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文學的跨媒介傳播助力中國文化“走出去”

摘要：近年來，國內文藝界通過改編、演繹、譯介、傳播等方式推動中國經典文學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以跨媒介的方式發揮更大的傳播效力，助力中國文化“走出去”。中國古代經典文學打破語言束縛，被打造成可唱、可舞、可聽、可看的藝術作品走近大眾，走出國門，走向世界，從多個角度充分展現了中國文學的詩意情懷和中國文化的民族魅力。媒體融合時代，創意改編的文學作品越來越多，以《詩經》為例，除了文字傳播、對外譯介等傳統手段外，還與音樂、戲劇、影視等有機融合，體現了跨媒介改編對促進經典文學傳播、擴大中國文學的海外影響、推動中國文化“走出去”具有重要的現實價值，而海外藝術家對《詩經》的演繹更是生動詮釋了文明互鑒的當代意義。

關鍵詞：文學；跨媒介；對外傳播；《詩經》

中圖分類號：G122；G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19-00-03

1 跨文化視域下《詩經》對外傳播新模式構建

文學源于人類的思維活動，其最初的形式并非文字，而是語言，以可演唱的抒情詩歌為主，記錄了人類的生活場景和表達情感。文字形成后，這些詩歌被整理成文字，得以流傳更久，《詩經》便是這樣的文學作品，也是中國最早的書面文學?！对娊洝纷鳛橹袊膶W的源頭，具有極高的歷史文化價值，其包含《風》《雅》《頌》三部分，共305篇，這些詩歌充分表現了中國古代人民豐富的生活景象，具有良好的視聽化基因?！对娊洝肥俏覈谝徊繕犯杩偧妒酚洝た鬃邮兰摇酚性疲叭灏倨?，孔子皆弦歌之”［1］。《詩經》的音樂價值不僅是國內學界廣泛關注的話題，還是西方學界、藝術界非常感興趣的內容。法國音樂家、漢學家維霍尼克·亞列山大·儒赫諾在《中國音樂詩學》中認為，《詩經》以藝術性的語言介紹了中國的音樂美學藝術，真正實現了藝術的交織，從《詩經》就可看出中國古代的音樂具有極高水平［2］。

正是源于《詩經》的“天然音樂基因”，很多人嘗試將《詩經》改編為歌曲。其中最廣為流傳的當屬根據《詩經·國風·秦風》的《蒹葭》改編的《在水一方》，尤其經鄧麗君演繹后成為一代經典曲目?！秶L·周南·關雎》也是一首備受關注的短詩，中國歌手宋祖英、于文華、仇海平、金志文等都曾演唱過不同版本、不同風格的相關歌曲。此外，隨著社交媒體的迅速發展，在微博、抖音、bilibili以及海外的Youtube、Twitter、Facebook等媒介平臺上有越來越多的普通音樂愛好者分享《詩經》的改編歌曲，通過這樣一種好聽、好記的方式讓《詩經》走進大眾的內心，讓原本苦澀難懂的文學作品更加深入人心，易被普通大眾所接受、傳唱。

除《詩經》外，還有很多中國古詩詞被改編成耳熟能詳的歌曲，如《水調歌頭》《幾多愁》《知否知否》等，歌詞好記，旋律動聽，意境動人。經典文學作品變成人人皆可傳唱的流行音樂，不僅是文藝領域的一種創新，還在文化普及、中小學教學、對外傳播等過程中起著積極有效的作用。

從第二次工業革命開始，視聽媒體開始快速發展，進入21世紀，移動互聯網的發展促使視聽媒體進一步擠占了文字媒體的生存空間。文學作品要想實現廣泛傳播，也離不開視聽媒體的利用。在文字、語言、圖像（包括視頻）三種傳播形式中，視聽化的表達方式更容易為被受眾接受，其包括圖像（海報、插畫）、影視、短視頻等形式。改編成電影、電視劇的文學作品能獲得更好的傳播效果，且影視劇的火爆會對文學作品本身的傳播產生巨大的正向反饋。

曾有媒體在美國接頭采訪，邀請路人隨便說出一本紙質書的名稱，竟有相當比例的路人無法在短時間內說出，并表示多年不看完整的書了。這從側面表明，移動互聯網時代，利用碎片化時間獲取模塊化知識已經成為當前主要的文化和知識吸收方式。

《國家“十四五”時期哲學社會科學發展規劃》指出，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需要在提升文化軟實力上展現新作為，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文學作品是中華傳統文化的重要載體，中國傳統文化典籍的外譯和推廣是講好中國故事的關鍵和重點。長期以來，文學作品的傳播形式以文字為主、以圖像為輔，隨著新媒體、新技術的快速發展，人們的審美表達方式和精神文化消費習慣發生了巨大變化，單一的文字出版物已經無法適應人們不斷變化的信息需要，信息傳播手段越發多樣，文學的語圖平衡關系也隨之發生了變化。圖像極大地豐富了文學的表意方式，所以視覺化表達是文學傳播最有潛力的形式。文學的視覺化主要是指文學作品的表達方式由語言文字主導轉為影像化主導。

近年來，中國文藝界開始尋求新的突破，致力于推進中國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傳播。法國主流媒體《世界報》曾刊文探討中國的詩歌藝術，作者羅伯特·紀蘭認為，中國古詩文里的漢字所提供的不僅有聽覺聯想，還包括視覺喚起，這種聯動有時在詩意情境中是必不可少的，但它們很難在翻譯中完全呈現?；逎y懂的古漢語、遙遠神秘的歷史文化內涵增加了我國文學作品的海外譯介難度，且容易引起普通讀者的誤讀。而舞臺化、音樂化、圖像化的改編正好能夠解決《詩經》在對外傳播過程中“水土不服”的問題，西方歌劇、音樂劇等藝術形式與我國經典文學的融會貫通突破了語言桎梏，以更加通俗易懂的方式推動中國文化走向世界。

2015年6月，在紐約上演的詩歌劇《詩經·樂圖》以情景歌唱表演形式將《詩經》故事搬上戲劇舞臺。主創團隊深度挖掘《詩經》語言的音樂優勢，結合《詩經》的韻律特點、結構特點、句法特點、字詞特點等，以西方美聲唱法創新演繹中國經典詩詞，重溫中國歷史文化。文學詩句與現代音樂元素的結合、中國傳統樂器與西洋流行樂器的碰撞、跨文化視域下經典文學的視聽化改編初體驗為《詩經》的海外傳播打開了新思路，指出了新方向。

2019年9月，大型原創音樂劇《詩經·采薇》遠赴希臘，連演三場，為海外現場觀眾帶去了一場極具感染力的視聽覺雙重盛宴，收獲大量好評，是我國將《詩經》與西方藝術形式創新融合的典范。以現代藝術風格傳遞古典之美、以西方藝術形式訴說東方歷史、以獨具傳統魅力的舞美設計傳遞中華神韻、以跨媒介方式傳播中國故事，《詩經·采薇》的大膽嘗試實現了中國傳統文化創新性轉化的另一種可能。

2019年12月，在“聽見中國”中外作曲家交流活動上，由匈牙利音樂家梅特·巴洛格在遵循漢語聲調基礎上改編、以西方交響樂形式演繹的《關雎》令人驚艷。這并不是其第一次嘗試，從2017年起，巴洛格就開始改編《詩經》，并多次邀請匈牙利女中音安娜·莫爾那在國際舞臺上演出。除此之外，對《詩經》進行聽覺化改編的案例還有2020年由美籍華人音樂家談晨創作、中德藝術家演繹的大型套曲《詩經·國風》。海外藝術家以西方視角感悟中國文化，從音樂的角度展開了一場精彩的跨文化對話和交流。中國經典文學韻調與西方現代音樂技巧的融合，從跨文化、跨學科的角度生動詮釋了文明互鑒的當代意義。

2023年3月，中央民族樂團附屬少年劇團和QFunTheater兒童實驗劇團宣布即將在今年制作并推出原創國風技樂戲劇《詩經》，并擬于今年在全球首演。創始人所提出的“融合雜技、魔術等時尚的創作語匯，完成中國古詩的當代表達”等創作理念讓人拭目以待。讓《詩經》走進兒童世界，讓更多青少年參與中國文學的藝術改編與對外傳播，此類活動不僅彰顯了《詩經》的文學價值與藝術價值，且具有深刻的教育意義。

2 跨媒介傳播啟發中國經典文學“走出去”新思考

近年來，在“一帶一路”倡議的導向作用下，具有鮮明中國特色的傳統文化元素與現代藝術紛紛走上世界舞臺，中國傳統國畫和中國戲劇、中國書法在世界藝術流派匯聚的法國巴黎分別掀起過“國畫熱潮”“中國戲劇熱潮”“中國書法熱潮”等?！对娊洝吩诤Ｍ獾膫鞑v程也充分表明，視聽化表達在中國文化的海外傳播過程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采用文言文寫作的中國古代文學作品外譯時語言翻譯方面障礙較多，采用視聽化的表達方式具有獨特的傳播優勢。

文學作品是被賦予人類思想和情感的語言文字，其內在思想和情感就是文化。《詩經》視聽化表達的本質是中國文化的視聽化表達。當前，《詩經》在歐美國家學界的傳播已經十分廣泛，但學界對《詩經》的海外傳播大多從文學、語言學、社會學、歷史學、音律學等角度進行研究，對《詩經》的視覺化表達對其海外傳播的助力和貢獻鮮有關注。事實上，隨著媒介技術的更新迭代，近年來，《詩經》的視覺化表達實踐顯著拓展了其在海外的傳播深度和廣度，對中國傳統文化“走出去”產生了較大的積極影響。“新媒介藝術在獲得獨立性與本體性的階段，改編素材不再只是充當新媒介藝術成長的形式資源，改編創作也不再是新媒介藝術發展的過渡階段，而是轉身成為一個獨立的藝術領域，自身具有生長發展的內在需求”［3］。

以視聽形式推廣文學，以文學故事反哺藝術，這種結合在海外并不罕見。以音樂劇為例，近些年法國在該領域佳作頻出，將很多世界名著如《巴黎圣母院》《悲慘世界》《紅與黑》《亂世佳人》《羅密歐與朱麗葉》等，打造成音樂劇市場的爆款。這些經典作品不僅吸引了戲劇專業人士，還征服了無數文學愛好者、語言學習者、青年學生等群體的關注，其中的很多曲目更是成為讓人無限循環的熱門金曲。

2018年，法國媒體《巴黎競賽》刊文《在巴黎：音樂劇正在苦苦掙扎》，2019年，《搖滾莫扎特》和《搖滾紅與黑》相繼來到中國，燃爆劇場，法國多家媒體報道稱，是中國讓它們重獲新生。兩部音樂劇的豆瓣評分均達到9分以上，官攝視頻在B站播放次數達200萬次，可謂名副其實的“票房收割機”。

以法國搖滾音樂劇為代表的西方音樂劇為何能夠獲得中國觀眾的青睞？《搖滾莫扎特》的主演索拉爾曾表示，“該節目可能是法國在這個有時令人發狂的文化全球化中展示其獨特性的主要武器之一”。兩部搖滾音樂劇有一個共同點：相較于劇情，里面的歌曲更令人印象深刻。激情震撼的現代搖滾、極具感染力的節奏旋律、富有哲思的詩意歌詞完美詮釋了主人公矛盾、熾烈的心理狀態。文化靈魂、精神內核固然重要，中西對話、學科融合也是時代需求，無論選擇何種藝術形式呈現經典文學，包裝與內涵巧妙結合的文藝作品才能真正直抵人心、治愈人心，實現作品的精品化、大眾化、流行化傳播。

近年來，我國在文學與藝術的跨學科融合方面取得了巨大突破，《詩經》《論語》《紅樓夢》《西游記》等經典文學作品的視聽化改編正是貫徹落實“在提升文化軟實力上展現新作為，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等國家戰略思想的重要舉措。在“一帶一路”倡議的推動下，我國學界一直重視經典文學作品的文字外譯工作，但在視聽化改編與對外傳播方面仍有較大的拓展空間。文學創作者和傳播者都應當接納并利用視聽媒介技術，通過跨媒介傳播進一步拓展中國文學作品的海外受眾群體，助推中國文化“走出去”。

《搖滾莫扎特》的主創表示，該劇在中國的成功是在沒有進行任何實際推廣的前提下取得的，最初的宣傳幾乎只依靠社交網絡。2020年原本要在中國巡演的《搖滾紅與黑》因疫情原因被迫取消，只能通過B站與中國觀眾相見，而這樣一種特殊形式反而吸引了更多新的觀眾。戲劇藝術的跨媒介傳播、科技與人文的融合發展成為一種新的趨勢，為中國經典文學的對外傳播開辟了一條新路徑。在新的時代背景下，科技對文藝的介入也開始助推中國文化“走出去”。

2020年8月，《詩經·采薇》以線上形式亮相巴西戴爾藝術冬季藝術節，與巴西觀眾云端相聚，收獲眾多好評。以《詩經》為代表的中國傳統文學及衍生藝術應當適應數字媒體和“互聯網+”的傳播方式，讓科技賦能中國文化的海外傳播，如加強云端平臺建設、加快傳統文化的數字資源建設等，充分利用移動新媒體的影響力，推動中國經典文學實現更廣范圍、更優效果的傳播。

3 結語

文字媒體的衰落并不等于文學的衰落，跨媒介傳播能夠有效拓展優秀文學作品的傳播范圍和受眾群體，將其內含的精神、思想及文化發揚光大。在全球化語境下，應充分把握時代機遇，發掘更多的經典文學IP，并進行視聽化轉化，用海外受眾熟悉的形式講述中國故事，避免“文化折扣”或“文化休克”，不斷增強我國文化對外傳播的影響力。

參考文獻：

［1］ 司馬遷.二十五史·史記·孔子世家［M］.長春：吉林攝影出版社，2002：198.

［2］ 維羅尼克·亞歷山大·茹爾諾.中國音樂詩學［M］.巴黎：阿爾馬丹出版社，2015：1.

［3］ 趙敏.《西游記》跨媒介改編創意的躍遷［J］.中國社會科學報，2022（4）：27.

作者簡介：丁濛（1987—），女，江蘇南通人，博士，講師，研究方向：法國文學。

王韜（2000—），男，山西呂梁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英美文學。

基金項目：本論文為2020年度江蘇高校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詩經》在法國的譯介、傳播及影響研究”成果，項目編號：2020SJA15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