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新總統”，中國“老朋友”

陳一鳴　鄭敖天

1945年生于巴西，早年從事工人運動，1980年創立勞工黨，2003年至2010年間連任兩屆總統。2022年10月第三次當選巴西總統。

4月12日至15日，巴西總統盧拉·達席爾瓦對中國進行國事訪問。

去年10月31日，盧拉第三次當選巴西總統，受到了全球的高度關注。上任之初，他便表示自己高度注重巴中關系，希望與中國加強戰略性長期性合作。

“盧拉就任總統百日之際到中國進行訪問，體現了他對中巴關系的重視。”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巴西研究中心執行主任周志偉告訴《環球人物》記者。

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巴兩國對盧拉此次訪華都充滿了期待。

“我希望再次訪華，更好地了解中國，去中國的省市走走，參觀中國的企業，參觀中國的重點工程，更多了解中國經濟增長的奧秘。”2021年4月，盧拉在接受采訪時如此表示。

盧拉原計劃于3月26日至3月31日訪華。然而在啟程前的3月23日晚，77歲的他被確診感染輕度肺炎。據巴西媒體報道，在得知確診肺炎后，盧拉起初不愿接受醫療團隊的建議推遲中國之行。為盡快恢復健康，他取消了原定于3月24日舉行的政府協調會議，在總統官邸休息。

2023年4月12日，盧拉（右）抵達上海，開始對中國進行正式訪問。

在醫療團隊的堅持下，盧拉最終“不情愿地”推遲了中國之行。中方對此表示理解和尊重。

3月26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向巴西總統盧拉致慰問電。習近平表示，頃悉盧拉總統罹患流感和肺炎，不得不推遲訪華，我謹向你表示誠摯慰問。祝愿總統先生早日康復，歡迎你在雙方方便的時候盡早訪華。

半個月后，盧拉帶著一個更龐大的代表團來到了中國。

在盧拉推遲訪華行程前，巴西公布的第一份陪同人員名單包括27名參、眾議員。如今，隨團出訪名單再添12名國會參、眾議員，隨行議員總數達到39人。

“雖然盧拉的中國之行因罹患肺炎推遲，但此訪的意義絲毫沒有降低。”訪華團出發前，巴西科技創新部部長盧西亞娜·桑托斯接受《環球人物》記者采訪時如此表示。

她對盧拉總統此次訪華充滿期待：“巴西政府一直致力于將巴西重新融入世界地緣政治，擴大和加強伙伴關系，此次中國之行是盧拉政府外交政策努力的一部分。”

桑托斯還提到，希望在未來幾個月內建造與中國合作的巴中地球資源衛星項目（CBERS）六號衛星，這對加強亞馬孫雨林地區的環境監測和開展氣候研究頗為關鍵。

除了龐大的國會議員代表團，此次隨行的商業代表團同樣十分“豪華”。據報道，此次陪同盧拉訪華的巴西商業代表團達240人，成員來自140多個行業。

據巴西外交部介紹，預計盧拉在此訪期間將與中方簽署約20項協議。

巴西中國問題研究中心主任、經濟學家羅尼·林斯在接受《環球人物》記者采訪時，特別提到中國的電子商務市場。他說：“中國擁有世界上最大和最成熟的電子商務市場，十分盼望中國利用這方面的經驗和技術，為巴西開發巨大的電子商務潛力賦能。”

巴西動物蛋白協會總裁里卡多·桑丁則告訴《環球人物》記者，中國對禽肉和豬肉有著巨大需求，而巴西將農業作為優先發展行業，雙方合作具有高度互補性。

2022年9月，本刊駐巴西記者陳一鳴采訪時任巴西伯南布哥州副州長桑托斯。

桑丁說：“巴西愿更好地抓住中國高水平對外開放的機遇，在肉類、禽蛋等農副產品貿易上進一步加強與中國合作，增加對華出口。”

中巴在1974年建交。早在那個年代，巴西官員便對中巴貿易充滿期許：“如果中國人每天早上喝一杯來自巴西的咖啡，里面再加上來自巴西的糖，那巴西的貿易問題便解決了。”如今，中國已連續14年成為巴西最大貿易伙伴和最大出口市場。

正如周志偉總結，中巴經貿關系近年來一直保持增長勢頭，即使在疫情期間，兩國貿易額也持續走高，這體現出“中巴貿易結構的互補性足以對沖外部的不穩定因素”。

結算貨幣也是盧拉此訪的看點之一。據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毛寧介紹，中巴今年初簽署了在巴西建立人民幣清算安排的合作備忘錄。這一安排有利于兩國企業和金融機構使用人民幣進行跨境交易，促進雙邊貿易、投資便利化。

2009年盧拉訪華，應邀訪問了中國社會科學院，并發表了題為“巴西和中國：在變化的世界格局中加強戰略伙伴關系”的演講。他還為社科院巴西研究中心留下一句題詞：“我堅信中國和巴西正在書寫人類歷史的新篇章。”

“這句話折射出盧拉的中國觀與世界觀。由此可見，盧拉認為，中國和巴西在全球體系改革上具有‘共同語言’。”周志偉說。

2009年6月，盧拉出席了在俄羅斯葉卡捷琳堡舉行的金磚國家領導人首次會晤。此后，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金磚國家大學聯盟等先后建立。盧拉說：“金磚國家加上我們的開發銀行，以及通過金磚國家建立的大學間的合作關系，都可以改變人類的歷史，可以給發展中國家提供它們在過去500年里沒有得到過的機會。我對此堅信不疑。”此次訪華，他首站就前往設在上海的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總部參觀。巴西前總統羅塞夫已獲選為該行新任行長。

周志偉認為，中巴對許多全球性問題的共同關注已超越雙邊關系的范疇。“從金磚國家每年發布的共同聲明中可以看出，對許多全球性重大事件，金磚國家有著一致立場，適用于全球治理的‘金磚方案’正逐步形成。而中巴之間的合作與協調，有助于讓‘金磚方案’更具體、更務實、更具操作性。”

2009年5月，盧拉與時任中國社會科學院院長陳奎元共同為社科院巴西研究中心揭牌。

作為東西半球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和重要新興經濟體，中巴互為全面戰略伙伴，擁有廣泛共同利益和共同訴求。盧拉也一直積極推動中巴關系的發展。

早在2001年，盧拉就曾以巴西勞工黨名譽主席的身份訪華。2004年5月，中巴建交30周年之際，當選總統剛滿一年的盧拉首次對中國進行國事訪問。與他同行的，是一個由450名商界領袖組成的代表團。在盧拉的全力支持下，巴西政府于當年11月正式承認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兩國經濟合作就此進入高速發展期。

2009年5月，盧拉再度來華進行國事訪問。此時，中國已取代美國成為巴西的第一大貿易伙伴。

盧拉曾驕傲地表示：“我當上總統的第一年里，巴中兩國之間貿易往來僅60億美元。到我卸任時，即2010年，貿易往來已經達到760億美元。巴中兩國間的貿易在我的任期內增長了超過12倍。”

周志偉認為，在盧拉的前兩個任期內，隨著中巴經貿合作的加強，兩國也取得了較高的政治互信。盧拉表示：“中國今天是、以后也將是南方國家的一個出色合作伙伴。”

作為一名重視民生的領導人，盧拉一直對中國的社會發展給予高度評價：“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中國以發展民生作為執政要務，推行眾多惠民政策，大力發展基礎設施建設，讓成千上萬的民眾擺脫貧困，有機會上學，有機會得到更好的工作，獲得更好的報酬。”

“中國的發展成就表明，發展應該惠民，應該推動社會融合，推動社會進步。正是出于‘執政為民’的理念，中國共產黨才領導人民實現了生活水平的躍升。”盧拉曾這樣表示。

2023年3月，盧拉到位于巴西里約熱內盧的國家博物館修復現場視察，并與工人交談。

“盧拉的政治觀與外交觀，與他的貧苦出身有深刻的聯系。”周志偉說，“作為一個成長于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工人運動領袖，他對當時巴西社會中的貧富差距問題有著切身體會。擔任總統后，這一經歷不僅影響了他的國內政策，也讓他對西方影響下的國際體系內部的不平等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2009年，一部名為《盧拉，巴西之子》的電影上映，講述了盧拉兒時的成長經歷。有意思的是，在電影海報上，占據C位的不是盧拉，而是他的母親費瑞拉。

盧拉經常在演說中講起母親對自己的影響。他說，雖然家中貧窮，但“我沒有偷過一個蘋果，因為我不想讓媽媽難堪”。

1945年，盧拉出生在巴西東北部加拉尼溫斯一戶農民家庭。他的全名為路易斯·伊納西奧·達席爾瓦，“盧拉”其實是綽號，在葡萄牙語中是魷魚的意思。

盧拉出生不到兩周，他的父親就離家前往圣保羅，當了碼頭工人。盧拉11歲時，母親帶著他和他的7個兄弟姐妹也去了圣保羅，卻發現丈夫已經有了新的家庭，并染上了酗酒的惡習。

《盧拉，巴西之子》電影海報。

費瑞拉決定獨自撫養子女。在盧拉的回憶里，母親用勤勞與智慧，將8個孩子培育成才。談到母親時，盧拉經常提到的一個詞是“希望”，“哪怕在最艱難的時期，母親也沒有失去希望，這種信仰也深深影響了我”。

在圣保羅，盧拉嘗遍了生活的艱辛。12歲時他就在街頭當鞋童，也幫助郵差送信，想盡辦法貼補家用。2003年他首次出任總統，媒體稱他“擦鞋總統”，盧拉并不在意。他說：“我了解什么是苦難，我知道那些在街頭流浪乞討的人們經歷過什么。我也正是為了幫助他們而從政。”

14歲時，盧拉輟學進倉庫打工，后來又成為鋼鐵廠的車床工。18歲時，他因為工傷而失去小指頭，但雇主給的賠償少得可憐。這讓他開始思考社會不公正的問題。

21歲，盧拉加入工會，開始參與政治。35歲，他聯合工會人士、知識分子和學者成立勞工黨。2002年，在三次代表勞工黨參加總統競選鎩羽而歸后，他終于贏得大選。

“盧拉時代”就此到來。

周志偉說，2002年當選總統后，盧拉推出了“盧拉主義”，其核心綱領就是為了減貧與推動社會公正，在經濟上強調宏觀調控。同時，為了發展經濟，盧拉也推出了一系列鼓勵海外投資的政策，并著力發展巴西的農業與資源出口業。

在“盧拉主義”的推動下，巴西經歷了一段經濟高速發展的“黃金時期”，巴西普通人的生活水平迅速提高。同時，盧拉也推出了“家庭津貼”項目，為貧困家庭提供救助金，成功幫助數百萬貧困家庭脫貧，巴西中產階級人口首次超過總人口的50%。

然而近年來，受多種因素影響，巴西經濟出現衰退，大量中產階級返貧。在這種情況下，消除貧困成為盧拉面臨的最大挑戰。

2023年1月1日，在他第三次就任總統后的首次演說中，盧拉承諾：“我的目標就是讓每一個巴西人都能吃得上一日三餐。我要讓3300萬巴西人免于饑餓，再讓其余的1億巴西人脫離貧困。”

周志偉認為：“在過去幾年，巴西在經濟發展上存在比較明顯的困難。在這一背景下，盧拉此次訪華會更加務實，更強調中巴經貿合作的互惠性。”

隨著巴西政府加快本國“再工業化”、發展科技創新、推進低碳轉型、促進社會公平等舉措的推進，巴西社會各界更加熱切期待以更高質量、更寬領域、更加惠民的巴中合作，助力巴西走上符合本國實際的現代化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