記的情形。那是牛年的初春，乍暖還寒，他絲毫不覺得冷，請我喝南陽牛肉湯時，頭上分明還冒著絲絲熱氣兒，汗津津的。不知是心急還是湯熱的原因。

他信心不是很充足地對我說：“侯書記，真怕干不好，辜負了鄉親們那份期盼。”

我鼓勵他，你群眾基礎好，又在副支書崗位上歷練了好幾年，只要是為民辦事，放開干就是了，肯定能干好的。

責任在肩，重如泰山。

一年里，洪慶在戶外跑動明顯多于往年，一個冬天，很少見他坐辦公室。所以，頭凍得受不了，心疼他的不止他兒子一個，我想，還有眾多的鄉親們吧。

臘月的那天早上，我在村頭散步，路上沒什么行人，喜鵲在光禿禿的枝椏上跳來跳去，喳喳喳地叫著，保不齊有什么喜事哩？

當走到沿村邊界而過的寧西鐵路涵洞時，只見洞口放著幾枝粗大的樹杈，護著未完全凝固的硬化地面。里面有說話聲，循聲望去，涵洞深處，有人好像在交代著什么。

原來，洪慶在招呼著粉墻的工人加緊施工。我走上去，與洪慶攀談起整修涵洞的事來，說是攀談，多是我問他答。洪慶年輕時干過泥瓦工、電焊工、汽修工，吃過不少苦頭，練就一身本領，思想也進步，很早便入了黨。所以，他現場指導工人干活也很在行。正像前年，我們籌劃藤編車間時，疫情正緊，缺人手，洪慶二話不說，啥都干，干啥都中，一個當幾個用。拿起電焊焊把、面罩，自己就焊起編織用的鋼管架來。

我打心眼里佩服，這人是個干家，將來是可以委以重任的。果然，換屆選舉，他全票當選村黨支部書記。一上任就透露出一種忘我的精神，別看話不太多，就是能謀劃一件件鄉親們迫切盼望解決的事。

其身正，不令而行。他總在一線指揮，工作突突突地往前推進。洪慶平時的口頭禪是：不干就不干了，要干就干好。這是他言行如一、表里如一的最好宣示。

這條涵洞很長，里面陰暗潮濕，原先安裝的幾盞防爆燈，壞的壞，丟的丟。地面凹凸不平，積水長年排不出去，一小坑一小坑的。膽小的婦女和兒童白天都不太敢過，更何況晚上。但又是通往縣城上學、辦事最方便的一條捷徑，路過的人無不膽戰心驚、磕磕絆絆闖這個“黑洞”，眾人怨聲載道，也不乏罵罵咧咧的。

洪慶找我商量，他說：“侯書記，群眾的訴求咱不能辜負了，也等不得呀！這條涵洞我看非整不可了。要不這樣，我想辦法找錢先墊上，把這個活先做了，等你協調來幫扶專項經費了再補上。”

一言為定。我倆一拍即合。后來的一段時間里，洪慶幾乎天天泡在施工現場。

安裝了一條既省電又明亮的LED燈帶，貫穿整個隧道。路面重新硬化，砌了排水溝，蓋上鐵篦子，兩側及頂部批批粉粉，燈一開，整個隧道雪亮如晝。

過往群眾臉上露出了笑容，逢人便夸洪慶是個干實事的好干部，還自發地拍了抖音、快手，發在了微信大群里。

二

農村的事比樹葉稠，坐在辦公室里根本無法妥善解決，群眾背后還會撇嘴。

洪慶就把功夫下到了戶外。事無巨細，張羅張羅東家的事兒，鋪擺鋪擺西家的事兒，更操心的是為村里引進產業，鞏固脫貧攻堅成果。他不停地游說，不停地走訪宣講，政策掌握得比誰都熟，說多了，喊多了，嗓子啞得一度失聲。他給我說，想到省城醫院好好檢查一下口腔，我當成了大事，幫他提前掛了專家號。可最終還是因忙于村務，沒看上醫生，只讓我從茶城給他捎回去些大朵貢菊泡水喝，消消火氣。我勸他別大意，他不以為然，我笑他：“你呀，就是個工作狂。”

工作不能一頭沉，一個好支書的標準不說坐下來能寫會算吧，起碼得戶外能干，室內能講。為了打好洪慶的“三會一課”基礎，我會把他要講黨課的內容給他捋一捋，列列提綱，避免他講著講著“開天窗”。

他一開始不適應書面的東西，拿到手的教案，一上臺，就緊張，掌握不好斷句或語氣節奏，一個大老爺們的臉竟被講稿憋得通紅。見此情形，我帶頭為他鼓掌加油，在掌聲中緩解他緊繃的情緒，參會的群眾都報以善意的笑。有村民鼓勵式地起哄，木事呀，再來一回，再來一回。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洪慶上任以來，給自己立個不成文的規矩：午飯時間，手機一律關機。

誰也找不到他，許多人不解。他說，這樣可有效避免請吃。時間一長，都理解他這個古怪的“嗜好”，工作時間談事，田間地頭成事。那些飯點喜歡蹭飯的，碰了幾鼻子灰，也都知趣地不卡點來了。

今年9月中旬，我帶隊再次回村里，開展醫藥科技下鄉義診活動，又扯到蹭飯的話題。洪慶得意地說，這幾年光省下來的飯錢，建個小廣場沒問題。

其實，不光是在吃上從牙縫里節省經費，用電上，他也摳門得很。冬天，他不到凍得扛不住的時候決不開取暖設備，其他村干部也都跟著效仿。

我在二樓辦公室住，與洪慶的辦公室隔一間屋。有次到一樓黨群服務中心打印彩頁材料，一進去，溫度與室外沒什么兩樣，冷絲兒絲兒的。“咋不開空調？”副書記趙亞軍手指往洪慶辦公室方位上指，朝我擠擠眼，笑著說，人家都沒開，咱敢開？

要說，這事最高興的數村會計秋成哥了。他告訴我：“你知道嗎侯書記，咱現在每月交電費比往年降低了不少哩，日常應酬開支也基本上沒有了。”成哥說著，兩眼瞇著，嘴咧著，露出兩顆鑲的老式金門牙，不銹鋼材質的，伴著他開心的笑，金屬似乎也被笑聲襯得柔軟可愛。

洪慶的摳門勁兒摳得群眾心服口服，可大方起來，他比誰都大方。

村里要引進冷鏈食品加工產業，既能增加村集體經濟收入，又能帶動村民在家門口就業，一舉兩得。為了培訓一批技術骨干，洪慶自己掏腰包，送挑選出的17名群眾代表到鄭州三全食品公司進行業務培訓。他說，學不成算我的，學成了，將來見效益了，算村里的投資。

前不久，我和洪慶又在村里見面了，他見了我一頓嘮嗑，發發小牢騷，訴訴小苦惱，再自然不過了。他說：“侯書記，你推薦的書真是好啊，有些話說到我們心窩里了，書中描寫支書大英講基層工作難干，雖土氣，確實在理兒。她說‘在農村干事就是這，見人咱是人，見鬼咱是鬼。見人時你成了鬼，可不把人嚇著了？見鬼時你是人，鬼就把人吃了呀。你半人半鬼的，咱也能跟著來。這有多難學？’大英的話，確實說到我們支書心坎里了，基層支部書記確實難干，干好更難。”

說罷，我和洪慶都哈哈笑開了。

三

洪慶難得閑下來，閑上一會兒總愛到我辦公室坐坐。三句話不離本行，他說，村里要想發展得好，沒錢不沾，沒有穩固的產業支撐也不沾，沒人才更不沾。

我看他干勁十足，鼓勵他：“甩開膀子干就是了，你考慮的事，我給你操著心哩。”

疫情防控中，村里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黨員棟科，不顧個人安危，在500人的微信大群里自告奮勇報名：村里需要人手了，算我一個！

我讓我的隊員小鄒去他家摸摸他的情況，不摸不知道，一摸不得了，這小伙學的計算機專業，懂攝影，會操作無人機，自費3000多元購了一部小型無人機，上面捆綁個小音響，“嗖”的一下，幾秒鐘的工夫都很難瞅見了。

棟科的無人機擔起了電子警察巡邏任務。有一回，幾個群眾在房前路邊用樹根烤火，圍成一圈，有說有笑的，讓棟科的“電子警察”發現了，降低高度，小高音喇叭里傳來洪慶的呵斥聲，“疫情防控形勢這么嚴，還敢聚眾取暖，趕緊散了，再聚集小心讓指揮部的把你們抓走。”眾人一哄而散。

后來村里常態化做核酸檢測，棟科出了大力，維持秩序，核酸試管開管掃碼，與縣衛生防疫人員對接，樣樣出色。上級部門讓做個疫情防控宣傳短視頻，棟科拍攝采編一條龍，幾天時間就制作出《肖營村戰疫紀實》微視頻，被“河南駐村”微信公眾號采用，省委駐村辦主管平臺信息發布的同志問我，作品質量高，請電視臺的專業影像記者做的吧？我們聽了都很激動，都為棟科的才華表現高興。

這么優秀的小伙子，不用起來多可惜。我給洪慶說：“棟科這娃兒，咱得作為后備村干部重點培養。”其間，拉上我到街道辦事處找領導，爭取干部錄用條件和工資待遇；工作上關心，壓擔子教方法。如今，這名大學生村官在村委干得有聲有色，在群眾眼里是“小紅人”。

“侯書記，在嗎？”洪慶又給發我微信了。

“在呢。”隨后跟著掛上個微笑表情包。

你推薦的人，讓鄉里（街道辦）給“挖”跑了。他隨即跟了個表情包，不是微笑表情包，是難過表情包。透過表情包，我仿佛看到洪慶此時的真實表情，肯定是不舍的。

為了擴大2022年引進的磚雕產業規模，洪慶瞄準了村里幾十畝閑置的土地，他說，不利用起來怪可惜。他與我商量：“侯書記，你是省里派來的駐村第一書記，有眼界，與縣領導好溝通匯報，支持咱把這塊地的性質給轉轉型。無論以租代建也好，聯合開發也好，把磚雕產業做大做強，也為弘揚咱中國玉雕之鄉的品牌盡點力量。”

你說，支書這覺悟，這擔當，這個忙咱能不幫嗎？！

其實，洪慶的目光遠沒有停留在現行發展階段上。眼下，省道330公路開工在即，穿村而過北環路的拓寬改造施工線已劃好，區位優勢、幫扶優勢讓洪慶看到了更大的希望，這定會給村里帶來不可估量的發展機遇。

這不，前不久，縣規劃部門委托第三方，把村“兩委”研究定下來的“宏偉構想”納入了縣城長遠規劃。技術人員來到村里，通過投影儀一幀一幀地播放規劃設計方案，就近期實施立項計劃的相關細節與對接，征求我們村干部的意見。

回望洪慶任職這幾年，成績可圈可點。村“兩委”干部能力，黨員隊伍建設，群眾精神面貌，村容村貌、戶容戶貌都有了質的飛躍。如今，正一錘接著一錘敲，打造著鄉村振興的美好藍圖。

看吧，從夯實產業基礎到人才振興，從改善人居環境，到調解村民鄰里糾紛，到處都有洪慶帶領大家干事的身影。相信不久的將來，鎮平縣城北郊會崛起一座美麗的現代化新農村：大美肖營，如花似玉。

四

那個夏日，莊稼干旱得直卷葉。大雨滂沱，久旱逢甘雨，莊稼苗一個個枝葉支棱開了，大呼過癮。

可是，連接杏山大道與北環330公路的肖營主干道兩側的路肩卻遭了殃，被雨水浸泡軟化，像發面一樣松軟。來往車輛一不小心車輪就會從水泥路面哧到路肩上，輪胎干打轉兒就是出不來。

黨莊18組村民小李與隔壁碾坊莊村民駕車狹路相逢，兩人都擔心自己的車掉下去出不來，不肯相讓，本來就窄的路面這時候就更無法會車了。

于是，兩車差不多正面頂起牛來。都是小伙子，年輕氣盛，誰都不愿意倒車避讓。小李覺得自己是東道主，我的地盤我作主，用不容置疑的口氣呵斥對方：“你往后倒車，一點眼色都沒有！”對方也不示弱：“你往邊上靠靠咋了？把倒車鏡收回去，差不多過去得了。”說著，小李拔下車鑰匙，下車走人。

對方無奈，報了警。由于是城郊村，派出所民警幾分鐘就到了。批評教育一番，調解雙方握手言和。最后民警親自指揮，兩車“擦肩而過”。

這事很快傳到我和洪慶耳朵里。我倆把小李找來，又是一番說服教育，說：“越是咱的地盤越要讓人三分，你看看你辦這事，都驚動警察了。”

剛開始小李還不吭聲，說了半天，把小李說惱了，擰著脖子紅著臉發怒：“光說我，有什么用！恁倆有本事把路擴寬，還會發生這樣的事嗎？”

小李的質問，真把我和洪慶給噎住了。小李奪門而出了，把我倆晾在一邊，擱那愣神。

我先開口說話了，洪慶，下決心吧，小李說得對，只有擴寬這條道，類似的小摩擦才能避免發生，群眾出行也方便。

洪慶說出了他的顧慮和擔憂：“這條路誰不想擴？可是，難度太大了呀侯書記，你瞅，路邊的桂花景觀樹剛活穩，全部要挪不說，最難的，是占用群眾的地，一家一戶的怎么協調？還有好幾戶院墻礙事，還得扒院墻，觸動了他們的利益，死難說活難說的。還有，這條路擴下來，沒個一二百萬下不來，錢從哪里來？”

我說，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不去想不去干，啥也干不成。我給洪慶不停地打著氣：“這樣洪慶，咱按照南陽市出臺的‘四議兩公開’工作法，先開會研究，把項目確定下來。一步一步往前推。”

果然，這民心工程，村民代表、黨員代表們，還有村干部們都很贊成，項目很快定下來了。

在資金沒到位之前，接下來的第一件事，開始整理需要擴寬的路基。

真是不出洪慶所料，有不想讓占地的，有不愿意扒墻頭的。問題的重點是擴路沖到幾家宅基地的，基本上都不愿意拆院墻的，矛盾更突出的是小劉營自然莊的幾戶村民，反應最為強烈，其中就有村委會副主任呂文明家。

文明還好說，覺悟畢竟比一般群眾高，思想好做些，就是他父母意見大。看來成功拆遷與否，文明家是突破口了。

我和洪慶先找文明談。輪番做工作，什么民心工程，什么黨員要帶頭，總之，村干部要做榜樣之類的話，說了幾火車。

文明被攻得沒法，面有難色地說：“我這沒問題，倒是我父母，也做工作了，可是老人們思想傳統守舊，認為扒院墻不吉利，就是不同意。”

癥結找到了。我和洪慶上門做文明母親的工作。

見了面一句一個“嬸”地叫，跟豆沫一樣稠。任你嘴巴甜得像抹蜜，文明母親就是不給好臉色，時不時地?回來兩句：“看俺老實，好欺負不是？俺娃兒是村干部就從俺家先開刀？別說恁倆了，就是鄉里、縣里來的，看他誰敢扒俺的院墻？！手指頭上拔根刺，還得費點兒肉星星哩，恁說扒就扒了？門都沒有！”

這話夾槍帶棒的，著實把人?得一愣一愣的。“是這，嬸兒，這條路不擴，眼下看是不行了，你瞅，咱村北頭的柳盧路已由原來的十幾米擴寬到現在的46米，連名字都改成北環路了，咱可是標標準準的城里人了。將來，不說將來了，就說現在，現在咱門口的這條工業園路這么窄，來往的人員車輛這么多，非常的不通暢，時不時的還有小剮蹭小摩擦，糾紛多得很，已經與寬闊的北環路和咱城里人的素質不配套了。大家都很支持擴路，省局駐村工作隊也答應盡力給咱們找錢修路，這么好的機遇上哪找啊？天時地利都有了，就差人和了。”

洪慶不厭其煩地給文明母親講著政策和形勢。我時不時地也插幾句。

文明母親態度終于有了松動。我見時機已成熟，給洪慶遞個眼色，示意他把我們提前商量好的底牌亮出來。

洪慶連忙說：“嬸兒，是這，您看文明是黨員干部，在村里站著呢，大家也都看著呢，咱帶個好頭，下面的工作就好開展。我表個態，如果咱帶頭拆了，其他戶要是不拆的話，村里掏錢再把恁的院墻恢復原樣，這總行了吧？”

說得文明母親噗嗤一聲笑了，說：“看在你慶娃兒為咱村辦好事的面子上，就相信你一回！”

從文明家出來，我朝洪慶背上擂了一下，行啊慶娃兒！洪慶得意地說，彎刀就著瓢切菜，這事也只能這么辦。

五

七月酷暑，擴路工程序幕正式拉開了。

盡管天氣火熱，也擋不住群眾參與施工的高漲熱情。在砌溝下排水口的，大都是本村上歲數的志愿者。他們光著膀子，頂著烈日揮汗如雨地加班加點干，連年過七旬的脫貧戶徐美榮老大娘也肩搭一條毛巾，一邊擦著汗一邊給砌槽的工人遞著磚頭，不肯歇息。村副主任呂文明親自操作著溝機，在挖著深溝，快有一人深了，挖出的土高高堆放在一側。機械施工挑燈夜戰，車間里的燈光，染紅了上空的云彩，摩托車騎行者的大燈光芒四射，還有鉤機的照明，把施工土堆和機械臂照得金黃金黃的，一靜一動，好像音樂指揮家在指揮著一場鄉村振興大合唱，熱烈而奔放。

地下排水管網從擴路的一側開挖，北起石灰窯出村口，沿原主路一路向南，經肖家，穿北環路，再至黨莊東側肖營西側，最后過雙柏樹出村口，再從小劉營穿村而過，達寧西鐵路涵洞。鐵路涵洞是肖營和碾坊莊兩村的分界線。擴路總長3.8公里，面積11400多平方米，總造價約300萬元。

一轉眼2個月過去了，村民們付出了辛勤的汗水。排水管網鋪設回填完畢，挖填土石方5萬多方，出動機械400多小時，用磚2萬多塊，僅此一項，節省經費8萬元。

擴路一側的景觀桂花樹也基本都挪活了，只有極個別的沒經受住搬家的考驗，等葉子完全干枯了，再從別處移栽上。到了9月，入秋以來，兩側的3000多棵丹桂競相開放，秋風陣陣，滿村飄香。這景象，不免讓人想起宋朝才女李清照的詠桂詩句：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鄉親們種花賞花，自有對美好生活的期盼，更期盼著這條路更加寬廣、更加長遠……

洪慶又來我辦公室坐了。他的閑話不多，一開口不是問吃了沒有，就是問中午休息美沒有。第二句話就切入正題說正事。

“侯書記，體力活咱不怕，群眾不惜力，也都熱著干。現在擴路基礎工程做到位了，比想象的效果還要好。下一步，就等著你弄‘米’下鍋了呀！”

“是啊，我也正發愁這事哩。今年俺局已資助咱村20萬了，按照往年的支持力度，還能申請個十多萬。可杯水車薪，這還差得遠啊！”

“能不能把明年的預支出來？”

“寅吃卯糧，肯定不中，再說，省局也沒這個預算啊。”我立馬否定了洪慶的提議。

洪慶聽我這么一說，也一臉愁云。他不太有底氣地探問：“侯書記，你看再有兩三月，你的駐村任期就該到了，你要留任，啥也不說了，要是回省里上班了，這事不就黃了嗎？”

我語氣肯定地說：“不會的，我也聽到些閑言碎語，說我們駐村工作隊一換屆，誰還管這事兒？村里哪有錢往路上投？等著坐大蘿卜吧。這事兒好不容易定下來了，堅決不能讓它泡湯了。放心吧，我是走是留，這個事都耽擱不了，即便我走了，省局還會派人接替我的工作的。省里有規定，老帶新，還得帶新書記兩個月呢。不管誰來，我帶著他下勁跑這個事。你瞅，政府應該年年有修路的專項經費，社會力量有動員的潛力，還有我們省局，咱們街道辦，這些，都是我們可以爭取和依靠的，哪能讓承諾給老百姓的事落空呢！”

一番話下來，洪慶的表情放松了許多，又嘿嘿地笑開了。

正說著，街道辦兩位領導周毅力和陳卓來村里檢查五星支部創建情況。周毅力是街道辦黨工委書記，“80后”，是鎮平縣范圍內比較年輕的鄉鎮級主官之一，看上去卻很成熟。據街道辦分管我們駐村工作隊的責任組長裴占雄介紹，周書記年輕有為，有魄力。

周書記臉上總是洋溢著標準的微笑，笑意里似乎有一絲絲低溫警惕。他剛從別的鄉鎮調過來不久，沒想到我們第一次見面竟是在我辦公室。他和我握手時第一句話就是：“早聽說在咱肖營駐村的侯書記是省里派來的，一直說來看望你哩，你可得給咱街道和村里多指導啊。”我說：“周書記客氣，我現在就一村官而已，受你的領導。”說完都笑了。

陳卓主任，我們老熟人了，從2019年駐村起，他就是我的責任組長，相處了兩三年，給了我很大的幫助哩，他不少開導我，傳授了很多實用的基層工作經驗。他總說，肖營村雖然是城郊村，村民喜歡跟城市比，喜歡在城市的后面跟風，這可以理解。但作為在村里謀事的干部，不能一味地把城郊村當作城市做，把鄉村標準跟城市標準看齊，還是得從實際出發，務實點錯不了。

他的指導思想的確讓我很受益，以至于后來的幾年時間里基本沒有走什么彎路，取得了一點點成績，省、市、縣、鄉四級組織很是垂愛，給了俺不少榮譽。他走后裴占雄接任他的責任組長，走時陳卓是街道副書記，調任老莊鎮當鎮長就升為正科級鄉鎮主官了。在老莊沒多久，因工作需要就又調回玉都街道辦當二把手了，也是主官。這一回來，雖然角色變了，但感到一起共事比以前更融洽了。

我趁熱打鐵說：“二位領導微服私訪，我把剛才我和洪慶討論擴路的事情給你們匯報一下，尋求一下你們二位領導的支持和幫助。”他們二位聽罷，表示贊同加大力支持，說有什么困難一塊克服解決。

難得兩位領導的支持啊！我和洪慶幾乎異口同聲地說。

周書記說：“我看這個擴路規劃，雖然大，但不是貪大。不像有的村莊規劃大而虛，不好踩地。一定要從小處著手，長期落實。就像小孩子，胳膊腿壯了，自然能跑起來，沒娘抱了也不怕。你瞅，前期的基礎工程不是做得就很好嘛。”大家又都笑。

六

辛丑年春節沒過完我就回村里了。剛到，脫貧戶蒙文紅兩口非要請我吃個飯，這的確讓我犯了難。

咱沒幫人家什么大忙，平時所做的都是些分內的幫扶工作，怎么輪也輪不到讓人家請我客呀。我借故不去，可推托幾次硬是推不掉那份發自內心的真真切切的邀請，除了感動被鄉親的認可，便是一種無奈的幸福了。

我只好說：“這樣吧，如果真請的話，咱來個家訪餐敘，就在你們家里，炒兩個地里長的菜，菠菜、生菜的什么都可以，再餾點自己蒸的棗花饃，美哩很。比在飯店吃的還實惠呢。”

她一聽，哪里肯呢，甚至想跟我急眼了，說是讓她家老楊騎電動車到村部接我，我沒讓接，說自己開車過去。

她看答應了，就一會兒一個電話、一會兒一個電話地催著，生怕我不去，說她就在半路上等著，看著我過來。這份沒有任何雜念的熱情逼得我只得答應：那就在城邊找個小面館，吃碗面就行了。她才高興地舒了口氣，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了：“那我和俺家老楊在杏山大道xx面館門口等你吧，你可得來呀，要是不來，就看不起俺！”

盛情難卻。不去，怕是涼了鄉親的這片熱心，于是，懷著十分不忍又十分矛盾的心情，赴這場令我一生忐忑的“家宴”去了。

到了飯館，他們見了我，像是學生見了老師，兩只手好像都不知道該放哪合適，兩個人的笑臉上都堆滿了純樸的真誠。就連點菜時，也想把大廳展示柜里的樣品菜點個遍，仿佛只有這樣，才算盡了地主之誼。

我說：“我的隊員小夏回省局辦事了，就咱們三個人，要兩個菜，一人一碗漿水面都中了。”

“那可不中，怎么著也得要六個菜。”他們這時候顧不上“尊重”我了，倒是一致反對起我的建議來。

飯館服務員也勸說：“兩個菜少些，四個菜足夠吃了，我們這里每份菜品分量都很足，如果真不夠吃的話再點也不遲呢。”

好說歹說，勸回了房間。

開席前，說好了不上酒的。因為，她老公常年在外打工，風餐露宿的吃了不少苦頭，剛50歲出頭，腰椎間盤、肺部都因勞累濕寒，落下了病根兒。醫生叮囑他務必戒煙禁酒。可他非堅持上酒，似乎比誰都更懂“無酒不成席”的規矩，還振振有詞：“不出正月都算過年，不喝點會中？服務員，來，你們這里哪個酒最貴上哪個。”

看拗不過，我擋了一下，讓服務員上了一瓶保健酒，不貴，女士也能喝，多少算個意思吧。

她用不容分說的口氣說：“俺們老楊陪不了你，我陪你碰兩杯。”

我反問道：“你也會喝酒？”

“見了我的恩人就會喝了。”蒙文紅開心地笑著。

我打趣道：“小嘴啥時候學得這么甜？”

聊天中，又了解到她家發生的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雖然事情不大，但件件都流露出一個農家婦女那本真的性格和沒有任何雕琢的善良純樸。

6月間，我一經營餐飲的小兄弟聽我講述了蒙文紅怎樣努力供養3個孩子上學的勵志故事，他起了憐憫之心，慷慨地說：“她家大女兒剩下3年的大學學費包在我身上了。”

我們特意挑選了“七一”建黨一百周年這個有特殊紀念意義的日子，來到了蒙文紅家。這位董事長兄弟當場為小蒙大女兒捐贈了第二學年16000元的學費。那一刻，我分明看到蒙文紅接受捐款時的雙手在微微顫抖，眼里噙滿了淚花，一個勁兒地說：“這讓俺咋感謝恁哩！這讓俺咋感謝是好呢！”

劉董事長說：“不用感謝，把閨女培養出來就是最好的感謝。”

臨走時，小兄弟看著她家院里喂著一圈的羊，饒有興趣地說：“恁家這一圈羊喜歡人，好好養，過年時能出欄的，我全要了，價格略高于當地市場價格，照單收購，決不讓你們吃虧。”

說者可能無心，聽者卻十分在意了。蒙文紅把這件事當成日后家里最最重要的事記在心間。

“從那以后，我買的飼料都不再喂了，每天不管自己多忙，總要抽出一些時間去地里放放羊，讓羊兒啃河溝茂盛的青草，渴了飲清亮亮的河水。”她還說：“放出來的羊與飼料喂出來的羊，肉質不一樣，吃著香哩很哪！就是比不上喂飼料的出肉多。”

“那你不少賣錢了？”我不解地問。

她一副認真又誠懇的樣子對我說：“人，不能光認錢。看看人家幫俺這么大的忙，俺又沒啥回報的，咱有的是力氣，就多費點事兒，保證讓他飯店里的顧客吃上好羊肉，口碑好了，生意紅火了，也算是報報恁戰友的恩情唄。”

知恩圖報的蒙文紅真的不會喝酒，可她偏執意代表她家老楊，故作能陪我喝到底兒的態勢與我碰杯。不多時，她本就赤紅的臉龐顯得更加酡紅了，不愛講話的她打開了話匣子。

“俺們家多虧了政府的幫扶，不然，就過不了生活的難關。”

我安慰她說：“你們兩口能吃苦，好日子在后頭呢。”

“記得那年，俺家屋頂有點滲水，該翻修了，算算，得8000多，愁得沒辦法，俺才跑你辦公室說說家里的難處。你二話不說，答應協調點經費，還把這事兒當場就記到小本本上了，恐怕事多漏了，又貼到文件柜上提醒，說天天惦記著呢。”她一邊點著頭，一邊回應著我。

整個聚餐的氣氛都很好，唯有我買單的計劃打破了，原來她怕我買單，飯沒吃完就偷偷把賬結了，讓我久久無法釋懷。

沾酒就不能摸車，我決定車先放面館門口，走回去，還能鍛煉身體。

小蒙好像還有什么話要說，執意陪我一塊走。路上，她講的皆是富有成就感的事，其中最讓她驕傲的要數大女兒當了疫情防控志愿者。

她說：“大妞今年寒假，我沒讓她去打短工掙生活費。”

我問：“為什么？讓孩子到社會上實踐鍛煉，有利于她今后的就業發展。”

蒙文紅動情地說，錢啥時間都能掙，但我覺得回報政府對俺一家的關懷比掙錢更有意義。村干部人手不夠，我就讓孩子每天同村里其他放假的大學生一道，幫村干部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兒。孩子心里也明鏡似的，村里和你們駐村工作隊不少幫俺，當起志愿者非常賣力。縣鄉村三級給她發了榮譽證書呢……

蒙文紅臉上的表情越說越自信，不忍打斷她的話。不知不覺，快到通往她家的路口了，我趁她不注意，悄悄把餐費擩到蒙文紅厚厚的羽絨服的口袋里，揮揮手向村部走去。

路邊田野里還沒來得及返青的冬小麥，與一行行的白雪相伴而行，乍暖還寒的春風一陣陣吹在臉上，涼涼的，一種說不出來的愜意涌上心頭。

今年7月，蒙文紅突然給我打來電話，我一愣神，以為有什么事。誰知一接通電話，電話那端的她顯得格外高興：“侯書記，給你匯報個好事兒啊！”我問：“什么好事？看把你高興的。”她說：“大妞入上黨了！”

“是吧。這閨女思想進步，在村里疫情防控期間表現就突出，在大學里也錯不了。那得好好祝賀祝賀哩！”

七

2022年底，距疫情放開還有一小段時間，省派第一書記換屆開始了。省局經過層層選拔，第四分局一級主任科員陳鵬宇脫穎而出，確定下來接任我。省局不虧待敢于擔當吃苦的干部，確定人選后，隨即就給鵬宇和另外一名駐村干部提拔為副處級領導職務了。

鵬宇書記來報到之前，我們未曾謀面。可一通電話，便知這小伙子是個靠得住的人，說話穩重謙虛，張口就喊哥，不喊哥不說話。問題的關鍵不在這，關鍵是他還沒到村，就開始進入狀態了，我出版的一本駐村扶貧專著，他已認真閱讀過，言談中覺得他像駐過村一樣。

我給洪慶商量：“馬上新書記到崗到位，你看，村部也沒有多余的房間可騰了，我想著給他租個民房，一來方便，下了班有個歸宿感；二來條件相對好些，創造個拴心留人的環境，好踏實撲下身子干工作呀。”

洪慶滿口稱贊，說：“你隨便挑選吧，挑好了給你們找人整一下，走走水電，讓咱的電工紅哥整，整哩可美。房租金、家具配備什么的，村里全包了。”我說：“那哪行呢，省里給我們撥的有第一書記辦公經費，允許租房住的。”洪慶說：“要是這嘍，生活家具村里解決。”

村委會東側隔著一池荷塘第二排東頭是張建平大姐的兩處相連宅院，一處自家住，一處閑置。房子兩室一廳（正好書記和隊員一人一間），還帶個封項的小院，怪合適。我和隊員在辦公室住了兩三年，羨慕得不行，后悔沒早兩年尋找到這兒。

房東平姐熱情好客，主動給刷刷墻，鋪鋪地板革，還抬過去兩張單人床。租金收得也不多，只是象征性地開個價。

鵬宇從商丘出發，到鄭州與我匯合。我帶著鵬宇從鄭州出發再到鎮平村里報到。疫情原因，滬陜高速鎮平口下來時還在實行管控，除了帶核酸證明、掃碼、落地再檢測，還要鄉村兩級干部帶介紹信去接站領人。

我倆受到了特殊禮遇。街道辦分包肖營村的責任組長裴占雄和支書洪慶親自接我們。寒暄一陣，返回村里，因防疫政策要求，我居家隔離14天，鵬宇隔離7天。

隔離病毒，不隔離愛。鄉村們待我們像親人，送吃的送喝的。村干部棟科的爸媽天天給我們做飯，把做好的飯裝到便當盒里，放到我們門口就走了。后來，鵬宇也不幸感染了病毒，好幾天高燒不退。房東大姐心疼得不行，把做好的饃菜湯用食品袋兜好，掛到鵬宇門把手上，默默地離開，天天如此。我在村部后面不遠處村民開的小超市里買菜時碰到她，她也在買菜。說：“小陳發燒，不好好地吃飯，我買些他想吃的菜。你看他大老遠地從商丘到咱這，千把里地呢，幫扶俺們，病了，家人也照顧不上他，怪可憐的！”建平大姐說著說著，眼淚都掉下來了……

鵬宇確實把心思都用在工作上了。我后來看到了他寫的一篇駐村履職感受，也默默地流下了欣慰的淚水。他深情地寫道：

沉浸在“扶上馬再送一程”的殷殷關懷中，為期兩個月的新老駐村第一書記交接更替期，不知不覺就過去了。接過沉甸甸的第12任“接力棒”，我躊躇滿志、豪情滿懷，決心在肖營這塊鄉村振興熱土上盡心盡力大干一番，為這里的父老鄉親們過上更加美好幸福的日子奉獻所能。

剛到村里報到時，工作上不知道從何處下手，生活上水土不服，加之感染新冠病毒，當時感覺很迷茫。這時候我想到了省局領導在分局成立之初提出的“十字箴言”：“方向、責任、能力、嚴管、清亷”。圍繞這十個字思考駐村工作，我很快消除了心中的迷茫，頓時有了克服生活困難，樹立干好工作的底氣和信心。同時活學活用省局“四干”精神，決定扎根基層一展身手，不干出點成績決不罷休。

我把自己定的學政策、把方向、明職責、強責任這四個工作坐標灌溉到第一書記強村黨組織、推進強村富民、提升治理水平、為民辦事服務的四塊“責任田”。

雖然我在農村長大，但缺乏農村工作經驗。為了消除本領恐慌，提升工作能力，我一方面向老書記侯群華學習請教，熟讀他撰寫出版的《鄉村鄉親鄉愁》一書，從中了解村情、民情，以及工作思路和方法，力求把第12任接力棒接好接穩。另一方面我與村“兩委”干部工作上多溝通，學習上多交流，營造和諧的駐村氛圍。此外，我還向群眾學習，群眾中蘊含著巨大智慧，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之前，我一直以省局作風建設年活動為引領，用嚴管的作風來克服困難，推動工作開展。駐村后，迅速轉變角色，繼續把這法寶一以貫之。舍小家為大家，以村為家，落實好各項駐村工作制度，以過硬作風確保工作成效，以優良風貌展現省局形象。

目前，肖營村在省局黨組堅強幫扶指導下，通過歷任工作隊的辛勤付出，村里的各項工作走在了全縣的前列，成為鎮平縣乃至南陽市的先進村、亮點村、示范村，作為繼任者，深感榮譽難得，責任重大。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雖然前期通過老書記的傳授和介紹，對村里的情況有了基本的了解，但這些還不夠深入，不夠具體，還達不到一家一戶銘記在心、一草一木了然于胸。新的一年里，我將和隊員一起走家訪戶，傾聽鄉親們的聲音，全面掌握村情民情、扶貧產業、基層黨建等情況，做到心中有數，為駐村工作的開展夯實基礎。

省局領導在新春走基層調研慰問時提出了明確方向，產業是基礎。產業發展是解決村里各項問題的總開關。

今年，工作隊將秉持一張藍圖繪到底的方針，一棒接著一棒跑，一錘接著一錘敲。推動仿古磚雕、熱轉印、鋁合金門窗、玉石加工等產業的良性發展，持續實現產業見效、村民就業、集體增收的三贏局面。同時根據城郊村地域優勢，繼續優化營商環境，引人才引資金引項目，讓更多的產業在肖營村落地開花結果，擴大強村富民、產業興旺規模和態勢。

我特別感謝老書記給我和洪慶推薦的《寶水》這本書，不少鄉建方面的內容太有借鑒意義了，規避不少走彎路的風險。尤其書中說的為避免鄉村振興中什么貿工農一體化騰云駕霧式的誤導，什么種個格桑花、刷個白街墻假模假式的涂脂抹粉的誤區，一針見血地指出不切合農民真正需求的許多問題。

我也體會到，駐村，就要現身說法辦實事，而絕不是把自己的主觀意識覆蓋鄉親們的急難愁盼去瞎搞；更不能脫離鄉村文化和社會結構常識，去搞點子好大喜功的東西，群眾最痛恨這個。

所以，落實好民心工程，關鍵要贏得民心和口碑，讓民心工程真正成為群眾的心頭想、心頭盼和心頭熱。

慰問調研重返村里，看到可喜變化，鵬宇兌現了自己的諾言。我不住地夸贊鵬宇：“時間不長，弄哩不瓤。真像你履職感受中寫的一樣，扎實、務實、忠實。”他謙虛地說：“沒有沒有，與你們十幾任前輩相比，差得還很遠。”我說：“你怎么記這么清？”他拿出他的駐村日記：“哥你看，都在我本本上記著呢，不時地翻翻看看，一茬一茬的藥監人在村里深耕，都是榜樣哩。”

我接過日記本，只見其中兩頁工工整整地記著他之前的從前至后11位第一書記和10位工作隊員，每個人名的后面標注的有駐村時間和經歷。他們分別是第一書記：趙翼、宋義平、杜平、韓允明、郝翔升、陳查田、郭永生、劉春華、程文虎、郭錦龍、侯群華；工作隊員：董凱、朱陸軍、徐孝竘、陳卓磊、聞京偉、胡鮮紅、王紅光、呂斌、鄒陽森、夏明。

我感慨，他真是用心啊，如此這般，工作出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鵬宇說話智慧中自帶幽默。他說：“都是哥和前輩們付出了心血，打的基礎好，讓兄弟我開展工作起步就擁有了沖刺的平臺。村里的集體經濟收入確實一年比一年多，更值得開心的是哥給我引路引得好。”我和洪慶一趟一趟，不厭其煩地找縣里交通局的王局長協調擴路項目資金。也許我們為群眾辦事的真誠打動了王局長，一下子給我們報批了280萬元的擴路配套資金。洪慶也高興壞了，恰逢端午節，給村干部們一商量，決定給我和占領一人發個1000元的過節紅包。我說啥都不要，也不能要。讓占領一塊把紅包退給了村會計。我給占領說：“村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咱來幫扶的，咋能要這個錢呢。”我給洪慶開玩笑說：“紅包和心意，我們只收貴的。”在場的人都會心地笑了。

八

“臘日常年暖尚遙，今年臘日凍全消”。雖是隆冬，但二樓大會議室里送別會上的氣氛卻暖意濃濃。

轉眼我的駐村第一書記任期已到，新書記陳鵬宇的工作也步入了正軌，慢慢有了起色，我可以放心地歸隊了。臨行前，洪慶和鵬宇都有意讓我與村民代表見個面告個別，給大家講幾句話。

面對難舍難分的鄉親們，許多話都涌上心頭。這些年，我扎根肖營村，一扎就是五個年頭四個春秋，在脫貧攻堅和鄉村振興的“戰場”上，用責任引領行為，用汗水澆灌希望，實現了“以身許黨，夙夜在公”莊嚴承諾。盡管兩次累倒在工作崗位上、做了兩次手術，但我無怨無悔。

真有幾點感受，說出來也不怕大家笑話。

第一點感受：挑戰自我，心系群眾，把自己融入第二故鄉。放下架子、撲下身子，這是我給自己定的調子。常常冒著嚴寒酷暑，腳沾泥土走村入戶，田間地頭體察民情，為民辦事服務，13個自然莊，19個村民小組，10平方公里的地域，鋪滿了我的牽掛。因為有“時時放心不下”的責任感和緊迫感，吃過百家飯，拉過家常話，干過農家活，誰家房子有裂縫，誰家缺桌椅板凳、日常電器，還是誰家孩子考上了大學，哪家該享受幫扶政策，誰符合脫貧條件，哪些該動態監測，哪個自然莊的路還有沒打通，等等，我基本上都了然于心。

第二點感受：凝力聚神，建強基層組織，打造一支不走的工作隊。我與村干部打成一片，在基層連隊時叫得最響的口號就是“看我的、跟我來”，在駐村崗位上，這樣的工作姿態同樣是管用的。有重要活動、重大事情，能第一個站出來，第一個講出來，第一個做出來。在我的帶動下，村干部的在位率、出勤率直線上升，開會時人員好召集了，研究事項時好形成共識了，抓工作抓整改時好落實好推動了。為支部找到了一把“逢山開路遇水架橋”的“金鑰匙”。

第三點感受：抓產業謀發展，鼓起群眾錢袋子是我駐村的真實初心。注重加大資金投入和宣傳推介，推進產業扶貧。敦促村里每年都拿出收益的近60%，用于擴大再生產。開展消費扶貧行動，鞏固脫貧成果。通過“扶貧832”平臺，淘寶村實驗基地，以及京東、天貓等銷售平臺，幫扶銷售和定點采購特色農副產品，效益一年比一年好。村集體經濟收入僅2022年，同比增收6萬多元。提速產業發展。利用建起的8000平方米扶貧車間，持續強勁發揮作用，利用“4+2”工作法，對原有藤編產業進行轉型，一生二，二生三，引進唐乾磚雕生產、拓禾熱轉印公司、鋁合金門窗加工等企業，利用淘寶村實驗基地孵化20多家家庭式電商平臺，為產業發展注入了強勁動力。總的來看，村集體經濟年收入由2019年不足20萬元，到2022年增長至60余萬元。使肖營村實現了從保姆式“輸血”到自強式“造血”的根本性轉變，為村里長足發展奠定了扎實的基礎。

第四點感受：打基礎順民心，梧桐花開引得鳳凰來。喊破嗓子不如做出樣子，4年來，我先后“化緣”籌集了900多萬元專項資金，辦了30件惠民實事：籌建扶貧車間，坑塘環境治理，打通斷頭路，構建宣傳無線廣播網，成立知識產權實驗基地，引進藤編產業，新建游園休閑場所，協調學生午餐奶和奶粉，創辦淘寶村實驗基地，硬化亮化鐵路涵洞，制作學生校服和老師職業裝，提升黨群服務中心基礎設施和功能，購置掃地機、灑水車、巡邏車、秸稈焚燒流動值勤車，創辦村史館教育基地，引進磚雕產業，引資合作籌建玉石加工基地，連續3年購置捐贈防疫藥品和防疫物資，組織醫藥科技小分隊下鄉入村進行“我為群眾辦實事”活動，添置村“兩委”辦公及會議設施設備，開展“七改一增”活動，組織參與鎮平縣致富合作項目，構建圖書室，動員社會力量捐助困難大學生完成學業、購置教學設施和體育器材，每年春節慰問特殊病人患者，主干道擴寬基礎工程。

第五點感受是：奮戰“疫”線累亦甘。3年疫情，2020年初，第一波抗擊疫情時，我已駐村8個月，村里防疫物資告急，我比誰都急，年都不過了，在鄭州滿大街地尋求口罩，逆行南下到防疫一線。最吃緊的那兩個月，一忙都是一大天，凌晨一兩點前幾乎沒睡過，保生活，保安全，連續奮戰，疫情退了，我卻累倒了。2022年11月，村里疫情暴發，先后確診了100多例，受縣里接診條件限制，不少確診病例在家高燒不退，民情恐慌，我緊急向省局領導匯報情況時，情緒不能自已，聲淚俱下。省局雪中送炭。僅用了4個小時，就把一面包車的應急藥品和防疫物資送到群眾手里，讓群眾渡過了防疫難關。

別人問我有什么得失，我風趣地說，有得有失，動了兩次手術，肚子上“得”到了七個刀口，“失”去了兩個“零件兒”。

有人問我到底圖哩啥？我說：“不圖啥，就圖黨對我二三十年的培養，讓我實現了從一個農村娃成長為對部隊、對社會有用的人，這一遠大理想抱負！”

鄉親們不住地為我鼓掌。70多歲的王全書大叔緊握著我的手，一把拉著我的胳膊，埋頭嗚嗚地哭了，侯書記，我們都舍不得你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