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婷,方 凱,黃灝然
(仲愷農業工程學院經貿學院,廣東廣州,510225)
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是黨中央在“三農”工作上作出的管大勢、管全面、管長遠的科學判斷,全面推進鄉村振興關鍵在科技、在人才。[1]黨的二十大報告進一步指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最艱巨最繁重的任務仍然在農村”“加快建設教育強國、科技強國、人才強國”。[2]這為我國涉農專業教育機制體制變革提供了遠景規劃和政策指向。
涉農專業研究生教育既與國家現代化建設互嵌,又與中國式現代化同向同行[3],是實現鄉村人才振興的重要路徑。農業碩士專業學位設置的初衷是為農業高質量發展培育復合型高層次應用人才,其培養目標高度契合鄉村振興戰略需求和建設教育強國的政策愿景。但現階段農業碩士研究生實踐培養環節優化滯后,導致人才供需雙方存在期望偏差,集中體現在研究生不知農、不愛農、不善農、不安農、不事農,與“三農”的心理距離較遠。其根源在于實踐培養缺乏可依托的高質量產學研用場域,教育教學缺乏理論知識轉換、現實問題接軌與“三農”情懷培育。[4]因此,急需強化產教學用育人平臺效應的發揮,加快生成鄉村振興戰略人才力量。這既是歷史邏輯,也是客觀需要。
科技小院是中國農業大學針對產教學用融合程度不高的問題設計的涉農人才培養創新平臺,具有零距離、低成本、高效率的優勢,能夠將教書與育人、田間與課堂、理論與實踐、科研與推廣、創新與服務緊密結合起來。[5]這一高校實踐獲得了中央政策的正向反饋。2022年3月,《教育部辦公廳 農業農村部辦公廳 中國科協辦公廳關于推廣科技小院研究生培養模式助力鄉村人才振興的通知》印發。[6]同年7月的《教育部辦公廳 農業農村部辦公廳 中國科協辦公廳關于支持建設一批科技小院的通知》指出,“把農業農村領域高層次應用型人才培養擺在學校工作的重要位置”“確保科技小院人才培養方案高質量實施”。[7]這透露出提高涉農人才培養質量和效率需要高效培養平臺介入,而科技小院正是一個較好的組織載體。基于高濃度政策投放的現實背景,本文深入研究如何借助科技小院這一孵化介質賦能農業碩士研究生培養方式轉型,凝聚農科人才振興鄉村的向心力,以更好地服務于農業農村現代化建設。
科技小院是建設在農業生產一線,集農業科技創新、社會服務和人才培養于一身的基層科技服務平臺,最早在2009年由中國農業大學張福鎖院士探索創建。[5]科技小院的基本架構分為四大板塊:一是導師團隊建設。科技小院聚集了來自不同領域的專家學者,導師團隊的構建需要考慮到學科交叉和綜合性,以支撐研究生的課程學習和科研項目的多樣性。二是應用課程和實踐教學。科技小院可以提供豐富的實踐性課程和實踐教學機會,例如農業技術創新實踐、農業產業化實踐、農業企業管理等課程,并憑借扎根農業生產一線的地緣優勢,幫助研究生鞏固課程內容,強化理論知識轉換能力。三是項目式教學。研究生通過科研團隊課題或委托項目,參與到實際的農業科技創新項目中,體驗科技研發和產業化的全過程,提高科技創新能力和綜合素質。四是研究生科研成果轉化。科技小院可以提供豐富的科研資源和轉化渠道,幫助研究生將自己的科研成果轉化為實際生產力,并且推動科研成果在產業中的應用和推廣。
經過長時間的實踐驗證,科技小院已被建成為一個成熟完整的知農愛農新型人才培養體系,“科技小院+”農業碩士研究生培養模式(以下簡稱“科技小院+”模式)應運而生。“科技小院+”模式是指在農業碩士研究生已完成針對性理論知識學習的基礎上,高校將其長期派駐到農業生產一線(不少于1年),農業碩士研究生需要重點研究農業農村生產實踐中的相關課題,包括學前實踐、課程學習和生產實踐三大主要環節。可以看出,“科技小院+”模式有以下四大內涵:第一,此模式是農科教育變革和鄉村振興背景下的創新產物,其作為教育教學改革目標仍有待完善;第二,此模式強調以農業生產現實需求為導向,注重人才價值釋放和產學研融合成效的實現,提升研究生的就業素養;第三,此模式強調實踐平臺的支撐,注重科技小院在教育場景中的應用,提高研究生知農愛農強農興農的使命感責任感;第四,此模式是基于現實導向完善教育體系的成果,不僅是教育理念和專業認知等多方面的系統轉型的成果,還是教育體制機制逐步耦合社會生產結構并不斷調整優化的動態演變結果。
“科技小院+”模式的獨特優勢在于真正實現了產學研用一體化,具備應用研究強屬性、職業生涯強掛鉤的特征。目前,涉農高校實踐基地數量相對不足且高校與基地間缺乏長期合作,導致研究生教育的校內校外“雙導師”制容易失效,大部分研究生很少甚至從未接受過校外導師的專業實踐指導,研究生教育教學過程頻繁呈現出“孤島”現象。“科技小院+”模式不僅填補了田間課堂載體的缺位,還打破了填鴨式理論教學,讓研究生在充分學習第一課堂理論知識的基礎上,駐扎第二課堂,常駐科技小院,接受生產實踐能力鍛煉。研究生在校內學術導師和基地實踐導師的共同指導下邊學邊做,其畢業論文選題直接在農業生產一線作業中捕獲,具有真實可靠的選題依據和較高的應用價值,研究成果更有可能無縫轉換成實際生產力,進而精準服務于農業農村高質量發展需求。
“科技小院+”模式的實施前提是以產業項目為依托,打造產學研用共同體,聚焦于地方產業項目,推動科技服務和高層次人才下鄉,致力于引導農民高效生產。在實施過程中,校內學術導師和校外實踐導師串聯育人,將研究生教育各環節貫穿于農業產業項目設計、實施和驗收全過程,推動高校、企業、基層政府、農民等多個關聯主體在農業生產經營新型空間平臺中形成共識性行動。研究生則在解決農業產業項目具體問題中邊干邊學,及時將學習成果反哺于項目,這不僅可以提高項目完成的效率和質量,還可以充分促使項目完成和研究生培養相互融合;科技小院平臺憑借自身具有的農村經濟社會輻射帶動力獲得相關資源,有更多機會和可能申請承擔縱向和橫向科研課題,進而形成良性循環,保障科技小院的可持續運行。
問題導向教學是一種啟發式教學。科技小院以涉農高校科研院所為智囊支撐,為研究生搭建了一個農業理論知識與實驗積極融合的場所,將教育場地從高校擴展到村域。研究生在科技小院與涉農企業、村民等主體之間建立的是同事關系。[4]在此處,研究生能夠鞏固理論知識,切身把脈順平農業資源、產業結構,深入參與到農業技術服務、農民科技培訓、農業科學研究中,并結合田間地頭這一真實環境發現生產實際問題,開展自下而上的學術研究。這既能強有力賦能農業增效、農民增收、農村發展,也能引導研究生自學、自練、自悟、自省,向全能創新型人才靠攏。
“科技小院+”模式仍處于部分高校試行的階段,各教育管理主體并未形成覆蓋招生方案設計、課程體系構建、實踐能力培養、教育教學改革等研究生培養全過程的模式。在招生方案設計方面,只有中國農業大學、西南大學等少部分高校實行科技小院專項招生計劃,大部分高校是校內理論課程結束后,導師根據課題需要挑選參與科技小院項目的研究生。此外,研究生在選擇學習路徑時,會考慮學習環境、培養環境、職業社會地位、職業預期薪資等多方面因素,涉農專業在招生時處于相對劣勢,專業生源呈現第一志愿率較低、優秀生源偏少、專業認同感偏低和“三農”情懷缺失的現象,研究生愛農學農安農主動性弱,不愿意深入科技小院進行長時間的農業生產一線駐扎。在課程體系構建階段,囿于現行教育體制機制的長期影響,在“科技小院+”模式下,高校開設的專業課程以形成完整的專業基礎知識架構作為主要考量,案例教學和應用實踐環節的課程時長不合理,而實踐基地則更希望增加實踐素養培育環節,兩者就課程方案建構尚不能耦合。在實踐能力培養階段,部分任課教師存在教學能力薄弱、教學內容老舊、教學操作不靈活、偏好理論知識講解而使得實踐技能訓練滯后等不同問題,導致研究生在深入科技小院的初期可能欠缺及時有效的應用理論知識,欠缺解決農業真問題的能力。在教育教學改革階段,地方政府、龍頭企業、科技小院實踐導師等各行為主體缺乏“產業鏈—專業鏈—學科鏈”反向傳導表達機制,多處于被動配合教學方案的狀態。
“科技小院+”模式意在培養既有相當科研實力,又具備扎實應用能力的高層次復合型農科人才,遵循“認知—知識—能力—素質”的循序漸進式培養觀念,需要全主體配合和全鏈條設計才能取得實效。在鄉村人才振興中,地方政府容易將科技小院模式建設作為教育教學體系附屬行動,進而忽視其在鄉村振興中的人才支撐作用,導致在項目支持、融資貸款、宣傳推廣、建設參與等方面發生功能性缺位。地方科協是農業科技研發管理的重要組織,可根據產業發展方向和依托單位需求,為科技小院提供項目傾斜、資金保障、技術指導、主體協作促進等幫助,但在實際操作中其參與程度并不高。科技小院利用高校和基地兩類差異化育人環境實行“雙導師”制,選聘具有較高學術理論水平的高級職稱專家擔任校內學術導師,挑選具備豐富實踐經歷的相關人員擔任校外實踐導師,但導師聘任管理體制機制不健全造成雙跨科導師數量較少,校內學術導師更擅長于科研,應用實踐知識相對偏弱,校外實踐導師則不明晰教書育人的流程體系,系統性引導研究生完成科學研究項目的能力不足。“科技小院+”模式因構建了產學研用共同體而備受推崇,但在研究生“立地式”教學中過分強調高校科研院所的主導作用,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參與價值挖掘不足,研究生實踐素質教育質量大打折扣。
在“科技小院+”教育利益共同體中,高校科研院所、研究生導師、科技小院基地分別追求的是教育資源補充、教育能力補齊和農業技術突破,三類主體價值取向存在斷裂現象,難以構筑開放、參與、協同、回應的生態圈。一方面,高校科研院所和科技小院存在物理距離。要想打造農業碩士專業學位研究生教育的完整鏈條,需要在招生遴選、培養方案制定、課程教學組織、學位論文選題開題、科學研究能力培養、學位論文撰寫與答辯等環節形成有效的合作域,構建出長效協同機制和政策保障機制。而現有科技小院專項支持政策供給仍明顯不足且缺乏具體的實施路徑和操作指南,在科技小院申報條件、專項招生計劃、產業項目申請等方面均有明確限制,地方政府、科協等外部力量主體難以準確把握對科技小院模式的扶持尺度,給予高校科研院所、合作企業、科技小院基地的激勵不足,主體協同合力效能發揮不充分。另一方面,科技小院培養模式推行具有一定的政策指向性,但目前還沒有成熟完善的實施方案,高等院校短時間內倉促推行,往往促使科技小院懸浮于農業碩士研究生培養之上。例如,學術研究導師受制于培養方案和考核評價機制的調整,不得不承擔起科研學術研究和實踐技能訓練的雙重任務。而由于自身教育思維觀念和能力結構轉換效率不一,校內學術導師同樣處于嵌入科技小院培養模式失度的狀態。因此,需要進一步完善科技小院管理機制、考核評價機制、資源配置方式、教學科研組織方式等,形成相對系統的激勵約束機制。
高等院校可以通過增量傾斜和存量調控,推進實施科技小院專項研究生計劃,優先滿足科技小院招生計劃需求,在學科建設和研究生教育教學改革方面給予相應項目資金支持。在招生方面,可通過研究生錄取復試環節評估學生的科研潛力,做好科技小院模式招生宣傳工作,提高優質研究生生源占比;在管理方面,積極將科技小院納入學科建設體系,探索性實行課程設置多主體聯合論證制度,構建1/3模塊由學校主導、1/3模塊由學校基地共建、1/3模塊由基地主導的教學課程目錄,將教學課程與農業農村發展需求進行有效銜接。在教學方面,可以嘗試持續立項以支持教學案例和教學虛擬教室建設,實施農業、農村、農民問題導向的大單元教學設計改革,做好研究生深入農業生產一線實踐訓練的前期銜接知識積累,激發學生內心深處的“三農”情感。在師資方面,可以建立科技小院聘任教師駐院實踐制度,非具備實踐應用指導能力的導師需在科技小院與研究生開展同期一線產業實踐,并將深入科技小院基地實踐鍛煉和指導研究生實踐訓練納入職稱晉升考察內容。
政府、科協、高校科研機構、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政產學研一體化人才培養模式需要得到鞏固,要加強組織協調和條件建設,創新實施科技小院研究生項目制培養方式,做到人才培養項目、科研項目、政府規劃無縫銜接,使科技小院模式多元主體間實現合作效益最大化。地方政府應當添加參與、協調、回應等功能,加大科技小院模式創建力度,鼓勵相關協會參與高校農業碩士專業學位培養模式的調整工作。科協應積極構建科技小院大數據資源庫,為高校的學科建設、學科發展、學科評價、人才培養等工作提供決策參考。新型農業經營主體應積極參與科技小院落地行動,為科技小院模式提供雙導師制教師隊伍建設和科研成果轉化平臺。農業碩士研究生培養單位應堅持精準教育、精準就業的思想,以“項目研究+崗位需求”為導向統籌培養內容,適當調整科技小院人才培養規模,優化科技小院培養環境,提供一定額度的研究生務農激勵補貼。
各級政府和相關部門應緊跟農業強國、教育強國和人才強國的戰略規劃,借助鄉村人才振興政策機遇,根據區域產業發展基礎和產教學融合基礎,發揮公共管理優勢、資源調控優勢、組織優勢。例如,發揮公共管理優勢,實施科技小院運行規范性指導文件或產教融合支持政策,明確財政稅費、金融保險、科技信息、用電用水用地等具體保障措施,切實保障科技小院成為產教融合成果的良性轉換平臺;發揮資源調控優勢,擴充整合縱橫向政策資源,并在財政預算中安排科技小院模式專項投入資金和政策項目,并隨鄉村發展動態調整規模;發揮組織優勢,要求合作項目就任務分工、評價監督、政策保障等方面提供具體任務目標,并組織開展科技小院農業碩士研究生培養模式經驗總結提煉,多渠道宣傳涉農專業學位開設和鄉村振興戰略實施,持續營造尊重農科高層次人才的社會氛圍,提高研究生對涉農專業學位的認可度。
總之,“科技小院+”農業碩士研究生培養模式是在涉農專業研究生教育教學改革過程中創新的制度產物,消融了傳統課堂教學產學研用融合程度不深的問題。本文依序分析科技小院賦能農業碩士專業學位教育改革的主要內涵、基本特征、現存問題,從科技小院培養模式優化所需資源和關鍵環節提出改進對策,從而助力高校更好地培養應用型新農科人才,進一步為實現宏觀層面的農業強國、教育強國和人才強國融合共進提供了微觀層面的教育改革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