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已知事物的反方向思考（六首）

◎孫 思

故鄉的槐樹

從已知事物的反方向思考

故鄉槐樹不開花時

屬男人品相，狀元似的

一身青袍

一旦開花，成女人姿態

立意上，成了難以言說的另類

截然不同的理解維度

會喚起一些跌宕起伏的細節

接下來，它要承受

審視與溫情的兩種誘惑

雨 后

一條蚯蚓，從泥土爬上柏油路

伸展開腰肢，它想像一棵樹那樣

站起來

想象，會使人身體變換空間

意識產生錯覺

人性最深處，總是拒絕安分守己

待在原處，一條蚯蚓也是

山

立在僻靜處，沒有想象之眼

也沒有相聯不相聯的念頭

太陽站在天空，它的情緒

是向下的拋物線，頂點坐標

還留在初見山的那年

它希望山能想起，一些斑斕的往事

哪怕來一次，瞬間的震顫或蕩漾

月亮對著山，消瘦下來

延宕在時間里的情感，淋漓成水一樣溫潤

卻無法取一個意象，來一次點染

這樣的期盼里，空氣變重了

像含滿水分一樣含滿惆悵

山不為所動，它的思想

是它的重量

天

從小沒有安全感

她把他當做可以依靠的那座山

她的天

她喜歡他

卻刻意保持距離，她害怕走得太近

那個天會突然塌下來

一年又一年

她把愛藏在心底，假裝從未發生

一分一寸的掙扎里

她像深秋的一棵樹，所有顏色凋零了

只剩下骨架

那是她唯一能保全的傲骨

麻 雀

河灘上，淺淺鋪開的足印

纖細如草，那是麻雀的腳印

對岸的白鷺，天鵝一樣高貴

它的沉默和不語，使麻雀憋住氣

不敢叫一聲，怕自己聲音

割傷它的耳

這個黃昏，河灘上靜止著的麻雀

像一種物

夜

為了印證柳永那首詞

月亮有點匆忙，突然一躥

跳上柳梢頭

夜裹著菊香，靜坐著聽

萬物心跳

一只飛鳥，撲棱一下

又悄無聲息

那些白日帶來的附加物

是莊稼地雜草，必須拔干凈

就像此時，風把云吹干凈了

天空只剩下明月